后山是一片竹林,养了几只跑山鸡。竹林里又有十多棵高大的板栗树,地上落了许多刺球。
余思涵捡起一个刺球,说道:“这里面应该有子。”
姚濯说:“你小心点,别扎了手。我来告诉你一个方法,不费劲就可以弄开壳子。”
余思涵说:“哦,怎么弄?”
他拿过余思涵手里的板栗球,从地上找了两块石头,将板栗球放在一个石头上,用另一个石头小心的砸。板栗球被砸开了口,上面的刺也砸弯了。不能再砸,免得把里面的板栗砸碎了。
姚濯放下石头,用手指小心掰壳子,壳子掰开了,右手食指却被一根刺扎到,冒出血来。
余思涵问道:“你没事吧?”
姚濯将手指在裤子上揩两下,说道:“没事,小意思。”把板栗子抠出来,交给余思涵。
余思涵也学姚濯,把板栗子在裤子上擦了擦,放嘴里用牙咬开板栗子的硬壳,这才尝到肉。
她边吃边说:“味道还行。”
姚濯也吃了一粒,有点脆,淡淡的甜味。说道:“这板栗炒熟了比较好吃,也可以蒸着吃。”
余思涵觉得这板栗要剥壳,吃起来麻烦,味道也一般,顿时没了兴趣。问道:“这山里还有别的好吃的么?”
姚濯说:“这时节没有,咱家里肯定有好吃的,要不回去吧。”
余思涵问:“有什么好吃的?”
姚濯说:“得问我老妈。”
两人回到屋里一问,果然妈妈留了好吃的。
姚濯将吃的东西用盘子装了,拿到自己房间,放在椅子上。对余思涵说:“尝尝看。”
余思涵看了看,问道:“这些是什么呀?”
姚濯一一介绍:“这是南瓜干、李子干、枇杷干、山枣干、柚子皮。”
余思涵心想:“这就是你说好吃的?”说道:“哦,真是大开眼界。”尝了尝,笑道:“味道还可以呀。”
姚濯说道:“我再让你开开眼界。”从自己卧室的床头柜里拿出一个闭着眼睛、梳着两根麻花辫的布娃娃,将它的电源启动了。
余思涵嫌弃的说:“布娃娃?还是个女的,你好幼稚呀。”
姚濯解释说:“嘿,这是我设计的智能语音系统。瞧好了,这布娃娃能跟我对话哟。”
余思涵看布娃娃手脚没有关节,想必也不会做什么肢体动作,说道:“是么?”
姚濯对布娃娃说:“小美,睁开眼睛。”
那布娃娃睁开眼睛,眸子能动,似乎在捕捉人的面孔,还透出红色的光。
余思涵瞧了,觉得诡异,说道:“你刚才叫它小美?”
姚濯说:“是呀,这是我给它取的名字。”
余思涵说:“它哪里美了,那眼睛看上去好恐怖。你晚上不会用它来吓人吧?”
姚濯说:“它这眼睛其实是摄像头,也就是感知系统,能捕捉人的表情,加以分析,这样知道我们的喜怒哀乐,甚至能读懂唇语,你不觉得很酷么?我们公司眼下正在开发服务机器人,我呢偏重于软件设计。”
余思涵不觉得有什么了不起,说道:“酷什么呀,贵公司设计的机器人难道都是给男人用的么?”
姚濯说:“呃,这我倒没想过。”
余思涵说:“我猜你们公司的老板一定是看多了《终结者》。既然是服务机器人,就得人性化,符合消费者的心理吧?”
姚濯当然知道这些道理,但他又不是决策者,以他目前在公司的地位其意见也不重要。
他对余思涵说:“对对对,你说的有道理。”
余思涵说:“以我看来,想这种人工智能首先在外观上就得征服消费者……”
姚濯本来是讲解自己的设计,没想到余思涵反倒教育起他来了,顿觉头昏,说道:“打住,打住。姑奶奶,你话可真多,比我妈还啰嗦。”
余思涵莞尔一笑,说道:“既然是姑奶奶,可不比你妈还厉害么?”
姚濯说:“那我还要不要介绍下去了?”
余思涵心想:“他那点小心思就是为了显摆自己的聪明,不然怎么会拿到乡下来呢。村里人见了,还不夸他呀?”说道:“说吧,说吧,你继续。”
姚濯对着布娃娃说:“小美。”
布娃娃的眼睛捕捉到姚濯的表情,回答说:“小美在。”
姚濯说:“你觉得我身边这位女士喜不喜欢我?”
布娃娃说:“小美觉得这位女士不喜欢你。”
姚濯挑了一下眉毛说:“为什么呀?”
布娃娃说:“因为她在鄙视你。”
姚濯看向余思涵,只见她仰头大笑。他不知道余思涵刚才耍了什么花招,问道:“你笑什么呀?”
余思涵拍了拍姚濯的肩膀,收住笑说:“它可真聪明,刚才我确实斜着眼睛看你。”
姚濯挠了挠头说:“它还需要改进,不知道我们在打情骂俏。”
余思涵说:“它要知道的话,你可以和它谈恋爱呀。”
姚濯笑着说:“不,我还是喜欢和你在一起。”
熊妈妈在房间外边喊:“满崽,该吃饭了!”
姚濯回应道:“好勒!”对余思涵说:“走,我们吃饭去。”
吃过午饭,休息了一会,余思涵对姚濯说:“咱们去河边吧,看能不能捡到鸭蛋。”
姚濯说:“哪有那么多鸭蛋给你捡?我先回家拿点板栗,咱们再去。”
两人又去了河边,经过渡口,看见数十株大樟树。那些樟树好粗,三个人也合抱不过来。樟树下有个祠堂,里面供奉的是姚家的祖先。
祠堂前有口井,井边有个大石龟。石龟是整块石头雕刻成的,模样古拙。也不知经了多少风雨,那石龟背上裂了一道指头宽的缝,缝里长出铜钱草来。
姚濯带着余思涵来到他三叔公家。
三叔公身子单薄,弓着腰,正在清理渔网,一条小船就拴在河边。
姚濯跟三叔打招呼,送上一袋板栗,说要借船去沙洲上玩。
三叔公收下板栗,打量余思涵,对姚濯说:“你这娃娃好福气呀,这位姑娘哪里人呀?”
余思涵说:“三叔公,我是洛阳的。”
三叔公说:“哦,好地方,难怪看上去大气。你们借船可以,千万不要下水哟。要是出了什么事,我这老骨头可担待不起。”
姚濯说:“知道了,三叔公,我们就去沙洲上走走。”
三叔公:“那你们去吧。”
姚濯道了谢,到河边解了船。然后载着余思涵,划船去沙洲。
那沙洲不远,就在三叔公家对面的河中间。
沙洲上满是白色的沙子,不见一根草。平时有水鸭在沙洲休息,今日却不见。沙洲上还有一窝水,青绿青绿的,可不浅。
两人上了沙洲,姚濯将小船拖上岸,对余思涵说:“要是只有我一个人呀,就直接游泳过来,用不着船。”
余思涵心想:“知道你水性好,我偏不说。”说道:“你要是一个人,没事会来沙洲么?”
姚濯摇摇头,笑着说:“不会。”眼前一美人儿,配上天气澄和,风物闲美,让他心动得想要抱上去,狠狠亲亲。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姚濯不是君子,撒开手臂就要抱住余思涵。
余思涵赶紧躲开,咯咯一笑,伸手止住他说:“慢着!我先脱了鞋,免得沙子硌脚。”
姚濯放下手,说道:“好,我也脱鞋。”蹲下来解鞋带。
余思涵的鞋没有鞋带,直接用脚踩住鞋跟就能脱下来。双脚踩在柔软的沙子上,顿觉惬意。她可没等姚濯,撒腿就跑。
姚濯一看,喊道:“诶,别跑,等等我!”三下五除二,把鞋子扒了,起身去追余思涵。
余思涵到底跑不过姚濯,终于被他抓住,两人倒在沙地里。真是天当被,地当床。姚濯在余思涵脸上亲来亲去,好比猪拱白菜。姚濯还要动手,把手放在余思涵的胸上。
余思涵赶忙抓住他的手,喊道:“慢着!”
姚濯抬起头说:“又怎么了?”
余思涵看着他说:“咱们是不是过分了?这也不是地方呀,说不定三叔公能看到。”
姚濯翻身坐起来,伸着脑袋往三叔公家里望了望,树木遮掩看不清楚。他用手挠了挠头,对余思涵说:“那咱们做什么呢?要不钓鱼去吧,这里其实没什么好玩的。”
余思涵也坐起来,用手清理头发,弄掉沙子,说道:“我不是说要捡鸭蛋么?”
姚濯说:“你看这都没有鸭子,哪来的鸭蛋呀?”
余思涵起身,拍了拍衣服,又蹦了两蹦,笑着说:“找找呗。”
两人就在沙洲上四处找。
余思涵走到水窝旁边,看见靠近水面的地方有个鸭蛋。她喜笑颜开,自言自语的说:“诶,找到了。”回头看姚濯,还在低头寻找。
她顺着沙坡下去,走到鸭蛋跟前,忽的左脚下一沉,踩到暗坑,一头栽进水里。
那暗坑多半是涨潮退潮时形成的,虽不深,但踩中了也着实吓人。
水窝够深,而余思涵不会水,扑腾着呼救。
姚濯听见呼救,赶紧跑过去,一看余思涵落了水,冲下沙坡,跳进水里。到底他是个水鹞子,很快就将余思涵拉上岸。
余思涵呛了两口水,趴在姚濯的身上直咳嗽。
姚濯躺在地上,抬起膝盖让她枕着,没有扶她起身。因为这沙窝有坡,人不容易站稳了。姚濯一边拍着余思涵的后背,一边说道:“不慌,不慌,没事,没事。”
等余思涵好转了,抹去脸上的水,自己扶着沙坡翻身坐下,姚濯这才问她:“你好些了吧,怎么会落到水里面去呢?”
余思涵把湿头发拢到耳后,指着那个暗坑说:“不知道那里怎么会有个洞,我去捡鸭蛋的时候,一不小心踩进洞里,就摔下去了。”
姚濯一看,果然那个坑边上还有鸭蛋。
他起身走过去,身后余思涵喊道:“你小心一点!”
姚濯说道:“没事。”他水性好,自然是不怕的,即便又掉进水里,他还能游上来。
走到坑边上,姚濯蹲下来,捡起鸭蛋,再看看坑里,发现有个黑乎乎的东西露出来一截,像根木头。
他从沙坑里掏出那根木头,准确的说是一个长条形的木匣,约莫三寸宽,一尺长。木匣被锁住了,一个圆形的金属片嵌在木头里,是镂空的凤鸟,中间合缝处凸出一个鸟爪。他一看这匣子就不是俗物,分量也沉,不知里面装了什么。摁了摁鸟爪却无法打开,扭也扭不动,心想:“怕是生了锈。”怕弄坏了,不敢用力。又将木匣在耳边摇了摇,有细微的响声,肯定藏着东西。
余思涵已经将湿衣服脱了,放在沙地上压着晾晒,不然的话待会怎么回去呢?眼下只穿着内衣,好在这是个窝子,外边谁也看不见。她看姚濯挖出一个东西来,问道:“你捡到什么东西了?”
姚濯将鸭蛋又放在地上,只拿着匣子走到余思涵身边,看她春光大泄,忍不住好笑。坐下来,将匣子给她看。
余思涵倒也不在乎被他看见身子,接过来匣子,翻来覆去的观瞧,问道:“这是什么木头的,好沉呀,不会是阴沉木吧?”
姚濯看着余思涵的脸说:“你还知道阴沉木?”
余思涵说:“知道一点,听说阴沉木很贵。”
姚濯敲了敲木匣,说道:“你听这声音,不是阴沉木,阴沉木是炭化的,声音很哑,这个应该是黑檀木。”
余思涵说:“那黑檀木贵不?”
姚濯说:“你是不是掉钱眼里了?”
余思涵摊手说:“我没掉钱眼里,掉水里了。”
姚濯说:“黑檀木也贵,但不及阴沉木。我倒不在意这木匣子贵不贵,而是想知道它里面装的是什么?”
余思涵看着木匣子上的锁说:“这不有个开关么?”
姚濯说:“这金属好像是青铜的,图案嘛,我见过,是凤鸟。”
余思涵问:“你见过?”
姚濯说:“你不知道么,我们姚家的祠堂里面就有这种图案。”
余思涵说:“这么说这是你们姚家的东西啰。”
姚濯点头说:“十有八九。”
“咔”,锁头响动。原来余思涵往外扯了一下鸟爪,居然把锁给打开了。
姚濯眨巴眨巴眼睛,说道:“你好聪明呀,怎么知道打开的?”
余思涵说:“这有什么奇怪的,我那个化妆盒的开关就是往外面扯的呀。”
姚濯哪里知道女人的化妆盒会有这种设计?
余思涵把木匣揭开,只见里面嵌着一把约莫六寸长的青铜器。这么一看,木匣本身就像个模具,由两块木头拼成而已。
她把铜器抠出来,看了看,中间一根杆,一头是个圆环,另一头是个圆柱体。圆柱体的侧面有不规则的方孔,古怪的很。
余思涵问道:“这是什么东西?”
姚濯拿过来仔细一看,说道:“看起来像是一把钥匙。奇怪了,用带锁的木匣装钥匙,为什么?”
余思涵说:“这应该是个古董吧?那可值钱了。”
姚濯说:“说了你已经掉进钱眼里了。”
余思涵说:“你别虚伪了,难道你不想要钱?”
姚濯还真心痒痒,但这东西恐怕是整个家族的,他哪敢私吞?心想:“我先拿回去给老爸看看,如果没问题的话,就是我家的了。不,应该是我的,嘿嘿。”
他藏不住心中的阴暗,笑得都露出了大牙:“哈哈,被你看出来了,我确实想要钱。”
余思涵阴着眼睛看他,满满的鄙视:“哼,看你那样,这才真的是掉钱眼里了。”
姚濯看着余思涵曼妙的身体,心中又痒痒,将钥匙重新放进木匣,扔在地上。一边脱掉T恤,一边说:“哎呀,我这衣服也得晒一晒。不然叫三叔公看到了,还以为我水平不行,翻船了。你想,我是谁呀,姚家湾有名的水鹞子,这要传出去岂不丢人?”
余思涵看他又脱裤子,说道:“且,你还怕丢人呀?”
姚濯说:“怕!”却脱了个赤条条,把内裤也脱了,露出鸟儿。
余思涵睁大眼睛,说道:“你干什么?”
姚濯露出无耻的笑:“你说呢,嘿嘿。”一下把余思涵扑倒。
沙窝里传来余思涵的声音:“哎呀,不要,你怎么像只狗呀……”
等衣服干了,两人把衣服穿妥帖,这才从沙窝里出来。
余思涵看着姚濯手里的木匣,问道:“这匣子拿在手里不合适吧?”
虽然她的话没说全,姚濯也知道要藏起来,不叫外人看见。
姚濯说:“我有法子,肯定神不知鬼不觉。”
两人又划船回到三叔公的屋前,姚濯四处张望,不见三叔公。他把船系好,将木匣藏在后腰,用上衣遮了。
没有进屋打招呼,就拉着余思涵离开了。
经过路边的垃圾池,姚濯从里面捡了个废纸壳,用来将木匣包起。
余思涵看了,问道:“我要不要也捡点废纸?”
姚濯说:“那里有个塑料瓶子,你捡它就行了。”
就这样,两人手里拿着“垃圾”往回走。
村里的人见他们拿着垃圾倒也不大在意,只想着年纪轻轻就捡垃圾,未免丢人。
熊妈妈正在阶前用竹匾晾晒辣椒,看见他们捡了垃圾回来,问道:“哎哟,你们捡垃圾做什么呀?又卖不了几个钱,犯不着嘛。”
余思涵说:“阿姨,这可不是垃圾。”
姚濯赶紧碰了碰她的手臂,使了个眼色,然后对母亲说:“妈,思涵是环保志愿者,虽说是垃圾,但也可以重复利用的。”
熊妈妈虽不以为然,却笑着说:“环保呀,我知道的。村长每次开大会都要说,还说要搞什么垃圾分类。环保了,村里就干净了,这是好事,我很支持的。”
姚濯问:“妈,老爸还没回来么?”
熊妈妈说:“还没呢,他做事情老是磨磨蹭蹭的。”
姚濯摸了摸肚皮,对余思涵说:“思涵,你跟我妈妈聊聊天,我去上个厕所。”
余思涵心想:“他肯定是去藏匣子。”点头说:“好的。”
姚濯绕到屋后去了。
熊妈妈对余思涵说:“思涵,快进屋坐,把手洗一下。”
余思涵将塑料瓶子放在廊下柴火上,进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