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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二)(2)

(2)那天,他没有见到六姑娘,只看见了莲夫人。莲夫人不在女眷当中,她差了个老妈子,引着这些干活儿的到账房领取了钱两,打发了工钱,然后在自己的书房听了马嘴回事。

那是个回廊曲折,垂檐绕柱的院子。

穿过一座滴水朱门,是一屏和田石山子,天然的山水烟云,意境深远。沿回廊走入客厅,老妈子进去通禀,马嘴选个椅子坐了。

厅堂豁亮雅致,铜皮包裹的窗槛上,一盆小花开得正旺,他叫不上名来。

一缕香烟袅袅浮在窗前,只见屋中有个周纹饕餮青铜釜,足有三尺大小,盖中燃着几块沉香,满屋子的紫霞瑞云。

正面是卷云纹条案,上设汉铜大花觚,插一枝半开的粉海棠。条案后,雪白的墙面上挂一幅仿唐周大年《远山苍老图》。

那画上,山岭巍峨崖壁险峻,老松翠柏森然挺立,崖壁上瀑布倒悬,树林间叠泉流涌。一条山径时隐时现,盘桓在幽谷之间。几间草堂错落分布,掩映在淡皴青雾之中。流云环绕,涧水叮咚,好个神仙的去处。

莲夫人走出来,坐在条案旁的香楠木椅上,微笑轻咳一声,马嘴这才回过神来,站起身施了礼。

丫鬟添上茶水,退了下去。

马嘴说,禀夫人,秋千架搭好了。

莲夫人点点头。

马嘴说,六根白松杉篙是从鲁麻子家买来的,三丈长的两根,两丈五的四根,共花碎银二两。牛皮彩绳…

莲夫人嗔怪道,我才不听这些呢,你花多少我概不过问。我相信你。

马嘴苦笑,不知该说什么。

然后,莲夫人轻轻地晃了一下手指,这才说,本来要早找你的,怎奈这几日院子里的事太多,就搁下了。

马嘴抬头瞥了一眼莲夫人,只见她穿一件月白色织锦长裙,宫样绛红小袄。头梳高髻,金簪斜插。面施淡彩,红颜端庄。手举龙泉窑豆青盖碗,腕上微露扭枝金镯,显得高贵典雅。

马嘴赶忙说,谨听莲夫人吩咐。

莲夫人呷了一口茶水,兰花指轻轻地拨弄着碗盖儿,想了一阵儿,喊道,兰儿-。

丫鬟从门外走进来,说,在呢。

你去把六姑娘喊来,就说我有事找她。莲夫人说。

回夫人,六姑娘不在屋里。一大早就去吴家看斗鹌鹑去了。丫鬟答道。

哦,多咱回来?

不知道。

兰儿见莲夫人无话,就退下去了。

莲夫人笑着说,马嘴,你喝茶。这几年呢,我这屋里攒下不少石料,净是上等的脂玉,水翠,玛瑙,老想着打磨几件像样的饰物戴在身上,可总是找不到可靠的人选来操办这事。这几年,大漠上兵匪成患,路途艰难,谁也不敢带这等贵重货色来往于戈壁之上。有胆大的,人又靠不住,怕的是卷走东西不说,还要谋财害命呢。思前想后,能有这个本事的,只有你马嘴了。我想让你走上一遭,去上一趟瓜州。你看如何?

没等话音落地,马嘴点头应道,这事好办。既然莲夫人这么看重于我,我一定尽心竭力把它办好。请你放心。

莲夫人笑得很红,说,我知道,我知道。哎-,我们女人哪,就是希罕这些钗簪环佩什么的,我也不例外。咱这地界儿是有一些玉坊金铺,只是磨制出的东西太粗糙。瓜州那儿有不少身毒国波斯国的工匠很善雕琢,他们的活计也很是精湛,图案也鲜活,没人比得上呢。只是路途遥远,人烟稀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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