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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章 匹夫无罪

一阵穿云裂石般的琴声,轻易的就打破了失落森林的沉寂,看着那似乎随着激荡的琴声而跳动飘舞着的绿雾,听着四周那悉悉嗦嗦蛇虫纷乱奔逃的响动,颜锦寒的脸上展现了一股莫名的笑意。那个久违的强力琴声,让颜锦寒不加思索的便知道了出自何人之手。

颜锦寒从未去考虑和担心在失落森林的入口处会有什么人在守候自己,也未曾去担心在叶依婷一事上皇帝老儿会怎样处置。因为,前些日刻意在帝都里表演的那场突围之战,应该会让所有心中存疑的人重新去感受理解,亲身体会一下所谓的“帝级高手”是一种什么样的存在。年少轻狂也罢,嚣张立威也罢,颜锦寒当时只想告诉那些对自己怀有敌意的人,告诉那些因颜二公子的过去而对自己抱有成见的人,收敛起那一副可笑的嘴脸,否则,当自己无所顾忌时候,他就会变成所有人的恶梦。

但是,他却未想到过,外面守候的竟然是那个在宁武城牵扯进一件大案的石敬风。而这个石敬风,应该是颜锦寒在这个世界结交的唯一一名算得上“朋友”的人,与那个颜二公子身份无关的朋友。所以,颜锦寒才会笑了……这个无比刺耳的琴声,此刻听起来,竟然也变得美妙起来。

失落森林之外,那三匹可怜的马儿正异常不安的绕着大树疯狂的转着圈子,不停的甩着脖子,鼻子里发出扑哧扑哧的抗议声。而可怜的赵良行与郭善长二人躲得远远的,正一脸惨白的捂着双耳,张大着嘴,犹自不信的看着那远处正一副庄严肃穆之色的石敬风,此刻仍然挥洒自如地奏出“华丽”的琴音。

郭善长狠狠的盯了赵良行一眼,而赵良行却追悔莫及的低下了头,手里紧紧的握住了碧玉剑,咬牙切齿的不知道在想着什么。纵然石敬风弹奏之前就一脸慎重的让二人躲远一点,但明显赵、郭二人的心理准备还是远远不足。

好不容易挨到石敬风一曲终了,赵、郭二人刚舒了一口气,却惊骇的发现石敬风往失落森林的入口处失望的看了一眼,活动了一下手指,又欲伸手往琴弦上抚去,郭善长猛地一冲向前,嘴里颤声高叫道:“石兄,石大侠,且慢!”

石敬风闻言收回手,有些歉意的说道:"郭兄,我明白你想说什么!但你们有没有想过,这失落森林如此广袤,若是颜将军此刻正在里面迷了路,不就正可以循着这琴声出来么?我们不可半途而废啊!……咳,若是两位忍受不了这琴声,可以离得更远一些。"说到这儿,石敬风的脸色尴尬起来,他自然也明白自己弹出的是个什么玩意儿,加上真气的琴音,连绵不绝之下,穿透力又极强,绝对是远非一般人可以承受的。

他再看了看前方那有如被一道无形的屏障禁锢在失落森林里的绿色雾气,淡淡的,浅浅的,轻轻扬扬,所有人都知道那是剧毒之物,那么,失落森林的深处就应该更浓密了吧。他实在想不明白,那颜锦寒如何会在这满是毒雾的失落森林里行走自如,难道武功练至帝级境界,就真的不畏天下百毒了吗?那么楚西峰呢?怎么又从未被提起过有这等百毒不侵的实力?又或许,是颜锦寒另有奇遇?

这时想来,当初与颜锦寒初次相见时,还真说不清到底是谁在捉弄谁。如今自己再以这不堪入耳的琴声相唤,想来那颜锦寒一听便知是自己所为,若是他还念着自己与他的那份萍水之交的情份,说不定还真出来与自己一见。

但石敬风又有些为颜锦寒担心起来,就如许多人猜想的那样,事隔二十余日,颜锦寒仍未出现,或许已经死在森林里了。还有一种可能是,颜锦寒根本没在这失落森林里,那一匹白马,只是他故意留在这失落森林外,混淆视听罢了。那么,他带着一具尸体,又去了哪儿呢?

郭善长闻言后苦笑着,无奈的摇了摇头,抱拳说道:“在下是担心石大侠这一阵琴声没引出二公子不说,反而招惹些不相干的人来,以石兄此刻的身份,若是……”

“哈哈哈……”这时,一阵清朗的笑声自失落森林里响起,然后,一个身影自失落森林的入口处出现,同时朗声说道:“石兄这琴技,还是与上次一样没什么长进啊!”

惊喜交集的赵、郭二人哗啦一下便迎了上去……连远远栓在一旁的白马,都兴奋的发出了一阵嘶鸣。

在帐篷旁一块干净的草地上,颜锦寒四人围坐了一堆,开始享受起赵良行采购回来的食物和酒水来。对于又连续吃了二十来天蛇肉的颜锦寒来说,眼前所有的一切都如同人间美味,他一边大快朵颐,一边听着赵良行等人说起这些时日来发生的事情。

对于皇帝老儿一锤定音、直接就认定自己无罪一事,颜锦寒的表情上倒是没有太多的意外之色,他只是微微点了点头。但他暗地里仍在想像,皇帝他老人家做出这个一意孤行的决定需要顶住多大的压力,了不起啊!不愧是一国之主!

当颜锦寒听到魔族入侵、镇魂关陷落的时候,他还是暗自吃了一惊,因为石敬风一脸沉重的说镇魂关的十五万军队全军覆没时,他首先想到的是当初就在这失落森林外所救的董志兴等二十名将士,颜锦寒心里升起了一股悲哀,他未曾料到,董志兴他们最终未能逃脱死亡的命运。

不过,颜锦寒一会儿后就被石敬风身上的佩剑吸引住了视线,因为仅仅那露出的剑柄,对他来说,就是那样的熟悉!

“怎么石兄也用剑么?”颜锦寒状似随意的问道。

石敬风听到颜锦寒的询问,叹了口气,将剑取下放在颜锦寒的身前,说道:“颜将军难道不识得此剑么?”

“石兄还是别称呼我什么将军了,还是像从前那样叫我一声‘颜老弟’即可。”颜锦寒笑着说道。

石敬风闻言也笑了笑,然后说道:“那么,以后我便称呼你为‘颜公子’好了,以前是不知你的身份,如今恕我不敢冒昧。”

颜锦寒讶然说道:“难道石兄是介意我这什么虚有其职的将军身份么?”

却见石敬风一脸郑重的说道:“颜公子切莫误会,石某身为武者,不能不对神龙帝国唯一的‘帝级高手’表示敬意!”

颜锦寒见到石敬风固执的神情,只能暗自苦笑,想不到自己认为的唯一朋友,却又因为自己这个“帝级高手”的身份,变成一厢情愿的事了。对此,他虽然有些失望,却也不再勉强,伸手取过剑来,轻轻抽出半截,只见闪亮的剑身镀着两个金色字体:“截玉”!颜锦寒扬了扬眉头,他想不到那郑家兄弟还真的把这自己胡乱取的名字镀在剑身上了,然后,他又将剑轻轻插回鞘中,开口说道:“不错,这剑我识得,但它本应该在宁武镖局的郑家兄弟手里,不知为何又出现在石兄手中?”

石敬风沉默了一下,缓缓说道:“那次陆镖头等人返回宁武城后,便向我说起了你的事,却对宁武镖局为何会遭受重创的原因含糊其辞,只是说得于颜公子的相助,才使镖局不至于全军覆没。过了两日,郑家两兄弟也前来拜访,并给我看了两柄异常锋利的宝剑,说是你赠予他们的,两剑分别为‘斩金’和‘截玉’。”

这时,赵、郭二人则一脸惊讶的看着颜锦寒手中的那柄剑,又不约而同的与自己的碧玉剑暗暗比较,他们到是首次听说颜锦寒还送过剑给那个宁武镖局的郑家兄弟,不知道石敬风口中锋利无比的宝剑与这碧玉剑相比谁更厉害些,心中自然是跃跃欲试。

颜锦寒没有插话,看到石敬风略显沉重的表情,他有了某种不祥的感觉。这时,石敬风继续说道:“我见识过那两柄宝剑的不凡之处后,当时也曾叮嘱他们二人且莫四处炫耀。他二人当时也信誓旦旦的答应,说不到万不得已,绝不轻易示之予人。不久后,边关战争暴发,我领着铁血堂两百弟兄离开宁武城,投入到了飞鹰关的战争中。不久后,战争结束,我带着剩下的十八名兄弟回到宁武城时,却得到了一个惊人的消息:整个宁武镖局,已经在一场大火中变成了一片废墟!镖局上下近百人口,无一存活!”

听到这儿,颜锦寒的脸颊轻轻抽动,握着那柄“截玉剑”的右手,亦是青筋突现。赵、郭二人也是惊呼出声:“什么?怎么我们未曾听过这件事?”

石敬风勉强笑了笑,继续说道:“回到宁武城后的第三日,我收到了一封匿名的信件,信上说监御史伍东来大人便是宁武镖局血案的主谋,他府中的书房内便藏有证物。我虽然有些怀疑,但只能宁可信其有,便带了两名兄弟乘夜潜往伍府打探查证,结果,我在那伍东来的书房暗格里竟然找到了这柄‘截玉剑’。”

郭善长惊声道:“难道还真是那伍大人做的不成?那么,伍大人果真是你们铁血堂杀的?……”

这时,颜锦寒也深深的看了石敬风一眼,听石敬风这语气,口口声声好像这场血案便是因那两柄剑引起的,难道果真是“匹夫无罪,怀壁其罪”吗?宁武镖局、郑家兄弟、陆长云,难道还真是自己害了他们不成?那么,又到底是谁向石敬风透露的消息呢?又有什么目的?

石敬风苦笑着说道:“不,伍东来不是我们杀的!我再鲁莽,也不可能去直接杀害朝廷命官!就在我找到这柄‘截玉剑’时,外面就传来了大喊抓刺客的声音,情急之下,我只能取走了这柄剑,带着两名兄弟冲出包围逃出府去,然后我听见在后面追的人大叫着:‘他们是铁血堂的人!’,但可笑的是,而那时我们还全都是黑衣蒙面,甚至自己都几乎不认识自己……后来又听到伍东来遇刺身亡的消息,无奈之下,铁血堂所有人只能连夜撤离宁武城。”

陷害?如果石敬风所言属实,那么又是谁杀了伍东来?为什么?颜锦寒举起酒杯一饮而尽,赵良成赶忙又要为他斟满,颜锦寒挥手阻止,然后对淡淡的石敬风说道:“石兄之所以找我,就是为了此事么?”

石敬风很是诧异颜锦寒为何会是这种淡漠的态度,迟疑了一下,他还是开口说道:"从伍东来身亡这件事来看,宁武镖局的血案可能会牵扯到比伍东来更厉害的人物,对我来说已经是无能为力,当初取来这柄剑的目的,就是想有朝一日奉还颜公子,并告诉颜公子那宁武镖局所发生的一切。"

颜锦寒闻言后,轻轻将那柄"截玉剑"放回石敬风身前,说道:"这剑是我当初用来与郑家兄弟交换那匹白马的两剑之一,其实并算不上是赠送,只是一种单纯的交易。但不管是交易也罢、赠送也罢,这剑的主人早已经不是我了,石兄自然也不用'奉还'给我!而且,既然石兄得到了它,你就是它现在的主人!至于你如何处置,则悉听尊便了。"

石敬风闻言后,不由得疑惑的看了一眼旁边的白马,但他听出了颜锦寒的另一层意思,于是他沉默了一下,将那柄"截玉剑"挂回腰间,站起身说道:"帝都发生在颜公子身上的事,我也有所耳闻,而如今魔族又大举入侵,对颜公子来说,要烦心的事就够多了,我本就不该如此不知进退,实在抱歉!颜公子的意思我明白了,那么,石某便不再打扰,就此告辞了!"

赵、郭二人见状,一同站起身来,向石敬风施礼道别。而颜锦寒闻言却笑了笑,仍然坐着不动,暗道这石敬风还真会联想,同时扬声问道:"石兄累么?值得么?"

石敬风怔了一下,然后又笑了起来,黑色的脸膛发出异样的光彩:"我到是从未考虑太多,唯求心安而已!"

这时,颜锦寒的目光落在了地上那把长琴上,站起来抱拳说道:“石兄不要忘了带走你的琴,希望下次有机会还可以听到你的琴声。”

“呵呵,那本是赵兄购来之物,此刻自当奉还原主。而且,我本就不会弹琴,以后应该不会再弹了。”说完后,石敬风再长笑一声,再施礼与颜锦寒三人道了声告辞,飘然离去。

"唯求心安吗?"颜锦寒低声自语道,静静的看着石敬风离去的背影,轻轻的摇了摇头,他知道,此刻石敬风故作豪放的神情,潇洒的离去,却多了些许的无奈和沉重。颜锦寒脸上浮现了一股难以言喻的神情,他依稀记得,三皇子龙晋成手里有柄剑,就叫着"斩金剑"的,正好与另一柄剑同名,还不知道有没有被大皇子龙晋豪索去的那柄碧玉剑劈为两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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