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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章 父子绝裂

颜锦寒等人在里面正喝得天昏地暗,这时,门被轻轻推开了,众公子皆以为是酒楼伙计上菜而来,倒没去在意。却见门口的侍卫家丁呼啦一下全警惕站了起来,愣了片刻后,有人眼尖,已经带头下跪道:"小人见过三殿下!"

众公子们惊讶的循声望去,只见门口站着一堆人,领头的一名华服青年迈步走了进来,看着颜锦寒等人笑道:"我道是何人如此手笔,竟然独占香园酒楼前三甲的雅间,没曾想到,原来是颜将军!"

这时,展玉楼等人俱是一副面红耳赤的样子,强忍醉意,纷纷上前见礼。原来是三皇子龙晋成啊,怪不得瞧着眼熟!颜锦寒也醉了个七八分,只觉一身软弱无力,但只是起身后稍稍离开座位,微微倾身施礼道:"在下见过三殿下。"

龙晋成笑道:"颜将军不必多礼,我也就是好奇。还以为是哪位皇兄皇弟在此赴宴呢,门口却连个侍卫也没有。如此倒是冒昧,我也不打扰你们叙旧了。"说完后,龙晋成便欲出门而去,刚走了一步,又回过头来笑道:"对了,我倒是想借隔壁雅间一用,不知颜将军可否割爱相让?"

隔壁房间关我屁事啊!这些他妈的都是些什么帝国皇子,都是可以随便出宫来四处饮酒作乐的吗?竟然还跑来消遣老子!颜锦寒如此想着,嘴里却说道:"三殿下想必是误会了,在下等人只是要了这一间房,至于隔壁房间,想来应该是这酒楼老板自做主张吧。"

龙晋成闻言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说道:"原来如此。"再笑了笑道:"我与颜将军也多日未见,改日寻个机会,再共谋一醉。"

颜锦寒拱了拱手,含笑说道:"如此甚好,在下等人这般醉态,倒是失礼了!"

“颜将军不必如此见外!”龙晋龙状似毫不在意的笑道:"那么,今日就失陪了!"说完后,便在一片恭送声中,扬长而去。

对于这段小插曲,颜锦寒并没有放在心上,正准备招呼众人回桌时,却发现那一众公子哥儿比他还放得开,一涌回到各自座位,只见董峻毫无仪态的掳起袖子,红着脸口中叫道:"倒酒倒酒!该谁了?可不许耍赖!"

张颐成晃悠着举起酒壶就欲给董峻满上一杯,却控制不住准头,大部分酒都洒在了桌上,结巴着说道:“不……不就轮……到你了么!少……少废话,快喝!”

颜锦寒含笑着一眼扫过已经醉意熏熏的众人,只有展玉楼还算比较克制清醒,暗道:“看来今天果然是要不醉不归了,就怕自己回家后‘父亲大人’那关难过。”于是他也举起杯子,正准备开口说今天到此为止的时候,隔壁传来了一阵桌椅动静,紧接着,三皇子龙晋成的声音响起道:“想不到这颜锦寒如今摇身一变,居然成为了‘帝级高手’,看来以前本皇子是小瞧他了!”

另一个人声音说道:“以臣所见,那颜锦寒想必是在‘失落森林’里有了什么奇遇,才有如此惊人转变,皇上宽厚恩宠,以至于让他现在一副小人得志的姿态,不过终究还是难登大雅之堂。”

龙晋成笑道:“呵呵,有这种想法的人可能不计其数吧,不然还真不好解释发生他在身上的种种奇事。不过,神龙帝国有这么一位人物,那还真如父皇所言,实乃是帝国之幸!各位以后不要抱着成见而怠慢了他。”

听到这儿,颜锦寒暗自笑了笑,心想:如果真是人人以为自己在失落森林里有了奇遇,那对自己来说还真是好事一件,免得以后多费唇舌。

这时展玉楼等人见颜锦寒满脸笑容的举起杯子却不说话,全都有些莫名其妙,颜锦寒忽然回过神来,扬了扬杯子说道:“我看各位兄弟也喝得差不多了,今天就到此为止如何?”

却不想众人嚷着没醉、纷纷不依,展玉楼见状便正欲出言劝说其他人,突然见到颜锦寒举手示意大家安静,就在众人闭口不言的时候,颜锦寒的脸色却渐渐阴沉下来,众人以为颜锦寒对自己等人有所不满,正不知所措时,却又见到颜锦寒苦笑了一下,歉然说道:“各位兄弟别误会,只是因为隔壁有人在说本人的闲话,一时失态,望各位兄弟多多包涵!”

董峻闻言后,想都没想一下,“呯”的一声拍案而起,仗着酒意怒喝道:“哪个混蛋不长眼?走,咱们去瞧瞧!”于是,一帮头重脚轻的家伙纷纷响应。展玉楼却清醒的知道隔壁是什么人,不过,他只是惊异的看着颜锦寒,不知颜锦寒怎么能听到隔壁谈话声,忽然间又想到颜锦寒如今的身份,脸上露出了释然和惊骇的表情。

董峻这“呯”的一声,让自己这边闹哄哄的,却让隔壁突然安静下来,颜锦寒摆了摆手,笑骂道:“我看你们这群家伙,醉得连隔壁是什么人都忘了么?好了好了,今晚就到此为止,明日我还有事要大家帮忙。”

颜锦寒领着赵、郭二人刚回到府中,管家颜成就急忙前来传话说老爷正在书房等他。颜锦寒此时酒倒是醒了大半,本想回房舒服的泡个澡,洗去这一身酒气,却不想这父亲大人怎么这么晚还不睡觉。

不过,做子女的就得有子女的觉悟,乖乖的来到书房时,却见这父亲大人一脸不善,劈头盖脸问道:“你怎么还是如此不思进取?你与那群人混在一起有何意义?!你九死一生挽回了一点声誉,你怎就如此不知珍惜?”

“珍惜声誉?你儿子早就死在‘失落森林’了,还珍惜什么声誉?”颜锦寒冷笑着想到,抽了抽嘴角,平静的说道:“父亲大人也知道儿子曾经九死一生吗?当儿子被皇上下旨送进‘失落森林’时,那些文武百官、那些所谓正直的善良的人们,都拍手称快吧?当我尊敬的父亲大人说着什么‘一切按国法处置,为父不会为你说半分人情’时候,只有我那群猪朋狗友们却在张罗着搞什么联名上书向皇帝求情,虽然荒唐可笑,但却是儿子终生不敢稍忘的恩情!……”

颜启明怔怔的听完颜锦寒的话,脸色渐渐变了,他长叹一声,慨然说道:“我就知道,你终究还是不肯原谅我的!”

颜锦寒没有答话,只是默默的想着:你儿子早死了,还有什么原谅不原谅的?

“好吧,这事我不再提。你如今好歹也算堂堂一品将军了,皇恩浩荡,希望你以后做事知道分寸。”颜启明摆了摆手说道。

皇恩浩荡?颜锦寒闻言笑了笑,突然想起皇帝老儿让自己问父亲的事,正欲开口,却听父亲大人又沉声问道:“昨日你曾答应为父的事,为何又出尔反尔?”

颜锦寒愣了一下,张口道:“我答应什么事了?”

“今日帝都各酒楼茶肆突然又议论起那个什么‘五年之约’来,你难道敢说此事与你无关吗?”颜启明一脸严厉的盯着颜锦寒说道。

颜锦寒没想到这么快就传到父亲耳朵里了,一边感叹着帝都人民的效率惊人,一边非常干脆的承认道:“不错,此事确实与儿子有关!”

见到儿子一脸无所谓的恶劣态度,颜启明越来越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怒声说道:“你为何要如此做?难道那叶家女子就如此让你迷恋不舍?三年前你所受的耻辱还不够吗?别人视你如粪土,你却为她魂不守舍!你这不争气的东西!”

颜锦寒静静的说道:“父亲大人,您既然知道那‘五年之约’,就应该知道如今您的儿子已经达成了那个约定,他叶家岂敢不嫁?可恨的是,他叶家在我被送进‘失落森林’待死时,就擅自毁去约定,转而答应了太尉府的求亲!这就像一把无情的利剑,狠狠的刺在了我的胸膛!试问父亲大人,那太尉府为何要如此做,难道您不明白吗?这口气,又如何让儿子咽得下去?!”

颜启明脸色千变,但终于还是恢复平静,不容置辩的说道:“那‘五年之约’不过是一句戏言罢了,你不需要去认真计较!为父知道你受了委屈,但汤、叶两家既然已经订下了婚期,你就不要再去取闹了!这事就到此为止吧!”

颜锦寒扬了扬眉,说道:“父亲大人,您这一生,说好听点那是为国为民鞠躬尽瘁,说难听点,您不就是为了身前身后一世名声吗?”说到这儿,颜锦寒顿了一下,看着父亲大人一脸复杂的神情,继续说道:“您已经用儿子的性命去换过一次‘公正无私’的名声了,当然,那也算是儿子咎由自取!但如果您不想自己的儿子以后夹着尾巴低头做人的话,请父亲大人高抬贵手,不要再用自己儿子唯一的这一点点脸面去换取什么‘宽宏大度’了……”

“反了!反了!你……这逆子!……咳咳……”颜启明直起的身子颓废往后一靠,他看着眼前这个侃侃而谈的儿子,气得颤抖着久久的说不出话来。

颜锦寒微微笑了笑,说道:“父亲大人,这事我不会放手的!就算告御状,他叶家也得给我一个说法!太尉府与叶家的婚事,我挡定了!”

儿子无礼的顶撞和冷冷的讽刺,让颜启明终于猛地一下站起身来,哆嗦的指着颜锦寒厉声吼道:“滚!你滚!我颜家没有你这样的逆子!滚……”

颜锦寒听到丞相父亲的咆哮,愣了一下,忽尔释然一笑,脱口说道:“我本就不是你的儿子!”话出口后,再看到颜启明脸色瞬间变得惨白,颜锦寒这才惊觉自己这话说过头了。

果然,颜启明怒极而笑,胸口起伏不定,大声说道:“好好好!从此以后,你我父子恩断义绝!两不相见……”

这时候,书房门猛地被推开了,只见在两丫环搀扶下,颜夫人呆呆的站在门口,苍白的面容上满是泪痕,后面还跟着一群闻声而来的侍卫和下人们。颜锦寒回头看着门口的“母亲”,那一张茫然不知所措的苍老脸庞,让颜锦寒的心里深深的刺痛了一下。

他忽然觉得,自己似乎做错了!颜锦寒没有去打量其他人,他缓缓的走到母亲面前,双膝下跪道:"孩儿不孝,以后不能常侍母亲身侧,愿母亲保重身体,勿以孩儿为念!"

屋里屋外一片沉静,能听见的,只是微微的抽泣声,有母亲的,或许还有其他人的吧。颜夫人缓过神来,用手轻抚着颜锦寒的头发,轻声说道:“儿啊,你离开这薄情寡恩的颜家也好,小鹰长大了,以后就是海阔天空!但母亲一把年纪,却不能陪你一起走了,母亲只望你有闲暇时,能回到这颜府门前望望,别忘了这儿还有个母亲在日夜挂念着你……”然后又转头对身旁一脸泪珠的玉瑶说道:“去吧,帮二公子收拾一下衣物,可惜那件新衣衫,我缝了这么多天,都还没有做完,唉,人老了,眼花了,手脚也慢了……”

颜锦寒闻言后,觉得鼻头一阵发酸,呯呯呯的磕了三个响头,然后狠起心肠,起身往书房外走去。书房内,颜夫人面无表情的轻轻看了颜启明一眼,却什么也没有说,转身跟着颜锦寒出去了,只剩下丞相大人一个人重重的坐回了椅子上。

"朕还有很多皇子,而你却再没有第三个儿子了……这么多年来,朕真的看不透你,难道在你心里,除了国家、万民,就没有哪怕一点点私心,甚至连亲情都不顾么?"

"其实你心里很清楚,如果你向朕求情,朕一定会赦免他的,甚至根本不用他去'失落森林'这一趟,但是,你让朕很失望!真的很失望!"

"一晃三十余年,你我之间,仅有君臣之谊,却早无兄友之情。或许是朕错了,朕不该让你坐上这个丞相之位、百官之首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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