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路牙子边上。
“哎呀,真是好久没见过红盒的烟了,这抽起来是不一样哈,嗓子都喊着舒服。”马勒屁股下面垫了两块石头,他缩着脑袋,叼着烟,龇牙冲陆宇问道:“哎,那你这回来了,打算干点啥呢?”
“没想好呢,呵呵。”陆宇闻声耸了耸肩,随即深深的吸了一口大前门,感受着喉咙里传来的辛辣,沉默了半晌后,突然轻声说了一句:“但不管做什么,只要能对付活下去,这对我来说就蛮好了,真的。”
天上星空璀璨,银白的月光漂染大地,透过高矮不一的楼房,照在陆宇的脸上,让他的表情凭舔了一分模糊和沉稳。
马勒看着陆宇的侧脸,心里忽然升起了一种好奇,他犹豫了一下后,笑着说道:“哎,我之前在市里给一个大哥拉货,平时处的还行,所以他知道我回家之后就给我介绍了个活,在码头搬大包,活不轻,但是钱也不少,你觉得行吗?要不明天咱们跟我一个朋友一起去看看?”
陆宇听到这话顿时一怔,随后略微停顿,他抬头语气有些低沉的感叹了一句:“那还觉得行啥,我都这样了,啥活都不挑。”
“好咧,那明儿一早,咱仨去瞅瞅。”马勒龇牙就点了点头。
“谢了,阿勒。”陆宇看着马勒,由衷的说了一句,在这个世上,除了你的父母会无私的管你以外,其他的任何人,人家凭啥要管你啊?
有啥好事自己做,有口吃的,人自己吃行不行?
你是死活跟别人又有什么关系呢?特别还是在这个物资匮乏的时代,你多吃一口,就代表别人要少吃一口!要换成一般人,像陆宇这样看起来就啥都不行的人,躲你还来不及呢,还会想着拉你?你做梦呢!想屁吃呢!
“没事,大老爷们咱不矫情,等你好了,说不定有啥事我还得求你身上呢,你到时候别不理我就行,呵呵。”马勒大大咧咧的摆了摆手,很谦逊的回道。
“呵呵。”陆宇一听这话也笑了,随后适时的收住了话题,有些事大家心里有数就够了。
“啪叽!咕咚!”
就在俩人轻声唠着闲话之时,在不远处的街上,突然响起了一阵沉闷的撞击声,陆宇顺着声音扭头看去。
只见一个发丝缭乱的中年,手里握着酒瓶,醉醺醺的一步三晃的就飘荡在街头,他身上穿着一件灰色的大衣,而上面却有数个硕大的窟窿,都露出了里面的白棉。
“唉,这个操蛋的时代啊,人活着还不如猪狗,你永远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明天。”陆宇看着那个晃荡的汉子,轻声感叹了一句。
“你不认识他啊?”一旁的马勒一听这话,顿时有些奇怪的问了一句。
“我都多久没回来了,别说他了,就连旁边的邻居我都不认识。”陆宇怔了一下,随即笑着接了一句,他朝着街边的汉子努了努嘴好奇的问道:“他是谁啊?很有名吗?”
“不是吧?!”马勒听到这话更诧异了,他指着街边的汉子说道:“你不认识邻居我理解,但他你不认识就有点扯淡了,他不说有多大的名,但曾经也响彻整个新北区啊!”
“是吗?”陆宇闻声更加好奇了,他转头看着马勒追问道:“说说,咋有的名啊?”
“他叫周元,你别看他现在这个拉胯,脏不拉几的样子,但他在七八年前,那可是新北区第一任的副市长,而且当时还没有市长之选,所以他正经是一家独大,手中握着绝对的实权!”马勒看着远处的汉子,声音清脆的解释道:“咱们现在新北区的建设规划,包括后面的火车,轻轨,等等一系列都是他一手包办的,就连警务系统,和各种民生设施,还有现在名额进区的想法也是他提出的,可以这么说,新北区能够有今天这个样子,绝大部分都是出自他手!”
“我艹?这么牛批吗?”陆宇顿时惊愕无比的看着那个靠在垃圾箱旁,仰头喝着大酒的中年,他斜眼有些不信的冲马勒问道:“流浪的副市长啊?你唬我呢?”
“艹,我唬你干啥啊,真事!”马勒回头就指了指屋内,随即言之凿凿的说道:“你要不信,一会你进屋问问林大爷,我说的一个字都不差!”
“要是真像你说的那样的话,那他正经也算是一方诸侯的角色啊,怎么会变成今天这个样子的呢?”陆宇看马勒认真的表情不像是撒谎,他转头看向了中年,非常疑惑的问道。
“这说起来就有点话长了,只能说是命吧。”马勒闻声停顿了一下,随即摇了摇头感叹道:“虽然具体的原因我不清楚,但我在市区的时候,听一个大哥说过,这个周元啊,有着过硬的能力,超前的想法,更有强力的手腕,所以才能在短短的三五年时间,就把原本只是一片荒地的新北区,硬生生砸成了一个堪比其他三大区的新晋力量。”
陆宇抽出了支烟点燃后,转头看向了马勒,没有接话,而是静静的等着下文。
马勒也点了一根,吐出一口白烟,随即发出了一声轻叹:“唉,但是人的命可能就是如此吧,原本应该载入大区史册般的人物,却一夜之间官职尽失,并且又在不到一个月的时间,从一个大权在握的副市长,沦落成了一个人人喊打的酒鬼!我后来听人说,他变成今天的原因……”
“原因就是他的能力太强,他的号召力过广了。”陆宇突然出声打断,他望着那个身子苟屡的中年,眉头轻皱的继续说道:“能力过硬,心思过正,这是百姓喜欢,需要的官,但却不是领导或者说那些政权需要的人!对于他们来说,宁愿要一个听话的废物,而不会要一个有能力的钉子!所以,他下台了!”
“你说的太踏马对了!”马勒无比赞同的点了点头。
“不能怨命,更不能怨他,要怨就只能怨这个狗艹的时代!”陆宇轻叹一声:“可惜了一个好官啊!”
“是啊,可惜了啊……”马勒也是惋惜的说了一句。
“你俩干啥呢,吃饭了!”屋里,林大爷高喊了一声。
“哎,来了!”马勒应了一句,随即拍着屁股就站了起来,他冲着陆宇招呼道:“走吧,开饭了……”
“好,你先去,我抽完这根烟。”陆宇点了点头。
“那你快点啊。”说完,马勒转身就走进了屋内。
陆宇叼着烟,远远的凝望着躺在街边的周元,他目光深邃,一声不吭。
突然,就在这时,原本靠在垃圾箱上的周元蓦然抬起了头,他衣衫褴褛,他蓬污垢面,却嗓音辽阔震天的高声呼道:
“有日月朝幕悬,有鬼神掌生死。天地也,只合把清浊分辨,可怎生糊涂了盗拓,颜渊。为善,受贫穷命更短!为恶,享富贵又寿延!天地也,做得个怕硬欺软,原来也这般顺水推船!地也,你不分好歹何为地?天也,你错堪贤愚枉做天!你枉做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