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万物之父母;人,万物之灵长……”三尺讲坛上,一个白发男子一边念着书上的文字,一边掂着脚,费力地往黑板上板书着,顺手在“人”字上画了一个大大的圆圈。
“小昌,你来回答一下,为什么人是万物之灵长?”男子背负着双手,打量着黑板上自己的字迹,满意地点了点头,等待着学生的回答。
死一般的寂静,课堂的气氛仿佛凝固了,只有窗外不时传来的一两声鸟鸣。
男子转过身,看着台下一群睡得七歪八倒的学生,他稍稍皱起了眉头。
“小昌!”他挣扎似地又喊了一遍。
这一喊,那个叫小昌的学生翻了个身,嘴角更是流露出了一丝幸福的口水,眼看就要流淌到书本上了。
眼珠一转,他轻轻咳了一声,朗声道:“师姐,您怎么过来了?”
这一声宛如魔咒一般,台下睡得正香甜的学生马上一个个身体坐正,摆出好好学习的姿态,一边四处张望。
“在哪呢?在哪呢?”
“没看到雪姐呀?”
在确认没看到人后,学生们纷纷声讨起来:“先生,你该不会又是在骗我们吧。”
“就是就是,这都说多少回了,我就说雪姐回家探亲了嘛,那五都城可是离这边有数百里呢,哪有那么快回来。”
男子也不辩解,微微笑了一下道:“就知道关心雪姐,也不见你们尊重一下白哥我,这课难道就不听了?”
“不是不尊重白哥您,只是古文课那么无聊,谁能听得下去嘛。”学生们露出一脸无奈的表情道。
“好!”男子笑道:“既然大家不愿意听正课,那也罢,我给大家普及一下基础知识。”
气氛一下子就变了,学生们稍稍坐直了起来,都想看看一向在课堂上古板严肃的白先生,今天能就那些大家都熟知的基础知识讲出些什么新花样。
“谁能告诉我,妖魔鬼怪是什么?”
听到男子开头的这句话,学生们都笑了,马上有学生答道:“这还不简单!异闻课的薛先生说过,妖者非人之活物所化,魔者活人所化,鬼者死者所化,怪者非人之死物所化。”
“不错,人之假造为妖,物之性灵为精,人魂不散为鬼,天地乘气,忽有非常为怪,神灵不正为邪,人心癫迷为魔,偏向异端为外道。”被称为白哥的男子在众人中踱了几步,忽然又问道:“妖魔鬼怪,皆为万物,那为何人反而能为灵长呢?”
对啊,妖魔鬼怪的个体实力都要比一般人要强大,甚至面对修者也不遑多让,为什么人能成为万物之灵长呢?学生们不由得陷入了沉思之中。
见学生们一片沉默,他又道:“换句说法,为什么非人之物皆想化身为人?”
“也许是,人比较聪明?”有学生弱弱地回答道。
“不对,薛先生说是因为人的精干脉络比较适合修炼!”马上有同学反驳道。
学生们似是而非地点了点头,齐刷刷地看向白先生。
“非也!”男子答道:“那是因为,人有‘义’!”刷刷几笔,他在黑板上写出一个“义”字,重重地敲了一下。
“义?”学生们一头雾水。
有学生举手道:“先生,动物也有‘义’,我家的狗都能每天在家门口等我爸回家呢?不也是有情有义?”
学生们不由得笑了起来。
“这里的‘义’并非是情义,而是定义!人给周围的事物都赋予了一定的意义,这些意义形成一个系统,构成一个意义世界。人生活在一个自己所创造的意义世界里。人凭借着精神世界,超越了物质世界和生物世界。”他指了指自己的脑门,道:“人能够从洪荒时代、黑暗时代进入到秩序时代甚至是黄金时代,靠的也正是这个‘义’!”
“难道不是因为我们的先祖大能发现了术的奥秘吗?”马上有学生嘟囔着道。
“从结果而论,确实是因为术的发现,导致我们人一跃成为众多生灵的主宰者。”他说道:“但无论是修行精气神的无形之术,还是研习机关、锻炼机体的有形奥义,那都是‘义’的反映,更遑论地水火风的元素法术了。”
他随手在黑板上涂写了几笔,敲了敲,道:“这就是‘风’!”
“什么是‘风’,什么是‘火’,什么是‘妖魔鬼怪’,这不都是我们人对万物的定义吗?”
“人对世界的探寻认知,终究都是实践、认识、再实践、再认识,这样形式,循环往复以至无穷。而实践和认识每一次循环的内容,都比之前进入到了更高一级的程度。”
“学习和修行亦是如此!”他说道:“技艺经过不断地认知、不断地打磨,臻至化境,当此之时,顾看四方,又有何人能撄。”
“现如今的祖龙王朝,虽然世道昌平,但那只是你们所见到台面上的光明,可台面下的暗流汹涌,你们又能看到多少?”
“白哥,异闻课上,薛先生曾经说过,我们北州这边,在寒冬之时有山里的精怪会下山吃人,他曾经也遇上过雪狼屠村的事情,据说那雪狼王有睟天境的修为呢。”
“睟天境?”男子轻轻笑道:“大师兄可真敢说,以他更天境的实力,遇上这种事能全身而退?”
“据薛先生说,他遇到了玄天府的弟子,亲眼看着那头雪狼王被神火焚成灰烬。”
“确实。”他道:“若是碰上玄天府的弟子,那全身而退倒是不足为奇。”
有学生说道:“白哥,我们王朝有八大天师府,可天师那都是传说中的神仙人物,平常不得一见,也就只有偶尔在外游历的天师弟子能够碰巧见上一见,想想都令人神往啊。”
“以白哥您的阅历,应该也有接触过天师府的弟子吧?能不能跟我们讲一下嘛?”
“天师?”多么熟悉的称谓,仿佛穿越了许多时空,白先生也失神了许久,等缓过神来,他的声音也低了下去:“终究不过是一群特别强大的人罢了。”
忽然,他停了下来,看着窗外茂密的枝叶,午后的阳光透过枝叶稀疏地映在教室的地板上,投射出一块块斑驳,和两道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