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城。
崇光帝从床上醒来,借着窗外透进来的日光,枕着玉枕对着那顶青纱蚊帐在发呆。
就在这时,外面忽然传来一阵女子的嬉笑声,听着耳熟,他不由得翻了翻身子,坐了起来。
“陛下,您醒啦。”听到声响,他的贴身太监周承业靠近了纱帐。
崇光帝深吸了一口气,重重地呼了出去,问道:“今天不是休沐吗?外头发生什么事情了?这等热闹?”
“陛下,今日是您的生辰,您莫非是忘了?”周承业提醒道。
“哦?”崇光帝倒是一下子没反应过来,道:“自从皇后过世以后,朕不是下令不办寿筵了吗?”
“这……”周承业道:“陛下,今儿还是六公主的十八岁生辰,是六公主殿下说要与陛下一同庆生的。”
崇光帝坐了起来,在周承业的帮助下穿好了衣服,道:“既然是皇儿愿意,那便算了,下帖给各爵主、部堂,今晚就在这宫里摆寿筵吧。”
他指了指周承业的鼻子,笑斥道:“你们呀!偏生瞒着朕。”
这时,一道靓丽的身影已经冲进寝宫,来到崇光帝的面前。
“父皇!”
“是倾城啊。”他爱抚地摸了摸女儿的脸颊,感慨道:“我的女儿长大了,出落得落落大方了,真不知,又便宜哪家的公子了。”
倾城公主,崇光帝第六个女儿,也是崇光帝和原配皇后的最后一个孩子,因皇后生她时难产而死,故而崇光帝把对皇后的爱都转移到她的身上,敕封“倾城”,备受宠爱。
“倾城不愿嫁,只想留在父皇身边。”倾城公主撒娇道。
“怎么能不嫁呢?”他拍了拍自己女儿的手,道:“你的五个姐姐都许配给了各爵主家的青年俊彦,不都过得挺好的嘛。”
他又对着周承业下旨道:“让去送帖的內侍们放出声,今夜除了各位爵主、部堂以外,家中若有什么青年才俊的,也带一个过来给朕瞧瞧。”
“女儿大了,不省心呀。”他举起右手对倾城公主示意道:“陪父皇出去走走?”
……
华灯初上,这大内皇宫张灯结彩,今日是崇光帝和倾城公主的生辰,双喜临门,一派热闹景象。
各府的爵爷、大人纷纷带着自家子侄来到这深宫内廷,平日如雷池一般的宫苑此刻也是人来人往。
在禁军和內监的指引下,臣僚们纷纷献上给公主殿下的贺礼,却又悄悄紧了紧自己的衣襟,这里面,可是藏着送给皇上的贺礼。陛下已有近二十年未曾办过寿宴,如今忽然举办,说是给倾城公主庆生,实质上怕也是择婿吧,把陛下哄好了,说不定自家的子侄就有机会成为这祖龙王朝的乘龙快婿了。
众人各怀心思地来到太平殿,只见这殿中早已摆开坐席,各人心下有数,让子侄们自行坐末座,自己便根据地位往前坐去。
这左首坐的是诸位殿下,右首却是各位朝中重臣,大家坐定,翘首以盼。
乐声奏起,众人离座,山呼“万岁”,只见一行宫人提着灯笼率先开路,倾城公主戴着面纱,挽着崇光帝走向主位。这主位旁还有一个偏座,崇光帝坐定主位,倾城公主便也坐在偏座上。
“众卿免礼。”崇光帝袍袖一挥,众人便坐回原位。
“今日,朕在太平殿设宴,乃是皇儿倾城的生辰,大家不必拘谨。”崇光帝举起酒杯,笑呵呵地道:“这宫里头已是许久没有这般热闹了,诸卿今日可要多喝几杯。”
“遵命!”
觥筹交错,酒过数巡,各家公子在座上那是聊得一个火热,大家都知道此行的目的为何,相互间自是少不得攀比。
这边泉城侯世子指着自己的腰带炫耀道:“年前,我随父亲于东海边斩灭了一条妖蛟,这条腰带正是那条妖蛟的筋所制成。若是对敌,可化蛟龙擒人,端的神妙。”
“哈哈哈哈。”那边的春城侯世子不以为意地拿出一个香囊,道:“你这蛟带有何稀奇,我有百草囊,乃是采春城的奇花异草加工炼制而成,佩在身上,百毒不侵,此番更是准备献给公主殿下的。”
众公子一听,我滴乖乖,这家伙竟然还有这么一手,确实,当场献上和之后由宦官点诵礼品,确实印象不一样。
有另外准备的暗叫侥幸,没有准备的则急红了眼,翻找着身上看看还有没有什么值钱的珍奇玩意。
在曼妙歌舞中,谊王公孙昆仑瞟了一下坐在旁边的丞相李贺。
李贺看到谊王的眼神,心下会意,率先站起身子,走上前,对着御案举杯祝愿道:“今日乃是六公主殿下的生辰,更是陛下的生辰,天家可谓是双喜临门。臣祝愿公主殿下青春不老,早觅良缘,也祝愿陛下万寿无疆,王朝国祚绵长。”
李贺这番话可是有点东西的,崇光帝本不愿祝寿,只是因为拗不过女儿才如此,虽然坐的是主位,但今日的主角实际上是坐在偏座的倾城公主。
他乃是百官之首,朝堂上地位崇高,当先祝寿就抱有替诸王、勋贵和百官打头阵的意思,根据崇光帝的表现,好让诸人心中有数。
崇光帝欣喜那自然好,倘若崇光帝不悦,那也不会对他如何。
见到李贺率先祝酒,崇光帝的眼中闪过一丝玩味,但他也没说什么,偏头对着倾城公主道:“既然是李丞相的祝福,你就谢谢李丞相吧。”
倾城公主起身答谢道:“倾城谢过李丞相。”
见状,群臣纷纷上前祝贺,但更多的,却是拉着自己的子侄一同祝贺,一边由子侄送上另外的贺礼,一边向倾城公主夸耀。
正所谓是这厢夸我子侄优秀,那边赞我世子如龙,各个攀比,比得是不亦乐乎。
公孙倾城一一笑着回应,礼貌地点头,可心里却已经骂开了。
“这些人好生厌烦,尤其刚刚那几个上前的公子哥,一看脚步轻浮的样子就知道虚得不行,还敢自夸如何优秀?我都说了不愿嫁了,父皇为何还要如此?”她偏头,瞄了一眼安坐在主位上的崇光帝。
似是察觉到自己女儿幽怨的眼光,崇光帝轻咳一声,正准备开口。
忽然,周承业快步来到他的身边,附在耳旁说了几句。
崇光帝脸色一变,“蹭”地站了起来,也顾不得众人,自顾自地走了出去。
周承业对着倾城公主道了声歉,连忙快步跟上。
见崇光帝的身影消失在殿外,倾城公主找来身旁的宫娥,低声吩咐了几句,连忙起身离席去了。
后方尚未祝贺的大臣与子嗣们面面相觑,不知所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