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易依忙活完这些,易星已经梳好妆在紫幽阁等她了。
“姐姐!”易依小跑到易星身边,笑着喊道。
易星拿出手帕为易依擦拭额头上的薄汗,问道:“小依,你这是作何去了?早晨醒玉来给你梳妆都没看见你。”
易依毫不在意擦了擦刚刚热出来的汗水,用手作扇给自己扇风,说:“我去摘荷叶了。”
“摘荷叶?这交给下人去做便是了,何故要你去摘?”
“哦!也没什么,就是想给姐姐你们泡杯荷叶茶,我怕她们找的荷叶不够好,所以就自己去摘了。”
“你啊!”易星轻轻用手指点了一下易依的额头,一时之间不知道怎么说易依才好。
易依眨眨眼,抱住易星的胳膊,讨好地说道:“哎哟!我的好姐姐,我这几日好不容易没有被义父催着读书练功,可以好好休息一下,你舍得我每天看着那些无聊的诗文吗?”
“唉,这几日父亲忙于生意上的事,无暇顾及其他,就连家里也很少待着,我担心他的身体会吃不消。”易星微蹙柳眉,心中有些担忧。
易依听了微敛笑容,垂眸想到,易星姐姐对她的父亲还真是一点都不了解,以当初他打伤自己的那一掌来看,易潇的武功绝不会太弱!不过,话说回来,这易潇做戏做得还真好,若不是自己当年对他身上的味道颇有些熟悉,还真没发现这个儒雅随和的商人会是那个与塞外蛮族勾结的神秘人!
想到这,易依好似无意间说起:“姐姐,我怎么觉着义父一年四季都在忙啊,咱们家生意这么好啊?”
“其实我也不太清楚父亲在做什么,有时候铺子里生意不太好的时候他也在外奔忙,尤其是七月的几天,父亲总是会外出,一连两三天不着家。”易星说道。
“这样啊……”易依点点头,“那义父还真是个大忙人。”
“大小姐,三小姐,早膳已经备好了。”屋外醒玉说道。
“嗯,好。”
“小依,走,先去吃早膳。”
“好。”
到了膳厅,易兰和易潇已经在桌上坐好了。
“父亲。”
“义父。”
两人福了福身,向易潇行礼。
易潇点点头,“快吃饭吧。”
两人落座后,便开始动筷。
“阿星,过几日便是端午佳节了,你看看家里可要添置些什么。”易潇说道。
“嗯,这些日子陈妈她们一直在包粽子,待过节时给各府上送些。”易星说。
易潇点点头,眼光看向易依,“这几日让厨房再多备些雄黄粉,雄黄酒,近日多蛇,还是防着点好。对吧,小依?”
听到易潇叫自己,易依抬头看向易潇,发现他也在看着自己,一瞬间有些不知所措:“啊?”
易潇也不在意,又重复一遍:“义父说,最近家里要多备些雄黄,防蛇。”
“嗯,义父说得对。”
易依面色如常,只是点点头,附和了一句,随后又继续吃着早膳,但心中却不停地骂着易潇。
老匹夫!明知道这几日因着府上的各个角落都有雄黄粉,她就很少出院子,现在还要在家里多备雄黄,到底是防蛇还是防她啊?
其实按理来说,易依是人,再怎么样也不会怕雄黄,但是她与蛇待久了,她也不喜欢雄黄那股味道,虽然不能把她怎么着,可她打心底闻着那股味道就不舒服。
吃完早膳,易潇去了铺子,易星回了白潋阁,据说是昨日去宴席的时候知道了一个新的花样子,现在要去绣花,而易兰则跟着易依去了厨房。
“小依依,你打算泡什么茶啊?”
“荷叶茶。”
易兰想起之前喝的那杯莲子心茶,口中不觉有些发苦。
“荷叶那玩意儿又苦又涩的,泡茶能好喝吗?”
“姐姐,有一种东西叫蜜饯,你可以试试。”
“废话,我当然知道蜜饯……”易兰下意识地接上易依的话,说到一半才反应过来,“你是在说我傻,茶苦不知道吃蜜饯吗?小依依!”
易依轻笑:“易兰姐姐,你真聪明!”
易兰:“……”
到了厨房,易依就看见晒在院子门口的荷叶。
她上前拨了拨,让荷叶晒得更匀均一些。
易兰拿起一片荷叶,左右看看:“就平时那种荷叶啊?跟静客居那些荷叶没什么区别。”
“本来就是在静客居摘的荷叶,能有多大区别?只是要把它晒两天才能泡茶。”
“哦,好吧。”
“易兰姐姐,荷叶你也看了,现在还没好,我回紫幽阁咯。”易依说完就往门口走去,却被易兰一把拉住了。
“诶诶诶!小依依,你先别急着走啊?”
易依疑惑地看着易兰,心中有一丝丝不好的预感。
“怎么了?”
“陪我练剑!”
易依:“……”
这一练便练了一上午,到了午时快要吃饭的时候,易星就看见易兰和易依两人大汗淋漓,尤其是易兰。
“阿兰!你又让小依陪你练剑了?”
“那不是今天正好小依依没有擦脂抹粉嘛,就陪我练练手而已!”
“可小依她的伤……”
“大姐,你放心吧,小依依结实着呢,对吧?”易兰看向易依,扬扬头。
“嗯。”易依点头,又拍拍自己的胸脯说道:“星姐姐,你放心好了,易兰姐姐哪点功夫还伤不了我呢!”
“小!依!依!”易兰听了,杏眼瞪大,没好气地吼道。刚刚她让易依陪她练剑,谁知道易依身法奇快,身体软得跟条蛇似的,愣是躲过了她所有的剑招。
“本来就是嘛……”
“好了好了。你们快去清洗一下,然后过来吃饭。”易星看两人怕是要争半天,赶忙打断。
“好。”两人答到,然后各自回了闺阁。
易依进了紫幽阁后,丫鬟已经把热水准备好了。
她让小丫鬟出去侯着,自己一个人在房里。
易依脱下被汗湿的衣服,看着自己身上的伤痕,有深有浅,有刀伤有鞭痕,但是好在许多疤痕都已经恢复了。她伸出手摸了一下自己的脖子后面,那里也有一道伤口。
“呵!自由……”她扬起一抹讥讽的笑容。
易依想到当初为了这道伤疤,她付出的代价,实在是太大了。
又想到那场赌局,那把被人砍断的长剑,以及那一袭飘落的嫁衣……
她甩了甩脑袋,把那些想法都抛之脑后。
现在的她还不能想起来这些。毕竟,在义父那里,她已经失忆了。
易依的动作很快,不过一刻钟的时间,就出来了,拿起旁边架子上的衣服快速穿上,又让门外那个小丫鬟给自己梳了头,就去膳厅吃饭了。
到了膳厅,易星已经让醒玉把菜端上来了。
“素韵,去叫父亲来用膳了。”
“是。”
“星姐姐。”易依一进来就看见素韵出去,毫不意外地看见她对自己不太好的脸色。易依也不在意,径直走向易星。
“小依,午膳后,小雯先生会来,她会考你的女德女戒。”
“啊?”许是有些日子没有听到女先生的名字,易依顿感有些陌生。
“就是你的教书先生,前段日子她不是让你看女德女戒吗?你忘了?”
“没有没有。”易依连忙摇头,这时候就算真忘了也不能说啊!
“小依依!你又要上学啦!可真惨喏!”梳洗好的易兰也到了膳厅。
易依无语地看着一身红衣的易兰,“易兰姐姐,我去念书,你就这么高兴啊?”
“那必须的呀!我当初念书的时候,比你还惨!是一个古板的老头儿,可无聊了!”
“无聊?我看当初你把人家老先生气得不轻,可是一点都不无聊。”易星回想起当年同样都是一起上学,她们两个可是天差地别。
“嘁,谁让那个老头儿动不动就拿爹来压我,活该!”易兰口中的老头儿其实算是以前易潇的同窗,他学问还不错,但是每次科举都名落孙山,考了许多年,最终选择了放弃,做起了教书先生。后来,他就被易潇请到云城来了。
“你以为谁都像竹先生那样让你在外头天天上蹿下跳的?”
“哎呀!不管了!反正现在念书的是小依依,又不是我!”易兰被说得哑口无言,就只好把话题往易依身上扯。
易依:“……”
正在三人聊得火热的时候,素韵回来了。
“大小姐,老爷说他在书房用膳,让你们自己先吃。”
“嗯,好吧。你让厨房再做一些清淡的菜给父亲端去。”
“是。”
三人刚用完午膳,门外就通传,小雯先生来了。
易依怀着沉重的心情去了文楼。
那是易星专门给易依腾出来的小楼,里面放满了书,都是以前易潇和易星,还有已逝的夫人寻到的书。
等她到了的时候,那个小雯先生已经在楼里等着了。
那女先生约摸有二十多岁,穿着一件灰色的衣服,手里拿着一本书。
“你来了。”
“嗯。”易依越过她,坐到了她身后的椅子上,随手拿起桌上的一本书,左右翻了翻。很显然,她看不懂。
“好,那你背一下我上次让你看的女训和女诫。”
“不会。”
易依头也不抬,回答得很是干脆,让那小雯先生都愣了一下。
“啧,上次大小姐还在询问我你的情况,我随口说了句你是个可塑之才,你还真是名不副实。真不明白,她一个大才女,要你一个连字都认不全的妹妹干什么?”小雯先生大概是教了那么多年书,但是从来没有遇到像易依这样直白的,所以说话带着一股子怨气。
“怎么?你在其她女的那里受了委屈,冲我撒气?”早先易依就在易星那里打听过这个小雯先生。她除了教易依以外,还教了其她高门大户人家的小姐,听说之前生辰宴那个姓周的也是她在教。
“你!你胡说什么?”似乎是被易依戳中了心事,她脸色涨红,拿着书指着易依。
“那就是咯!”易依继续翻着手中的书,看着上面的字。
什么驰车千驷,什么千里什么粮,她看得眼睛都疼。
“真是孺子不可教也!”小雯先生甩了甩衣袖,胸口上下起伏,似乎被易依气得不轻。
“你要是不想教就别教,但是你要是在姐姐面前说了什么不该说的,那就别怪我了。”易依淡淡地说,丝毫不管面前的小雯先生。
“哼!怕易大小姐知道你这副样子,就把你赶出易家了吗?”小雯先生觉得自己应该是抓住了易依的把柄,说话不自觉有了底气。前几日在那几个刁蛮的千金小姐面前,她被数落得一无是处,除了教书所得的一些银钱能够温饱,余下的连胭脂水粉都买不起。
易依这才放下手中的书,抬头冷眼看着小雯先生。
忽然,易依笑了。笑得很开心,但是却莫名给人一种很阴冷的感觉。
她的眼睛没有一丝的感情,就像是在看一个死人。
“好,我背。”
“嗯。”小雯先生压下心中的不安感,心中默默告诉自己,现在她应该开心,这个飞上枝头变凤凰的小乞丐把柄可是在自己手上。若惹了自己不开心,那就让她也滚出易家!
“心犹首面也,是以甚致饰焉。面一旦不修饰,则尘垢秽之;心一朝不思善,则邪恶入之。咸知饰其面,不修其心……”
易依摇头晃脑地背了一部分,还有一些她根本一点印象都没有。
小雯先生见她背不下去了,于是说道:“既然你背不下来,那就把女诫女训抄上一百遍,待一月后我会验收。”
易依挑眉,脸色有些不自然,看来这个小雯先生有些得寸进尺啊!
“是,易依知道了。”
看见易依屈服了,小雯先生别提有多舒坦。前几日所受的委屈似乎得到了发泄。
“嗯,你能明白我的良苦用心也是好的。既然如此,那我就先走了。”
易依站起来,走到小雯先生面前,“我送先生一程。”
“你抄书要紧,还是别……”
“先生是客,我送你出门也是应该的。”易依打断了她的话。
小雯先生听了,倒也觉得没什么好说的,就送一程而已,于是顺势就朝着门口迈出了步子。
文楼里面没有小丫鬟,易星怕打扰到小雯先生教学,就让她们在文楼外侯着。
文楼有三层,最高层放的全是书,但是有一套桌椅,也就是刚刚易依两人待的地方。二层是有几张矮桌和蒲团,是以前易星和易兰两人念书的地方,有时候也会叫一些交好的千金小姐一起来念书,所以这里是采光最好的。一层则是一些小丫鬟待的地方,她们的主子上学的时候,她们就在下面等着。
“先生,小心。”易依提醒小雯先生注意脚下,似乎刚才剑拔弩张的不是她们。
“好。”
小雯先生刚说完,就感觉自己脚下一滑,身体不受控制地往下跌,她刚想借助旁边的扶栏稳住身形,背上就被人打了一掌,力道大得她感觉自己的五脏六腑都要被打出来了似的。没抓住扶栏,她的身体一个俯冲,脚下一踉跄,就从楼梯上滚了下来,直至滚到二层才停了下来。一时间,她觉得浑身都在剧痛。
她想叫人救她,却看见一个模糊的紫色身影慢慢从上面走下来。
浑浑噩噩间,她似乎听到有人在她耳边说话。
“可惜了,我是一个报复心很强的坏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