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寻,下个月咱学校要举办第十二届校园音乐盛典,你要报节目吗?”屋外秋风凛冽,韩筱筱窝在椅子上,捧着一杯热气腾腾的牛奶嘬了一口,温热入喉,她舒服地长吁一口气,接着说道,“听说沈默一报了吉他独唱呢。”
温寻闻言,手上冲泡麦片的动作一顿,没有说话。
韩筱筱放下杯子,双手抱胸侧倚在温寻床下的衣柜上,神秘兮兮地对她说:“我听清予说啊,沈默一准备唱完歌在台上当场向一个女生表白呢,说辞都准备好几天了,天天晚上在寝室里拿清予他们练手。”
阳光透过阳台的玻璃门铺撒入室,韩筱筱张开五指欣赏着自己前几日刚做的美甲,心形的玻璃石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她小声喃喃:“也不知道这女生是谁呢,现在光想想就感觉好浪漫哇。”
温寻听了,轻哼一声,没有接话。她低着头心不在焉地搅动着杯中的燕麦。金属勺与陶瓷杯碰撞在一起,清脆的响声在寝室里回荡。
温寻又想起那天,她追问沈默一关于那个女孩的问题时,男孩低头不语,嘴角却隐忍笑意的样子。
他应该很爱她吧。
温寻有些难受,就好像有一只无形的大手一把捏住了她的五脏六腑:痛,且难以呼吸。
她现在开始有点讨厌那个不知名的女生来了。
“小寻,小寻?”韩筱筱伸手在温寻面前晃了晃,见温寻回过神,她又说,“发什么呆呢,哎,那个活动你参不参加啊,要不咱俩一起报个合唱呗?”
“啊,我…我就不了吧,五音不全的,上去多丢人啊。”温寻从小就没有音乐天赋,没学过什么乐器,唱歌也跑调,听韩筱筱这么说,吓得直摆手又摇头的。
见她这样,韩筱筱也不勉强,又缩回自己位置上抱起牛奶喝了起来,等到杯子见了底,她方才开口缓缓说道:“那好吧,等姜之阳她们回来我再问问。”
………………
十一月的N市迎来了史上最低温,寒风吹响梧桐高枝上金黄的叶子,奏响青春的华丽凯歌。
秋风吹冷了操场上N大学子的身体,却丝毫无法撼动他们炽热、激烈的心。
一年一度的校园音乐盛典即将开始。
温寻和李清予一人一边抬着写有韩筱筱名字的发光应援牌,等着到韩筱筱出场为她加油助威。
韩筱筱和姜之阳、顾甜报了三人合唱,李清予还特意准备了一大捧花束准备等韩筱筱表演结束后冲上台去给她个惊喜。
而温寻已经有半个多月没怎么和沈默一联系了,不,准确来说,是她单方面地冷落,甚至是逃避。
她不知道今天过后,自己该如何面对沈默一。
两个多月的相处中,她好像已经对这个爱笑的大男孩动了心。
因为怀有心事,温寻前整场演出都在神游,直到台上韩筱筱与李清予拥吻,台下起哄一片,她才回了神。
看着台上难舍难分的二人,温寻眼中满是羡慕。
孤月悬空,月色如水,整个人间都好似浸润其中。
寒风中,温寻终于等到了沈默一登场。
聚光灯下的男孩背着吉他,面带笑容,不断揉搓话筒的手却出卖了他此刻心中的小紧张。
“今天,我要唱的歌是《我喜欢你胜过削好的水果周末的零食延后的死线冰镇的西瓜正中间的那一口肆无忌惮的赖床和空调房里盖棉被的感觉但我不告诉你》。”
小众歌曲,歌名又很长,听过的人少之又少。
“…………我的失眠开始于每天和你说晚安,我写很多诗唱很多歌都不够甜………”
男孩嗓音纯净,台下众人纷纷沉醉其中。
“瑾以此歌,献给我早已暗恋多时的女孩。”曲毕,沈默一故作神秘,顿了顿,目光却在人群中搜索中。
台下安静恍如无人区。
温寻心里苦涩不堪,就好像小时候最爱的糖果就只剩下一颗还被隔壁小孩抢走吃掉一样,整个人失魂落魄,她此刻多么想捂住耳朵,不愿听到沈默一的口中喊出别人的名字。
事实上,她也这么做了。
“温寻。”可是音响声音很大,沈默一的声音还是从温寻的手缝间钻进了耳朵,一字一句,毫不含糊,“温同学,你说你不相信一见钟情,那就请给我点时间好吗,我想和你,日、久、生、情。”
沈默一看着台下捂着耳朵的女孩慢慢放下了双手,盈盈双眸中尽是不可置信。
两道目光在空中擦出激烈的火花,沈默一脸上的笑容渐渐扩大。
温寻的脸快烧起来了,她确实惊住了。
她曾在脑子里模拟过一千种今后该如何面对沈默一的场景,唯独没想过他表白的女生会是自己。
可是温寻她怂啊,巨怂。
在满场“在一起,在一起”的揶揄声中,她丝毫不讲革命情谊,自己一溜烟儿地跑了。
温寻埋头跑回宿舍。一路上,风吹乱了她耳边的碎发,吹散了久绕她心头的愁绪。
一捧略带凉意的清水泼到脸上,温寻平复她快要飞出来的心脏,冷静了下来。她抬头,凝视着镜中的自己,忽地笑起来。
说不开心是假的,说不喜欢也是假的。可是她就是没有勇气去面对沈默一,面对沈默一对她的喜欢。
“你可真没用。”温寻对着镜子冷笑,自嘲一句。
原生家庭的不幸让她渴望被爱,却也害怕被爱。
“啧,想不到温寻那个土狗魅力这么大,居然能让沈默一在音乐节上向她表白,可真有两把刷子。”
宿舍门被打开,是姜之阳和顾甜回来了。
“这有什么的,想当初,他追我的时候,排面比这大多了。”姜之阳这话不仅让顾甜惊住了,也让刚准备从厕所出去的温寻停下了脚步,她继续说道,“我和沈默一是高中同班同学,那会儿他坐我后边儿,天天给我带好吃的,我俩可甜蜜了,他还说以后要和我去洱海拍婚纱照……”
“那你们怎么分手了啊?”顾甜不明白。
“我腻了呗,就把他踹了。分手之后他还好几次纠缠我,求我和他复合呢。”姜之阳说得眉飞色舞,“要我说啊,他和温寻表白也就一时起兴,就温寻那土样,能留得住他就有鬼了。这新鲜感一过啊,沈默一指不定……”
“砰”的一声,温寻从厕所出来,把门重重一关,成功地让姜之阳闭了嘴。
“哟,原来你回寝室了啊,怎么没和你日久生情的男朋友去约会呢。”姜之阳翘着二郎腿,手搭在椅子背上,白了一眼温寻,一点也没有背后说人坏话被抓包的窘迫,反倒是阴阳怪气地说道。
“你刚才那话什么意思?”温寻走到姜之阳面前,居高临下地直视她。
“哼,我能有什么意思啊,意思就是说,你连玩别人玩剩下的东西都不配。”姜之阳也不示弱,双手抱胸,眼中满是对温寻的瞧不起。
“你和沈默一谈过?”温寻又问,紧紧握成拳的双手止不住颤抖。
“那又怎样?你以为,他说喜欢你,就真的喜欢你?只不过是新鲜感作祟而已,你也不多照照镜子,看看自己什么样儿……啊!温寻你疯了?嘶——好烫……”
顾甜想拉住温寻,可是已经来不及了。滚烫的热水朝姜之阳泼来,吞没了她剩下的言语。因为下意识地遮挡,姜之阳只有手被烫到了一点。
她站起来,不带一丝犹豫,给了温寻一巴掌。
“好,温寻,好得很,我佩服你的勇气,你,给我等着。”姜之阳脱下已经湿了一条袖子的外套往地上一丢,又从衣柜里拿出一件全新的大衣,“甜甜,我们走。”
寝室里又只剩下温寻一个人。听着门被关上,她虚虚喘了口气,半蹲在地上,眸中暗淡无光。
方才被表白的喜悦一扫而光。
齐肩的发丝遮住了温寻阴沉的面容,右半边脸颊隐隐作痛,好在姜之阳从小娇生惯养,索性力气也没有多大,没对温寻造成什么实质性的伤害。
这巴掌和温寻小时候挨的打比起来,简直卑卑不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