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一群人累瘫了,我也并没有好到哪儿去,只觉得抬一下手指都费力,要不是一直坐着,指不定爬都爬不动。
感受到那个叫宇哥的视线看了过来,我还紧张了一下,他能发现我的存在并不奇怪,只是我不知道应该怎么和他们交流,并且能不能友好交流还是另一回事呢。
还好,他只是静静的看了一会儿,可能是觉得这人没有和他们交流的打算,自己也没必要自讨没趣吧,什么也没做,和那群人说了些什么,就收拾了一下,离开了。
等他们离开了好一会儿,我身上的力气才回来了大半,但是我不敢冒险,又干坐了好久,久到我都觉得我快长座椅上了才出了车,朝着战场走去,那里其实还有两个人。
可能也不能被称之为人吧,他们脸上渐渐泛起灰白之色,身上有着明显的伤口,是被丧尸抓咬的伤口。其中一个眼神空洞,虽然浑身颤抖着,但给人的感觉就是这人已死,灵魂已经彻底离开了躯壳,消散于茫茫天地人海。
而另外一个,看到我的出现,挣扎着向我爬了过来,嘴里低低的喊到:“救我,求你,救救我,我不想死……”
又有谁想死呢?没人想死,可是我救不了你,我谁都救不了。
我停住了脚步,站在不远处看着他们。许是喊救命那人的声音打扰了陷入死寂的那人,他慢慢转过眼睛看向了我。
“谢,谢谢你。”就这几个字,他说的很艰难,但可以看出他是真的在感激,原本空洞的一片暗沉的眼睛有了一点儿笑意。
尽管我什么都没说,甚至身体都没动摇一下,但其实我心里很慌,我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的事。以前帮了别人,别人谢我,我会客气的回道:不客气,都是小事。但是将死之人的谢,不是小事,这很沉重,可我却连起码的礼貌客气都做不到。
弯腰鞠个躬?在我纠结要不要这么做的时候,他停止了颤抖,彻底闭上了眼睛。至于向我爬来的那个人,在他爬了几步的距离后也彻底没有动静。
我静默的站了一会儿,然后环顾四周,最近的好些车都染着乌黑的血迹,甚至可以清晰的看到手掌印,像是那些暗黑风格的涂鸦,肆意张狂的挥洒最黑暗的恐惧。不远处还有一辆车燃烧着熊熊的火焰,地上还有一堆一堆同样燃烧着的人形物体,明明现在是白天,天上还有明亮的太阳,明明火焰可以驱赶黑暗,但我总觉得周围昏暗的我什么也看不见,是什么笼罩了我的眼睛,还是什么笼罩了这个世界,人间炼狱也差不多就是这个样子吧。
也好,等我去了地狱,就不会有落差了吧!
我捡起地上一根断了的棍子,走到那个被打破脑袋的速度丧尸旁边,犹豫了那么一会会儿,用棍子在他破碎的脑袋里掏了起来。
别误会,我没有什么特殊的爱好,能下得去这个手,也是做了些心里建设的。没吃过猪脑子,但我相信绝大多数人都见多,其实人脑子和那个差不多,质感,我是说质感差不多。
但是丧尸不是那样的,更偏向于流质,灰白灰白的,所以可以比较清楚的感觉到棍子触碰到一个硬的东西,有点儿铁一样的质感。
掏了出来,是一块灰白色的晶体状物体,要不是质感不一样,混着脑浆里,还真不好分辨出来,和之前被烧的那个丧尸留下的差不多,只除了颜色不一样。
我没拿,站起身看了看四周,找了另外一个同样被开了瓢的丧尸旁边,做起了同样的事。可能一回生二回熟吧,三回四回也就不当事儿了。
他们攻击丧尸,都是优先攻击脑袋,也只有这里,才能最快的让一个丧尸彻底失去攻击力,除此之外,其他地方也只能对丧尸的行动造成一点儿阻碍,可能等人气还没来得及喘匀,丧尸又来了。
所以找一些脑袋开了的丧尸并不难找。没一会儿功夫,我又翻找了好几个。无一例外,什么都没有,除了灰白的脑浆。
最后,我把目标锁定在了另外两个异能丧尸身上。
可能是最后所有人都力竭了,没办法一击致命,所以那两个丧尸身上伤痕不少,有几道甚至深可见骨,灰白色的肉翻开,只有少量的黑红色的血液流了出来。
翻找的过程实在有些肉麻,也费了不少力气,但好歹是找到了那种晶体,一个白色的,一个红色的。
这到底是什么,为什么只有有异能的丧尸才有?没有人给我答案。
直觉这种东西应该是有用的,我也去找了一瓶酒精,消毒之后捡了起来。
其实消毒没什么用,真有病毒的话,我和他们并无什么区别,只是终究心理因素作祟,求个心安吧。
当我准备去捡最后一颗的时候,那个在最后时刻依旧喊着不想死的人站了起来。不,不应该说是人。
另外一个也睁开了眼睛。他们都看着我,准确的说是,看着我手里的那种晶体。
面对他们,我并没有多少危机感,只觉得难怪。难怪他们被那群人放弃了,尽管他们身上的伤看起来并不致命。
僵持了一小会儿,可能是他们也明白了,想从我手中拿到这两块晶体是不可能的,便纷纷把目光对准了最后的一块。
但是因为我站的更近,他们没敢动,只是始终盯着那儿。
如果不是我知道,他们现在和地上躺着的这些并无任何区别,我都要让开让他们拿了。
这是一种很奇妙的体验,和一个木桩对视,你清楚明白的知道那就是一个木桩,但是对视久了,你会觉得那个木桩在看着你,它想表达一些什么,尽管你不知道,但是就是会觉得它已经不再是一个单纯的木桩了。
最后,我还是拿走了最后一块晶体。
时间不早了,我要回去了,没有理会停车场上的那两个,他们何去何从并不在我的思考范围内,只希望不见,也希望各自安好……吧。
我把车停在了公家车旁边,再次回到这里,看到车里的老朋友们依旧是原来的样子,还有些欣慰,虽然可能他们并不欣慰于我的到来。
我在想彻底变成他们这样到底算是好事还是坏事?如果世界没有灵魂一说,他们现在的状态是不是只能称之为行尸走肉?没有记忆,没有知觉,没有意识,和会动的木偶一样?
如果有灵魂呢?他们又去了哪里,地狱,天堂,还是被禁锢在某个地方?那么他们看着自己的躯体如此狰狞,世界混乱,又该是何等的痛苦!
世界远大,星河瀚瀚,人类最终的归处又在何方?而我,不及沧海一粟,又如何在宇宙的洪流中求得一毫安稳?
夜色渐渐弥漫开来,我把车开的更近了一些,把给家里的东西搬了一些出来放在三轮车里,剩下的一半依次放在了那些有人在的房子门前。特意拿的奶粉也放在了那户有孩子的门前,希望明天一早他们可以看到。
对于小孩儿,我并不懂得如何照顾,能做的,也就只有这些了,希望可以帮到他们一点儿吧。
做完这些,并没有花费我多少时间,甚至也没有花费我多少力气,再次回到昨晚的房间,站在窗口,我不再惧怕直视他们,而且我能感知的范围更大了。
也许以后,我的异能会越来越强,但是我并不为之高兴,准确的说,我不知道这算不算一件好事。我现在已经不再是正常的人类了,变异之上再次变异,又有谁清楚变异的最终目的是什么呢?
一个闪电划破天空,悠悠沉沉的暗紫色布满整个天穹,紧接着就是一声巨响,响声之大,如同将天空劈裂开来一样。
要下大雨了吗?这样的雷得是什么样的雨才配得上啊!
紧接着整个世界都躁动了起来,就连他们也一样。那种焦躁、急切的情绪仿佛千万条丝线一样,一下子缠绕住了我。
被层层包裹的密不透风,被重重压迫的呼吸困难,被紧紧束缚的血脉停滞,不,还不止这些,那些从心底最深处生长出来的疯狂欲念才是最让我漰溃的。
感知中的那些属于人类的气息越来越清晰,越来越大,变成了黑暗中最明亮的一盏盏灯,他们不仅亮着,还散发着诱人的味道,纷纷再向我喊着:快来呀,快来呀,快来!
跋涉沙漠的绝望旅者遇上郁郁葱葱的绿洲,茫茫大海漂泊无依的渔船看到了陆地,永堕黑暗苦苦挣扎的恶魔看见了光明!而我,现在就是这样一个恶魔!
不能去,不能去!明芳,你是人,你是人!你想变成和他们一样的怪物吗,你要看到那一张张熟悉的面孔带着无尽了绝望与恐惧看着你吗,你想你爸妈看到你那个样子吗,你要生生吃了你父母的肉吗?
不,不要,我不要变成那样!
我用全身仅剩的力气,控制着自己冲出了房间,从后面的阳台,从三楼跳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