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隔七日,雪依旧未有所收敛,就算是围着厚厚的雪貂围脖,也不能让林花花感到多少温暖,惨白的脸就算比起飞起的雪花,也有过之而无不及,苏平安在身后打着伞:“夫人,回屋吧,外面冷。”
林花花只是默不作声,看着外面的飞雪,只想多看看这世界,这么多年,第一次希望自己的身子骨可以再健朗一点,可惜天不遂人愿,多个名医也只得摇摇头,道一句:“最多两年。”林花花现在只愿看到苏城可以结婚生子,来了庙里拜了几日,才下定决心,回去就把婚礼提上日程,什么皇家贵女,什么大家闺秀,统统不要,就要这个当年被自己嫌弃的打紧,却依旧辛苦操劳王府的平安。
林花花伸手摸了摸雪:“也该回去了,父子俩在府里也不知道是不是在啃窝头。”
苏平笑突然“噗嗤”笑了,冰沉的脸露了一丝笑意:“是啊,好几天没看到夫人,哪里还吃的下去饭。”
林花花捏了捏苏平安的鼻子:“就你会说话,让张魁收拾收拾,准备回去了。”
同来时不同,原来上山的林花花还能慢慢的走着上来,现在刚迈两步腿就抖得厉害,方丈派了两个武僧,抬着轿撵,林花花才得下山。
因为王府的原因,庙里已经许久未有其他香客,来时路的车辙,也已消失无踪,张魁只得拿出铁链,再狠狠地绑上几圈,车轱辘撵在坚固的冰面上,踩得“格朗格朗”作响,张魁只得再慢了下来。
“你驾慢点,夫人身子骨可经不起你这么颠簸。”环儿探出头来,责骂着张魁。
张魁不予理会,依旧加快着马车,似乎希望能早点进城:“后面有人跟着,扶着点王妃,得罪了。”
环儿赶忙回到轿中,掀开了后面轿帘,雪中,十多匹快马追逐着马车,雪花扬起,溅起滚滚雪雾。
一阵寒风吹进,林花花原本惨白的脸庞多了一丝病恹恹的嫣红,俯身声嘶力竭着咳嗽,手帕捂住嘴,好不容易才抬起身,看了一眼手帕,满是红色的鲜血。
“夫人!”苏平安喊叫了出来,林花花连忙拉住苏平安的手,摇了摇头,让她不要出声,林花花只想马车能够快跑,能保住他们两个,现在可不能乱了张魁的心神。
眼看追击的人已然越来越近,张魁却停下了马车,掀开了轿帘,“环儿,你先驾车回去,我怕是前几日赌坊输了钱,讨债的来了,你们回去。”
环儿自然知道追击的人来者不善,哭着抱住了张魁,“我在王府等你!”
张魁拍了拍环儿后背:“回去,咱要个儿子。”
环儿的眼睛早已噙满了泪水,点了点头。
张魁从车下抽出了大刀,扛在了肩头,看着满怀泪水的环儿,用力拍了拍马儿,一声嘶鸣,马儿扬长而去。
追逐者围住了张魁,领头的满脸虬龇,一头金色卷毛,眼睛挤在了一起,鼻子却占了半张脸,只用他花生米大的嘴喊着:“快让开,你还不够格让我动手。”
张魁从肩上拿下大刀,双手紧紧地握住:“我在,你过不去!”
虬龇大汉哈哈大笑:“你可知我是谁,居然在此大言不惭!”
张魁知道这人的来历,而且自己绝非对手,可是现在的他却退不得半步:“天下高手,第四十二,金毛鼠,专喜干偷鸡摸狗的营生。”
跟着金毛鼠的也大多是些独眼,断臂之类,看起来是一些匪盗之流,可匪盗之流怎么敢劫杀王府,是何人指示?
“大哥,你先喝口热酒,这种还未上五品的杂碎,怎么劳您动手!”独眼拎着硕大的黑色狼牙棒,脱在雪地中而来,发出“蹬蹬瞪”的声响。
张魁半推一步,马步扎稳,对面居然知道自己四品上,显然是有人通风报信,做好了万全准备,看着这人气势与速度,绝不下五品。
独眼不足张魁1米,巨大的气压,居然振落了张魁半身雪花,独眼右手提棒,没有什么招式,狼牙棒就直直的抡了下来,张魁运气刀上,与狼牙棒拼着力气,慢慢的终是不敌。
“你这快点啊,别误了事儿,解决他!”断臂倒也有些不耐烦,怀里掏出来一把满是铁锈的小刀,虽已是满身锈斑,可刀锋处却依旧光亮。
道义?这些收人钱财的亡命徒可不讲什么道义,顺着快马,匕首似一支百石弓箭发射而出,裂空而来,匕首端出有一小球,随风而动,发出阵阵蛇鸣,好不瘆人。
张魁已然招架不出,差一个大阶梯的武者,实力自是不可同日而语,那座大山已压得张魁难以站立,看着匕首刺来,咬着牙,以刀借力一个转身,躲过了与独眼的拼刀。
张魁虽不算的高手,但也确确实实是战场厮杀而来,一身武功也全是敌人鲜血换来,所以比起其他世家公子,说什么四品,五品,皆可一战,可是这些刀尖舔血,哪个不是生死之间悟出的道行,张魁知道今天大抵是死了,除了没生儿子可惜,还有忘了写封休书,万一环儿不舍得再嫁,自己可是大罪过。
独臂道:“有些本事,我这五品中的实力,全力压上,你居然还能卸力而逃,我知你以前也是土匪,不如跟我们干吧。”
巨大的威压,已让张魁的肺腑出了血,一口唾沫伴着血花,吐在了地上:“你这种杂碎,我还看不上。”
金毛鼠已小半壶热酒下肚,本就不长的眉毛皱在一起,漏出一脸面目可憎的神情:“浪费时间,闪开!”
不持刀刃,金毛鼠双手一前一后,各捏紧五指,置于眼前,踩了一脚马镫,便腾空而起,直直的飞向张魁,好似天空中卷起了一阵漩涡,所有的飞雪碰到金毛鼠,便环绕于金毛鼠身上,呼啸而来。
张魁已有些站不稳,但是现在自己能做的就是为环儿多争取时间,拿出绳子,把刀柄绑在了手上,这是以前军中死战之法,没想到时隔多日这太平盛世也得用上,气运丹田,全身真气迸发而出,张魁似乎破了五品下?原本淡薄的真气,居然出现了些许雾色,金毛鼠也感叹道:“又出了个五品高手吗,可惜英雄榜记不了你了,因为英雄榜不记死人!”
金毛鼠似一柄尖刀,而张魁的刀罡化成一堵气枪,金毛鼠的玄铁瓜子,和张魁的巨刀碰撞居然产生阵阵火花,一个刚入五品的他,居然和早已成名的金毛鼠抵了好一阵子,虽说鲜血从未停止从张魁身上任何一处流出,不仅是七窍,甚至是皮肤都露出淡淡红色,一条条血管及其兴奋给张魁传递着力量时,却也有着炸裂的危险。
“哎,看刀!”独臂笑了起来,不知何时,断臂已然绕到张魁身后,那边满是锈斑的匕首已刺入了张魁胸膛,鲜血慢慢的淌出,流进了匕首的蛇口之中,原本嘶鸣不止的匕首才稍稍满足。
已然卸了气劲的张魁,金毛鼠毫不费力,一只手也穿破了张魁的胸膛,张魁眼睛凸起只念着:“小人!”
金毛鼠哈哈一笑,道:“只要有钱花,晚上有娘们陪,谁管我是不是小人!”
也顾不得这不自量力的张魁,三人带着蒙面的骑兵扬长而去,张魁虽已满身鲜血,但是仍然不敢,纵使鲜血哗哗流淌,张魁却依旧在地上爬着,他只希望能再留他们哪怕是一秒,一息。
好累啊,张魁的眼睛终究是睁不开了,还在往前努力攀爬的手,蜷缩起的爪子,却已然无法用力,慢慢的掉在了雪地上,很快风雪便清扫了战场,没有一丝血迹,甚至毫无客气的盖住了这个刚刚血战一场的男人,除了张魁身上留出的血液还能透出雪来,天地又恢复平静。
迷路了!环儿自是不懂驾车,仅能让马儿四处乱走,来到一座废旧的荒屋,环儿用力拍打了马儿,让马儿随意奔跑去扰乱追击者的视线,三人则蜷缩在破屋的佛像后瑟瑟发抖。
“夫人!你们在吗?天气冷,咱哥几个也冷,早点出来,我们也好交差!”金毛鼠不知廉耻的喊道。
“大哥,方圆几里,因是只有这几个落脚处,不然就是在外冻死了,也不知道冻死了,给不给钱。”独臂有些担心。
林花花的身子已然无法熬住,轻咳了一声,原本准备要离去的众人,停下了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