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机抵达阿根廷马尔维纳斯国际机场,落地滑行,头等舱内灯光亮起。
飞了大半个地球各种转机的李漠漠迷离恍惚,她又听到那个无比熟悉的空灵声音萦绕在耳边。
“李漠漠,你是不是又没有吃早饭?”
好听的声音里带着斥责不满和些许怨怒。
李漠漠清冷美丽的脸颊上带着一抹笑意不愿醒来,眼角却有一滴清泪划过。
“许悠扬,你又在生气?该生气的难道不是我吗?你明知道我不爱吃早饭,胃也不好,为什么要离开?”
那个时候,李漠漠想过太阳会爆炸,星辰会熄灭,外星人会入侵,也曾幻想过无数次地球末日也许明天就会到来。
反正这个冷寂的世界她毫无留恋,不如大家一起轰轰烈烈死去。
那个时候,年轻跋扈的她常把“让世界毁灭吧”挂在嘴边。
但她从没想过,死的会是许悠扬,一个人默默的静静的无声无息的死去。
她是许悠扬啊,比六月骄阳更炽烈,比百万星辰更璀璨。
她是那么的阳光明媚,那么的认真努力,她比世界上所有人都更值得好好活着。
“李漠漠,你这个漠字不大好,太冷清。同样是念mo,沉默的默寓意要好得多,安静但不孤寂。”
许悠扬修长好看的手指翻着字典把那个“默“字找了出来,一片泛黄的梧桐叶翩然落在字典上。
那个年代还随时带着一本巴掌大的新华小字典的人属实不多。
李漠漠盯着她,伸出一只手把那新华字典合上:“许悠扬,有没有人跟你说过,你是一个......怪人儿。“
“现在......有一个了。”许悠然笑起来,两个浅浅的酒窝生得恰到好处。
李漠漠下意识把手扔进大衣外套兜里摸了摸那古旧的小字典,她睁眼轻轻翻开,那片叶子还在。
没有人再想起十年前奔跑在校园里,那个青春美丽、热情洋溢、永远笑容满面的校花。
也没有人再提起2022年冬运会,飞驰在雪场上为国争光,一出场就万众瞩目的滑雪少女。
只有那片叶子,提醒着这些年开始恍惚的李漠漠,许悠扬是真的存在过,那不是她的梦。
许悠扬,无碑无冢,骨灰洒下的地方玫瑰却年年为她开放。
李漠漠也从来没有想过,不信神佛的自己会去了那庙宇佛堂。
她剪了那永远染着银色的长发,摘下了耳钉,双手合十虔诚的跪拜在佛前。
那佛堂前,有一株双生花,每年会在两个不同的时节开出两种神奇的花朵。
一朵在深秋清冷寂静的十月午夜月光最明亮的时候盛开,也叫十月花;而另一朵则在初夏太阳最炽烈的正午时分绽放,俗称六月花。
“红尘脚下,一株双花,三千缘法;一花灿烂,必有一花枯败;一花死亡,另一花必然腐坏。
双泯双华,执念长劫无解,身陷七重罗网不见菩提萨。一念意难臻,二念妄自生。相逢处,在天涯。”
从那佛堂回来,李漠漠把自己的名字改成了李默默。
如果真的有重生,如果她还能回来。
她会不会更喜欢这个名字一点?
“小姐,不好意思,我们要下飞机了哦.”
一个温柔的声音轻轻叫醒了她,那中文不大地道却也能听得明白。
李默默睁开眼,扯下了眼罩,眼前是美丽温柔的异国空姐和空无一人的机舱。
“抱歉。”李默礼貌笑了一下,也许是还沉浸在那个梦里,她一边穿衣服一边不自觉问道:“请问这里需要隔离吗?”
那空姐一愣,继而笑道:“小姐,不需要了哦。”
前五年,孜孜不倦去往世界各地的李默做了无数次的核酸检测,在异国他乡接受过无数次无人得知的隔离。
如今是2032年,这个世界的疫情早就过去,世界仿佛重启,没有人再提前那几年不间断冒出的疫情。
李默默想了起来,她微笑点头,恍如隔世。
李默默拿着行李刚走出机场就看到一个戴着大墨镜装逼的熟悉身影。
那人身材管理极好,又矫揉造作的靠着一辆黑色劳斯莱斯摆了个看似随意实则故意引人瞩目的造型。
但他却又偏偏装出一副生人勿近的样子。
飞机上下来一波中国女孩,她们看到那在李默默看来无比矫揉造作的男人叫了起来:“李牧野?!是李牧野!粉丝群里的消息果然不错,他果然要去南极!”
看来是追随李牧野而来的粉丝,能追到这里来的粉丝,无论是家境还是自身条件都很是不错。
从高中出道开始,李牧野就收获迷妹无数,现在已经是微博六千万粉丝顶流了。加上他家室本来就显赫,有一搭没一搭的亮相也能石破天惊。
粉丝们想要靠近,却被那李牧野冷冽的气场屏蔽劝退。
李默默当然知道那副墨镜下藏着一双滴溜溜围绕着那些美女上下打量的眼珠子。
那人看着李默默出来,摘了墨镜一个箭步窜过去,做了一个夸张优雅的绅士礼,笑意盎然。
“女王陛下,您的骑士到了,欢迎抵达世界的尽头乌斯怀亚。”
“李牧野,都快三十岁的人了,能不能不要这么幼稚。”李默白了他一眼,冷冷道。
李牧野围着她转了一圈,上下打量了她半晌:“黑发丸子头、T恤、牛仔裤、运动鞋?你是李默默?!还是鬼上身?!”
李默默踹了他一脚:“去死!”
李牧野挨了结实一脚,确认过屁股上的疼痛感,他笑起来:“这就对了了嘛!”
李默默刚准备上车,李牧野却优雅的把车门关上,冲他扬了扬眉得意一笑。
李默默顺着他的眼神看过去,一辆哈雷戴维森宇宙星舰出现在眼前,定制蓝独到而精美,讲究的烤漆,连脚踏板上都做了镀金处理,每一寸钢铁都透露着高贵的性感。
李牧野把头盔扔给她:“这才配得上你,你曾经可是个天才型的赛车手。”
李默默接过头盔,她打开油箱,瞟了一眼一脸心虚的李牧野。
果然左侧内安装了一颗5.4克拉钻戒;右侧则有Bucherer Patravi TravelTec II手表一只。
李默默戴上头盔,把那手表和钻戒扔回给李牧野,冷冷道:“你疯了?”
李牧野忙不迭接过那手表和钻戒,讪讪笑道:“万一呢,你可是喜欢过我的。”
李默默没有再理他,戴上头盔,抬腿骑上了那辆宇宙星舰。
姣好的身形和那辆车合二为一,她双手握着手把寂静的眼神目视着前方。
熟悉的轰鸣声仿佛从灵魂深处传来,震颤着每一个细胞。
迎着日落晚霞,海风呼啸而过,但她心里却无比平静。
明日她将从乌斯怀亚登船去往南极,她走过太多地方,而南极已经是她能抵达的这个星球的最天涯。
十年前那佛堂谶语:“相逢处,在天涯。”
但今晚,李牧野带着她去了一家酒吧。
阿根廷多是葡萄牙移居居民,那酒吧外观是一栋雅致古朴的欧式建筑。
“这酒吧开于1922年,整整110年,比阿根廷方尖碑还早14年。这里常会来一些作家、演员、艺术家什么的。”
李牧野坐到吧台前,两个手指一招:“Waiter,two cups of Martini on the Rock.”
那阿根廷调酒师带着一些欧美血统,翠绿玻璃球般的眼珠子很是好看。
精湛的调酒技术看上去赏心悦目,鸡尾酒有时候看调酒比品酒本身更有意思。
“Vodka 520yd.com,not stirred.”调酒师调笑道,做了一个007的手势,随后把两杯蓝宝石般的鸡尾酒轻轻推给了他们。
李默默清冷一笑,多古老的台词。
“岩石上的马丁尼。”李牧野见她终于笑了,也笑道:“不过詹姆斯邦德最爱的是伏特加马丁尼。”
那调酒师说着一口不大流利的中文:“不过在这里,美丽的姑娘,你得到的是世界上独一无二的马丁尼。”
李默默一杯酒喝下一滴不剩,那酒很烈,排名前三。
她已经很多年没有喝过酒了,旖旎的灯光下她浅笑道:“有多独一无二?嗯~”
调酒师没来得及阻止,只得说道:“美丽的小姐,独一无二到你可以毫无知觉的,渡过这个星球上风浪最大的德雷克海峡。”
醉了还是没醉,李默默不知道。
在摇篮般的大海上,她听到海洋哼鸣,蓝丝绒柔软包裹身体,陷入巨大的温柔里。
那是一场无论如何也醒不过来的梦,她看到许悠扬穿着初见时的校服对她灿烂一笑。
一株双生花在南极点雪白的冰原上绽开。
但当她真正踏上那片极南冰原的时候,她看到了另一个人。
“如果没有许悠扬,我们会在一起吗?”
“会。”
“如果李漠漠没有出现,你会跟许悠扬一辈子走下去吧。”
“是。”
冰川碎裂,响彻天地。
旁边的李牧野沉声道:“果然,连老天爷听了都要骂一句渣男。”
李漠漠冷笑了一声:“你知道她最后一条微博吗?”
“如果可以,时光赐予我哀而不伤,伤而不过。”
那男人回答,语气里没有一丝温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