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出来时天色已经很垂危了。高檐与矮屋依偎,正中错落出一截流光,投在墙面上拉出一线颓败的暮色。凌思退站在楼台下,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昏暗里突然响起很清脆的脚步声,他抬头顺着声音看过去,宣亦染身穿青色纱裙,腰间用水蓝色烟罗佩环点缀,微风轻拂去淡青色面纱,完整露出了额前垂着的红色宝石,眉毛修长,宛若弯月。
……穿的和出嫁一般隆重,走在路上肯定特别引人注目,刺客一杀一个准,凌退思心里想。
“你这样穿,谁不知道你是公主?!!我不怕死,但我不想死。”凌退思出声。
在凌退思的强烈要求下,最后,她只穿了一身鹅黄色的云烟衫,戴了一对小钗。
柳城的夜竟是这般热闹,长街盏盏明灯,绚丽不休。凌退思看她一直盯着那盏花灯,想到她在西井肯定没见过,便买来给她。她一双好奇的眼睛望望这望望那,脸上的笑容没停下来过,凌退思看着心想:说是公主,怎么那么像个小乡巴佬呢。
她又停在一个扛着插了一大把糖葫芦的小贩面前,眼睛毫不避讳的盯着凌退思。
“这条街你吃了个遍,没钱还想吃这想吃那”凌退思无语道。
“要两个”宣亦染出声。
“你脸皮越发厚了,还假装听不见”他刚付好钱,就感觉到甜甜的糖融在唇角,他一偏头,看到她举着一串糖葫芦停在他唇边,见他看过来,宣亦染眨了眨眼睛。
“甜吗”她偏头看着他。
还没听到凌退思的回答,又听到那边的欢呼,她拉着他赶了过去,耍杂技的人正好对着他们这边吐出火来,她诧异又惊奇的张开了嘴,跟着旁边的人一起用力的拍起了掌,突然另一边又传来了欢呼,人从他们之间挤过,她低着头小心避过,走到一个首饰摊面前“小娘子,买只簪子吧”一老妇人笑眯眯地看着她,宣亦染认真的看着簪子,“我想要这个”一回头,人不在了。
她急急向四周看去,不见了凌退思的人影,在原地等了近一刻钟,她心里着急起来,张大眼睛走走停停在街上找了起来,还没找到,手指不由自主绞在一起,不知道怎么办好,心里慌慌的像热锅上的蚂蚁。
霎时黑夜被照亮得像白天,成千上万盏明灯飘上空,成千上万个愿望被带到上空。
“小姐”是凌退思的声音,她转过身,只见凌退思站在桥上,手里还拿着那盏灯,她快步走前去,手里的糖葫芦融的糖都黏乎乎粘在手上了,“你去哪了?”宣亦染委屈地问“我找了你好久”话毕垂下了眼。
还没等到他的回答,老天爷竟然不给面子的下起了雨,浇灭了一盏又一盏孔明灯,天色又回到昏暗。在月亮微微弱弱的光下,宣亦染只能看清在站在桥上的凌退思。真是占了脸蛋的便宜,让人生不起气来。人间万千皮囊,独他生就一副最得天独厚的琳琅皮相,阳春白雪霁月风光,这样的居高临下。
突然,凌退思踩着桥栏飞过来,抓着她的手腕往住的酒楼方向跑了起来。宣亦染才发觉,身边人都在慌乱逃窜。他们二人跑到一个巷子里,没有路了,她往外看了看,十几个人拿着刀都在出口。凌退思把她往后推了一把,两个人隔开了不少距离,挡在她面前。
利剑出鞘,凌思退右手握剑,瞬间向前挥舞出去,顿时气浪席卷,剑芒与刀锋相拼,连续的撞击声疯狂的传递开,只听见雨声和惨叫声,猛地一下,凌退思的剑竟穿过了墙,血溅四方,十几个人一个一个在他们面前倒了下去。
宣亦染细细打量着凌退思,问“你受伤了吗”她身上被打湿透了,头发零散地落在两侧,努力眨着眼不让雨水遮住眼睛。
凌退思拿着血剑的手慢慢放下,把剑藏在背后,血一滴一滴不断落在地上,“你说什么”还来不及收起眼底的狠意,愣愣的抬起头与宣亦染对视。
宣亦染向他走去,两步后向他倒去,凌退思上前接住,她没有意识的向下滑去,凌退思赶忙将她抱起,两步并一步,向回走去。
宣亦染醒的时候,天色已经渐明了。她阖了好几次眼睛,才消了眼前重叠的黑影,偏头沿着微光看过去,凌退思坐在她室内靠窗的桌子旁,撑着头假寐。透过的光亮,给他描了个边廓。几乎是同时,凌退思睁开眼睛,与她对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