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河北岸岸边,喊杀声一片。
匈奴百夫长,大为恼火,不断用匈奴语催促着手下进攻。
他本来以为追杀这些逃亡的汉人很容易,可是没想到这伙汉人之中竟然有几个硬茬。
在最开始打了这伙逃亡汉人一个措手不及之后,他们竟然在那几个硬茬的组织下开始了抵抗。
这些被组织起来的汉人壮年在那几个硬茬的带领下一路且战且退,竟然被他们硬生生的拖到现在,而自己手下的百人队也是在厮杀之中,已经损失了三十几人。
好在当他带着百人队追到大河边上的时候,大河因为封冻不久,冰层还不够结实,这才是将之围堵在了大河北岸。
要知道,如今他们匈奴人能够控制的也就是北岸,南岸随时都会遭遇到晋军,被这些汉人逃到南岸,他就只能灰溜溜的回去,成为匈奴人人中的笑柄。
本以为这回只需要一个骑兵冲锋,就可以把这些退无可退的家伙杀个干干净净。
可是那想这些汉人竟然将车架原地围起,打破了他一个骑兵冲锋就能解决战斗的幻想。
至此,一场小型的“攻城战”展开。
逃难的汉人们以车架构成的围栏和匈奴人做着顽强的抵抗,可即便是他们占据地利,队伍里还有几个武力强悍之人,也依旧是难逃被斩杀殆尽的命运。
敌人都是披坚执锐的匈奴兵,且都经过训练,经历过战阵杀伐,而汉人这边了,除了少数是有些武力的大户人家的护卫,大多数都只是绝境下拿起棍棒的普通人。
虽然在人数上占有很大由势,抵抗的汉人却也在不断的倒下,人数在以可见的速度减少,有的心理素质差的,这是已经害怕的不敢上前。
越来越多的匈奴兵翻过车架构成的围墙,杀了进来,不消多久,这些逃亡的汉人就要被屠戮殆尽。
“哒哒哒……哒哒哒……”一阵马蹄声在匈奴百人队的身后响起。
匈奴百夫长转头一看,便见一骑在夜色之中向着这边策马飞奔而来,眼见将要到达近前竟然还不减速。
一骑冲阵!?
匈奴百夫长感到一些不可思议。
“杀了他!”匈奴百夫长冷声喝道。
当即就有几骑杀出,然而这几骑才是一个照面,就被那人干净利落的解决,奔马仍是不减速的向着这边冲来。
匈奴百夫长也是见过世面的,看出来人武勇惊人当即下令。
“放箭!”
“铛铛铛铛……”一阵乱箭砸在大盾上,忽有一箭正中马首,奔马当即悲鸣栽倒。
陆渊顿时就被甩了出去。
匈奴百人队配合默契,眼见来人落马,立刻就有七八名刀枪兵围杀了过来,这其实也是以防万一,那样的马速之下坠马,不摔个骨断筋折才怪。
可是来人竟然在落地时以盾相护,大盾砰然砸在地上,那人则是借势几个翻滚卸去身上力道。
当他稳住身形的时候,那七八名刀枪兵也已经杀到近前。
陆渊以盾格挡,手中长刀从盾下横扫,凄厉的惨叫声在夜色之中传出。
解决了围杀而来的刀枪兵,陆渊顶着大盾就是徒步猛冲。
看到这几个呼吸间,接连一幕幕的匈奴百夫长,此时竟然不是在下达进攻的命令,而是大喝一声。
“立盾!”
“咚咚咚!”接连一阵盾牌落地的声音过后,陆渊的面前就出现了一面盾墙。
匈奴百人队,即便是已经损失了一小部分,可是此刻面对一人冲阵竟然要以防守姿态应对,当真不可思议。
而事实证明,匈奴百夫长看似慌乱之下的荒谬应对之法是正确的,只是他还是低估了来人。
陆渊犹如是一头蛮牛一般,凶猛的猛冲而至,随着一声轰鸣,手中大盾狠狠的和前面的盾墙撞在了一起。
这一撞之下立时就有几名匈奴盾兵被撞飞了出去,盾墙也就此出现了一个缺口。
匈奴兵训练有素,当陆渊冲破盾墙还不等他与之厮杀的时候,两侧的盾墙就合围了上来,转眼陆渊就被盾墙挤压在了一个方圆不足两丈的空间里。
也就这是,一杆杆长枪好似是毒蛇般从盾墙的空隙里刺出,陆渊手中长刀一扫锋利的枪头尽折。
然则还是有几杆长枪刺在了他的身上腿上。
强忍剧痛,陆渊不敢再做耽搁,挺盾就向着一边飞撞而去,这才是冲出盾墙的包围。
在匈奴兵的哀嚎之中,翻身而起的陆渊顺势一刀横扫,将近前一排匈奴兵拦腰腰斩。
匈奴百人队的后阵可以说是因为陆渊一人大乱,这些都被抵抗的汉人看在眼里。
“生死就在此间,随我冲杀!”
领头的阿尤,浑身淤血的嘶吼一声,抵抗的汉人顿时转守为攻。
匈奴百人队后方大乱,前方又因为后方的突发情况,无法及时给出后续的增援,闯入围栏之中的匈奴人,一下子就成了孤军深入的羔羊。
斩杀掉围栏里的匈奴兵,汉人们士气大震的冲杀出来。
匈奴百夫长战阵经验丰富,,知道局势已经不对劲,要是不迅速将杀入阵中的那个铁塔大汉解决掉自己这方就会很危险。
可那人实在是太凶悍,力量大的可怕,一刀下去往往就是连人带盾一分为二,一次盾击就是一片人仰马翻,想要将其拿下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阴毒的看了阵中之人一眼,匈奴百夫长终还是下令撤退。
眼见着匈奴兵纷纷上马远去,陆渊这才是转身向着劫后余生的逃难汉人走去。
众人皆是目睹陆渊的勇悍,看着浑身浴血而来,尽皆目露敬畏的看着他。
陆渊一边走一边在人群里寻找这自己的兄弟。
当他走入人群,就看到阿尤被自己的另外两个兄弟搀扶着向自己走来。
“其他人啦?”
算上已死的小三,逃回去的山童,这里该是有他五位兄弟,可眼前的只有三人。
“渊哥,我对不起兄弟们。”
陆渊难得去看这个混账,对着另外两人道“夏侯,沈榷,你们说。”
两人闻言哀伤的低头,最后还是夏侯拓开口道“山童,小三下落不明,封常,安柏他们都死了。”
陆渊顿感一阵心疼,这些人自小就跟着他,他们之间不是亲兄弟胜似亲兄弟,如今一下子就死了三个。
“先别说了。”陆渊说着转身就往回走。
走了几步后发现几人没跟上来。
一看之下,夏侯拓,沈榷神色为难,阿尤则是一脸哀求的看着他。
三人神色间的意思是什么,不用多想就知道是什么。
陆渊目光冷厉的盯着阿尤,阿尤面上的哀求之态更甚。
“壮士不若跟着我们一起走吧。”
说话的看着是一个气度不凡的中年人,其人身后还跟着一些腰挎兵刃的随从,俨然是这伙汉人的头头。
陆渊转头“走?去哪?”
“自是渡河南去。”
“匈奴人会给你们时间吗?”
中年人被问的哑口无言,此时的河面冰封的还不结实,想要过去就要寻找有船的渡口,亦或者是等上几日,等到大河封冻的可以行人之后。
可是匈奴人会这样放过让他们吃瘪的这伙汉人吗?刚才的撤退只是暂时的,不久定然会有更多的匈奴人前来绞杀这伙汉人。
陆渊有看向阿尤几人,“此地不宜久留,带上你想带的人快走!”
却不想阿尤几人还是没动,而是将目光看向了刚才说话的中年人。
陆渊一下子明白了,同时陆渊也是气结,从刚才中年人的话语之中,不难听出,他还不知道阿尤等人跟着他们的原因是什么,只把几人当做是一样逃难的人。
“我和我的兄弟要回家了,你要是愿意可以跟我们走。”
对中年人说完这句话,陆渊再看阿尤就已经是不容置疑起来。
看着已经转身离去的陆渊,夏侯拓和沈榷对望一眼,架着阿尤就跟了上去。
身后的中年人,犹豫了好一会儿,最终一咬牙招呼的自己的家人还有手下跟了上去。
中年人一动,就有一批汉人逃难者跟了上来,也有一些不愿意跟上来的,开始沿河而去。
也许是为了拉近关系,亦或是出于感激,那位中年人派了随行的医者来给陆渊他们治伤。
他自称是汶水县的大商贾,叫做王希,陆渊对此一点也不信,因为他从此人身上感受到一股子官气。
等到医者给阿尤治伤的时候,陆渊才发现,阿尤身上有这大大小小无数的伤口,前胸一片淤青,腰腹间还有一个被利刃贯穿的伤口。
他的伤势相比于身上都只是些皮外伤的夏侯拓,沈榷重的太多,陆渊私下寻问过夏侯拓才知道,阿尤因为愧疚,每每在阻拦匈奴兵的时候都是不要命的冲杀在前。
少年春心萌动,却又重情重义的特性在阿尤的身上展现的淋漓尽致。
“你还有什么放不下的事情,现在可以告诉我。”
这是陆渊自从再见到阿尤以来和他说的第一句话,再大的不满和怨气到了兄弟将死的时候,也都已经不复存在。
“渊哥,你终于理我了。”
说这话的时候,哪怕是垂死依旧神情紧绷的阿尤,神色终于松懈下来,似乎是身上的重压顷刻卸去。
“渊哥,如果可以,你一定要帮我保护好她。”
时到今日,阿尤还是不后悔自己的选择,对兄弟的愧疚有之,可这却是两码事,少年的重情重义和春心萌动,在此时需要分开来看。
“你这个蠢货!”陆渊终究还是没有压制住自己的情绪骂道。
阿尤笑了,他是挺蠢的,明明只是一眼,可就为了那一眼,他不仅连累了兄弟,也让自己付出了生命。
笑容依旧在阿尤的脸上,可他已经没有了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