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颜宗望冷冷地看了一眼场中直立不跪的穆东白,并没有说话,而是一挥手让人带了下去,徐子桢和水琉璃都不由得暗松了一口气,目前看来完颜宗望还不会立刻取他性命,总算还有补救的机会。
刺客已被抓到,骚乱也平息了下来,水琉璃装作茫然惊慌的样子站在场中,也不退去,就等着完颜宗望将注意力再次集中到她身上,可就在这时兀术站起身来,笑吟吟地对赵构说道:“这班奴才一时不慎,居然让刺客混了进来,倒叫康王殿下见笑了。”
赵构淡淡地说道:“河北民风朴实,但却素来多义士,只怕日后这样的事情不会少见,四王子可需多加小心方是。”
这话软中带硬不卑不亢,饶是兀术如此涵养都有一丝阴沉于眼中掠过,徐子桢在底下差点喝彩,未来的宋高宗果然有范,身处金军大营也一点不见犯怵,看来自己之前的担心有些多余了。
兀术只是脸色稍变,很快就恢复了正常,他不着痕迹地扫了一眼徐子桢,接着来到完颜宗望身边低声说了几句什么,完颜宗望听完点了点头,抬头对赵构说道:“康王殿下远来劳顿,今日本帅军中又略有变故,不如今日且散去,殿下早些休息,待明日本帅再重摆宴席与殿下把酒言欢如何?”
赵构端坐不动,从容一笑:“右帅请便。”
明日重摆宴席,这酒自然不会那么好喝,因为赵构心里清楚,今天只是礼节性的接风,明天开始才是进入正式谈判的阶段。
……
大宋使节团休息的地方自然也在这金军大营内,赵构作为金人最为关注的对象,已经早早地歇下,而徐子桢则和苏三杜晋掩上帐帘后低声商议了起来。
苏三显得有些焦急,才一聚到一起就迫不及待的问道:“徐子桢,我什么时候进真定城?现在已经天黑了,要不就趁这时候去吧?”
徐子桢一摆手:“不行,咱们初来乍到的,而且今天你又这么出风头,只怕这帐篷里随便出去个人都立马被人监视起来。”
苏三急道:“那得到什么时候啊?我爹现在都不知道究竟如何了。”
徐子桢略一思忖:“这你大可放心,完颜宗望这人颇有城府,他扣着你爹自然有他的打算,绝不会这么快杀他,咱们有的时间,不必急在一时。”
苏三还要再说什么,杜晋却开口道:“苏姑娘的父亲确实不用急着救,但眼下却有个人,子桢你看是否先想想办法?”
徐子桢苦笑一声:“你说穆东白?真是见了活鬼,老子只是随便扯个淡引开他们注意的,天知道后边还躲着那小子,这可不是歪打正着么……救是肯定得救的,虽说我跟他不对付,只是怎么救还得好好合计合计。”
说完他陷入了沉思中,不光要救穆东白,眼下还有个紧要事就是水琉璃,刚才退场后水琉璃被金人带了下去,也不知是不是真的送去了完颜宗望的营帐里,这才是目前当务之急的头等事。
苏三几次想和徐子桢再讨论一下救她爹的事,可徐子桢却拧着眉头对她视而不见,一气之下忿忿起身,一掀帐帘跑了出去。
这时帐中只剩下两人,杜晋低声问道:“子桢,你今日故意让我们露出身手,这究竟是何意?”
徐子桢摇头道:“从咱们进入金营的那一刻起,完颜宗望就注意起了咱们所有人,就算你们不露实力也早在他们的监视之下,与其装低调让他们怀疑,倒不如大大方方告诉他们,老子就是高手,就是保护赵构的!”
杜晋失笑道:“你就不怕金人对我们留了神,找机会将我们一个个铲除?”
徐子桢嘿嘿一笑:“舅舅你放心就是了,完颜宗望是个元帅,图的是国家的利益,别说咱们几个只是会点功夫的小屁民,就算是少林寺方丈在这儿保护康王,他也根本不会在意,他关注的始终只是赵构而已,连张邦昌都够不上资格。”
说到这里他的语声忽然顿了一下,不知怎么眼前忽然出现了兀术的脸,徐子桢有种感觉,在这座大营内真正难对付的不是身为主宰者的右帅完颜宗望,而是这个始终笑吟吟的金国四王子兀术。
“我得先去找那傻妞,不然肯定得出事。”徐子桢喃喃自语,脑子里迅速盘算着去寻找水琉璃的办法。
就在这时,帐外忽然有一声极其细微的声响传来,象是有人踩在一根小小枯枝上发出的声音,徐子桢立即警醒,对杜晋使了个眼色。
如今的徐子桢表面上不显山不露水,但实际上体内怀有的内力已达高手之境,他本不信书里说的那种内功之类的,可是真正到了自己有切身体会时才相信,内力这东西是真实存在的,而且最直观的感受就是耳聪了,目明了,帐外只是那一记几乎可以忽略的声音也被他听入了耳中。
杜晋功夫不弱,那声异响也没逃过他耳朵,徐子桢的眼色他立刻明白,当即闭嘴不语。
外面不再有声音,但是徐子桢在仔细聆听之下还是感受到了一缕很压抑的呼吸声,这是有人在帐外监听!
身在金营被人监视监听那是再正常不过的了,徐子桢并不奇怪,只是他忽然有一个很大胆的念头闪过脑海。
杜晋发现徐子桢嘴角挂起了一丝诡异的笑容,正在奇怪间却听徐子桢稍稍压低了声音说道:“今天咱们已经把实力露给了右帅,就是不知右帅有没有对咱们起兴趣。”
“这……”杜晋一愣,刚张了张嘴就见徐子桢又对他偷偷使了个眼色,顿时明白过来,顺着他的话头接着说道,“你有何打算?”
徐子桢故意将声音压低到了一个不轻不重的音调,以确保门外的人能恰好听见:“大金国如今越来越强,大宋这点地方早晚被灭,咱们得趁这机会早点投靠右帅才好。”
杜晋这下完全明白了,徐子桢这是又打算当卧底?他顿时有点哭笑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