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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月色

昊辛在这处洞天内逛了小半日,方才回到了澜月的住处,可这半日所见所闻,却让他内心久久无法平静,他没有想到,原来这神州之内,魔族的统治下,居然还有这样一个平和的地方。

等他回去的时候,澜月已经准备好了晚饭,都是寻常饭菜,但却十分精致美味,昊辛似乎感觉自己好久都没有这么平静地吃过一顿饭了,因此十分回味。

入夜后,昊辛因为这几天都一直在沉睡,所以并没有睡意,便来到了庭院里闲坐。此时头顶有一轮皎洁的明月,昊辛抬头看着那美丽的月色,有一些沉思。

正在这时,澜月走了过来,先是朝着明月虔诚一拜,然后与他相视一笑,坐在了旁边,开口道:“公子重伤初愈,不易过多沾染夜间寒气。”似乎这位女子,从来都是习惯先为别人考虑。

昊辛说道:“多谢姑娘关心,在下伤势已经无碍了。想来姑娘也是跟在下一样,没有睡意,这才来此赏月。”

只见澜月微微摇头,说道:“与公子稍有不同,我净月族人,一向信奉明月的力量,而族中之人的修炼功法,也多与明月相关,此间月色正好,对我族之人来说,正是修炼的好时候,所以我才来到庭院内,想要借机提升修为,没想到公子刚好也在此。”

昊辛听了,微微诧异,他还是第一次听说有这样的修炼功法,但是似乎此刻自己妨碍了别人的修行,当下说道:“原来如此,是在下打扰了姑娘清修,在下这就离去。”说罢,准备起身离开。

“公子且慢!”澜月叫住了他,接着说道:“公子不必挂心,我净月一族的功法比较特殊,沐浴月色即可借助月阴之力汇聚灵气,并不需要屏气凝神,因此并不会被公子影响,反倒是我,打扰了公子赏月,若是公子不弃,可陪公子一叙。”

澜月言语温柔,昊辛自是无力拒绝,连忙说道:“得佳人相伴,在下求之不得。”

澜月听了,脸上一抹微红闪过,接着说道:“我观公子自从午间在我们这里逛完之后,仿佛有一些心事,不知道我能不能给公子解惑。”

昊辛听澜月如此说,当下觉得原来自己的情绪居然如此明显,已经被人察觉了。

他沉吟了片刻,说道:“不瞒姑娘,确实如此。这半日所见,让在下十分犹豫。此处天地,可谓世间桃源,让人流连忘返,难以割舍。想必姑娘也知道,我是半妖之体,我的童年也曾有过类似的短暂快乐,可是后来我目睹了娘亲在眼前被杀,自此一路逃亡,历尽艰险。我曾立誓要为这世间穷苦贫弱之人开一方和平天地,也一直以此为志向,不断前行。然而现在愈发觉得,这样的志向似乎虚无飘渺,我也无法确定自己是否真的能有这种力量。今日在这谷中一行,所见所闻与我希望的那方世界几乎一模一样,我不禁内心矛盾,想要长留于此,可又觉得这样一来,会辜负那些曾一直支持和陪伴我的伙伴们,他们此刻或许正在等我回去。此番心境,倒是让姑娘见笑了。”

昊辛说完,似乎自觉有些不堪,因此微微低头,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把心里话,说给这样一个认识才不到一天的姑娘,可这位姑娘给他的感觉,却是让他十分安心。

澜月听完,眼中闪过一丝光芒,但是她却没有觉得昊辛有什么不妥,反倒感觉眼前这个男子十分坦诚,因此心有所感,说道:“感谢公子实言相告。公子大志,令人十分钦佩。然世人皆希望生活平顺,因此公子之犹豫,也是人之常情,无可厚非。我族虽然能够偏安于此,但毕竟只是神州一处微小的角落,且只能算是一种苟且手段,与公子心中所愿之天地平和,实在不能相提并论。公子胸怀大志,当目光长远,不能受困于眼前光景,且公子也说了,虽然前路艰险,成败难以预料,但仍旧会有志同道合的伙伴,陪公子前行,公子并不孤单。而且我相信,以后,跟随公子的人会越来越多,一人的力量终究是有限的,但是团结众人的力量,将会是无穷无尽的,公子心中的目标,也一定会实现,这神州大地必将能迎来一片平和的岁月。”

澜月的话,让昊辛十分惊讶,他没有想到,这样一个外表看起来如此温柔婉约的女子,内心居然会如此坚定,他更没有想到的是,他一直以来的理想,居然会得到如此深刻的解读和认同,这一刻,昊辛有了一种觅得知音的感觉。

而令他更加意外的还在后面,只见澜月盯着昊辛微微惊讶的脸庞,言语诚恳地说道:“若是公子需要,澜月也愿和公子一同实现这个目标,助公子一臂之力。”

昊辛已经说不出话了,他没料到的是,这位澜月姑娘,竟然有与他相同的志愿。他原本只是想把心中苦闷说与她听,也没有希望能够得到理解和支持。可令他意外的是,他获得不是安慰,而是发自内心的认同,让他原本有些动摇的心意变得无比坚定,这是任何安慰都无法给予的力量。

他眼前这位姑娘,本可平安喜乐度过一生,然而此刻却愿意为了他所说的那个虚无缥缈的志向,放弃原本平和的生活随他奔向未知,这种气魄,世间男儿都少有,何况一个女子。要知道之前愿意跟随他的几人,无论是风霒、顾渊或者是紫烟,他们都是因为昊辛对他们有恩情在,内心深处未必真的就认同昊辛所想。

可眼前这位姑娘,昊辛没有任何的游说之词,单单是听昊辛随口所言,就愿意相助于他,实在让他无法相信这是怎样的一种坚定抉择。

一时间,昊辛对这位姑娘充满了敬意,在他心中,这位姑娘隐隐与别人有了一些不同。

月色正好,昊辛心中那原本摇摆不定的旗帜,此刻已经被重新树立了起来。

二人在月下畅谈,偶尔有短暂的笑声,那个男子的心扉似乎打开了,他不再像以前一般躲藏在阴暗的角落里了,因为他找到了可以吐露心扉的对象。这二十年间,他还是第一次真的觉得自己好像并不孤单。

而他们身后,有一人正透过一扇窗户,看着他们,正是澜月的爷爷,那个脾气很怪的澜禺族长。

这个老头看着他们两个,眉头微微皱起,嘴角似乎有一些笑意,可是好像又很纠结,最后轻轻地叹了口气,关了窗户。

第二天一早,昊辛刚一起床,就碰到了那怪老头澜禺,老头看到昊辛后,有一些惊讶地说道:“没想到你小子造化不浅啊,一日不见,修为居然有了如此长进。”言下之意,昊辛修为大进了。

昊辛其实也感受到了自己的变化,他原本修为在百川境界,可之前大战之后,受妖皇血玉的影响,加上昨夜与澜月月下谈心解开了心结,体内灵力似乎忽然畅通无比,竟然冲破了百川境的壁垒,眼下已然到了兆海境界,这样一来这次也算是因祸得福了。

只见他抱拳对着老头深深一拜,恭声道:“全赖前辈救命之恩!”

老头哼了一声,说道:“跟我来。”昊辛不明所以,只得跟了上去。

穿过一片田野,老头带着昊辛来到了山峰下的一处凉亭,此刻澜月正在亭子里等着他们。清晨的山谷中,有一些宁静,只有旁边的山林中偶尔传出一些鸟鸣声。

等二人到了凉亭内,澜月对着昊辛微微一笑,算是打过招呼了。

老头沉着脸,愤愤不平地说道:“这次救你这个小子真是亏大了,不但浪费了我很多好的药材,连我宝贝孙女都要被你拐走了。”

昊辛眉头微皱,似乎不太明白,转眼看向澜月,澜月微微点了点头,只听老头继续说道:“月儿一早已经给我说了,想要跟你一起去神州走走,原本你要走我是十分高兴的,只是没想到她也要跟你去。”言语中可以听出来,老头十分不乐意让澜月出去。

澜月接话道:“爷爷,我们不是说好了吗?”

“你是说好了,我可没说好。”老头反驳了一句,似乎自己并不同意澜月的决定。

“爷爷!”澜月语气有些嗔怒,还有一丝撒娇。

老头不耐烦道:“好好好,你反正也长大了,我也管不住了,想出去就出去吧。”说着,又对着昊辛语气严厉地说道:“臭小子,我把月儿托付给你了,你要是让他受了伤害或者委屈,我定然绕不了你!”

昊辛从二人对话里已经听明白了,可是依然有一些惊愕,昨夜澜月虽然告诉他要帮他实现愿望,可是他没想到居然这么快就下定了决心,要随他离开这里,当下郑重抱拳说道:“前辈放心,纵使晚辈粉身碎骨,也会保澜月姑娘周全!”说着,又转过头,对着澜月重重点了点头。澜月看在眼里,微微一笑。

“哼,粉身碎骨,都粉身碎骨了还有个屁用!”老头嘟囔了一句,似乎对这句承诺并不感冒。

接着,只见他右手上有一手环亮起了光芒,接着双手在眼前虚划几下,像是在施法,然后昊辛就看到那凉亭的中央,慢慢出现了一个圆形法阵。

待施法完毕,老头说道:“你们通过这个传送阵,就可回到流波山脉,出口就在断水崖。”说完之后,深深看了一眼澜月,然后一咬牙,转身离开了。

澜月看着爷爷离开,似乎有一些诧异,她微微张口,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老头转眼已经走到了远处,但是他忽然停住了,可是并没有转身,只是有一道声音传了过来:“月儿,外面的世界很大,可是那方世界或许没有你想的那样美好,若是有一日你在外边觉得疲倦,就回来吧,爷爷在家等着你。”那声音有一些颤抖,带着强烈的不舍。

说完后,老头还是没有回头,快速地走远了。

澜月看着老头离开的身影,眼眶有一些微红,过了片刻之后,对着昊辛说道:“昊辛大哥,我们走吧。”说完,率先进入了法阵内,而昊辛看了一眼四周,也跟着进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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