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一言看着远去的董之遥,心里忽然有些复杂和压抑。他低头看向身旁的顾梓州,顾梓州也只是默默地望着那个离去的背影。
海边的风有些大,扬起了顾梓州不长不短的头发。她将头发别至耳后,似乎是感应到了傅一言的目光,她也向傅一言望去。
傅一言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但是又没开口。
“你说,他们真的就到此为止了吗?”顾梓州问。
少女的眼眸里倒影出他的身影,清澈又明亮的眼睛,此时好像也多了一些遗憾和不舍。
傅一言承认,他心慌了。
他缓缓开口,却没有直面回答她的问题:“顾梓州,你呢?”
你呢?你能感受到我吗?为什么迟迟不回应我呢?是你真的不知道,还是你也和宋以逍一样呢?
董之遥和宋以逍的故事,真的不是就到此为止了吗?
一个人疯狂的追赶,始终比不上两个人并肩前行,不是吗。
傅一言越想越乱,他不想听到顾梓州的回答,他错开目光,低头望向自己的脚尖:“应该是吧。”
顾梓州失望地低头,却看见离脚边不远的地方,有一个很好看的贝壳。她蹲了下去,将贝壳捡了起来,随后走到海边,在海水里轻轻晃了晃贝壳,然后又朝傅一言跑去。她将那颗贝壳举到傅一言面前:“但我觉得,故事不会到此为止。”
傅一言看向贝壳,和贝壳后面那个极为认真的脸庞。
顾梓州继续说道:“世界是未知的。就像我不知道我会在这么旷阔的沙滩上捡到这只贝壳,就像我不知道......我会在茫茫人海里遇见你。”
她将贝壳收了回来,转身面对着太阳,让贝壳遮挡住太阳的光。
“这些在发生之前,我都是不知道的。”
她转头,又缓缓转身,最后看向傅一言的眼睛。
“我一步一步向前走,最后我和世界相遇了。”
她微微垂眸,嘴角却荡开了笑容:“所以在生命结束之前,我们都不能下定论,”她看向傅一言,“对吗?”
傅一言心里的雾霭都被她的话给轻轻拨开了。
他点点头,笑着说:“对。”
阮岁卿离开民宿后,便打了一张车。
“小伙你去哪?”司机看着坐在后排心事重重地阮岁卿。用带着青市独特口音的普通话问他。
“海洋研究所。”阮岁卿没抬头,只是一直看着手机。
手机页面上显示的是一个号码,是阮父阮母的同事。这个阿姨曾经也经常来阮岁卿家做客,于是便留了联系方式。他看着那个号码,犹豫着要不要拨通它。
如果打通了电话,阿姨知道他要去研究所的话,一定会和爸妈说。但那样......就打扰了爸妈工作。
可是不打通的话,他或许连研究所的门都进不去。
阮岁卿十分苦恼。他确实想去见爸爸妈妈,但是这么多年来都很少见面,其实与爸妈之间是有一道看不见摸不着的墙的。但是他等了这么久,终于等到了高考结束。他想,把这么多年他们没在的时候发生的事情一件件讲给他们听。
阮岁卿深吸了一口气,扬起了头,闭上了眼。
车窗外阳光明媚,车水马龙。每个人都在忙着自己的事。而他躲在车里,渴望着世界,却又害怕阳光。
“喂?喂?是小卿吗?”手机里突然传来了声响。
阮岁卿睁眼,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已经拨通了电话。
他连忙将手机放到耳边回答她:“喂,阿姨,是我。”
“怎么了?”
“小伙,这条路有点堵,我换一条路走吧。”司机突然说道。
阮岁卿点点头:“好的。”
阿姨敏锐地捕捉到那青市普通话:“诶?这声音......小卿你现在在青市吗?”
阮岁卿沉默了一会,回答她:“是的,我来青市旅游。”
“那好啊。不如来研究所,今天研究所不是很忙,刚好可以来研究所参观参观,再来看看你爸妈。”
“啊......”阮岁卿刚打算说话,就又听到手机里传来了阿姨的声音。
“刚好,我快走到研究所门口了,我给你打一声招呼,你待会直接进来就可以了。我等会再和你爸妈说一声,让他们来接你。”
听到阿姨说起父母,阮岁卿心里忽然就丧失了勇气。他已经太久太久没有面对爸妈,他不知道如果真的在他们工作的地方见到他们,该如何开口说这第一句话。是问好吗?还是说,说说自己的近况?
阮岁卿想了想,好像在自己的记忆里,一家人好像从来没有好好地坐下来聊过天。爸妈匆匆忙忙收拾行李离开,家里总是只有他一个人,别人父母来接他们回家而他一个人走在昏暗的灯光下,城市灯火明亮,却没有一盏为他点亮......
过往的片段如同奔涌的海流一样,将他淹没。
他承认,他就是个胆小鬼。
明明对这次青市探望筹备了很久,但当他真的要站在父母面前的时候,他还是胆怯了。
他原本也想像其他小孩那样,和父母撒撒娇。
可是父母缺席了他成长的时光。
他做不到了。
蜗牛缩回了自己的壳,鸵鸟将头迈进草垛。
他是蜗牛,亦是鸵鸟。
“我......我有安排了。抱歉啊阿姨。”他下意识地回绝。
但是他撒谎了。
车子平稳地停在了海洋研究所的门口。
“谢谢。”阮岁卿付了钱。
“小伙子,和家里好好的,别吵架了。”大叔安慰他道。
他笑了笑,点点头,下了车。
青市海洋研究所几个字出现在了他眼前。他刚往前走了两步,忽然停了下来。
他看见他的爸妈穿着研究制服,交谈着路过了门口。
他只是远远地看了一眼,他的爸妈好像和记忆里有些不一样了。比如妈妈的头发长长了许多,比如爸爸戴上了眼镜。
他鼻头一酸,转身离开。
爸爸妈妈忙着工作的时候,会不会也很牵挂他。
他一边想,一边跑起来。眼泪被风留在了原地,而少年早已跑向远方。
他看着来往的人群,来往的车流,慢慢蹲了下去。他将头埋在了臂膀里,小小地蜷缩在墙角。
过了好久,他才重新站起来。
就算再胆怯,他也想l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