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再睁眼,吕己只觉得神清气爽。
肖薇也不算难伺候,有点大小姐脾气,也有些小女孩儿的娇憨。昨晚几次调笑对方,也没有真的把吕己怎么样。
吕己来到了卫生间,看着镜子里自己猪头一般的脸,回忆起昨晚自己不受控制的不停以头抢地,想着今晚要不要再玩大点。
“哼!”随着心底传来一声冷哼,吕己的手突然不受控制的给了自己一个耳光。
连忙收起了心思,认真的洗漱起来。
把自己收拾干净后,吕己拿起电话给张云龙拨了过去,说自己今天要去李宝昌家里“做家访”,陪老人多待一会儿,一是安慰安慰老人,二是也去巩固一下感情,避免对方退货。
张云龙闻言,先是假情假意地劝吕己几句,然后严肃的表示这次家访一定要把感情做足,最大程度上避免老人退货。
吕己挂断了电话,轻轻地自言自语说道“不管在什么年代,做这种工作的人都是被鄙视的吧?”
“是唾弃。”心底募然想起了清冷的声音。
“我一直都在用自己的灵力在为这些老人调理身体,他们的付出是得到了回报的。”他看了看客厅墙上的那幅深山鹿鸣图,轻轻辩解。
“不止如此,你还真情实意地关心他们,每个月拿到的报酬也多数都花在了他们的身上,但是这并不影响其他人的看法,在绝大数人的眼中,你从事的行业就是一种龌龊的勾当,包括你自己。”
清冷的声音继续,语气就是在阐述一项事实,没有掺杂任何感情,让人无力辩驳。
“嗯……我是说,做这件事的都是些无耻的小人,但你是个好人……”
“肖大小姐,你还真是不会安慰人,不过无所谓啦,很快我就会脱离这个泥潭,而且……我们修的是心。”
心不动,则意不动。
心底募然升起一股清凉的灵力,慢慢地爬上了吕己的脸,不多时,就治愈了脸上的伤痕。
“谢啦,大小姐。”
“算了吧,反正都是我打的。”
吕己无奈的笑了笑,穿上了一件兜帽外套就出门了。
秋日的热河已经有了丝丝的凉意,绿化带里的树也不像夏日的时候昂首挺胸,而是无精打采地垂下了头,放眼望去,满目都是一片萧瑟孤寂的味道。
东花园小广场还是一如既往,左边一群唱歌的、右面一伙跳舞的,好不热闹。
吕己坐在公园里的长椅上,看着公园里的人越来越多,便站起身,带起兜帽向唱歌的那些老人走去。
人群中央的大爷唱的正开心,吕己也不好上去打扰,就想着等大爷累了休息的时候再说,没想到这一等就是一个多小时。
趁着大爷端起水杯润嗓子的功夫,他一个箭步冲上前去拿起了麦克风。
“你干嘛?你谁啊你!抢我麦克风干嘛?”
吕己的脸隐藏在兜帽之下,周围围着的人也看不清他的脸和表情,还以为是嫌他们吵跑过来闹事的,纷纷围了上来,你一言我一语地声讨吕己,要把他赶出去。
“叔叔阿姨们,我不是来闹事儿的!”吕己忙举起双手,示意自己并无恶意。“唉,谁踢我一脚?别打头啊!别打......”
忙活了半天,总算稳住了这些老人的情绪,吕己的衣服已经被扯得七七八八,兜帽也被人摘了下去,乱糟糟的头发下面是一张惨绿惨绿的脸。
吕己瘫坐在地上,抓起麦克风就开始嚎。
“叔叔阿姨们,我命苦啊~我本来好好的一个人,就被我妈折磨成这个样子了!”
周围的老人一听,想着这个孩子是来求救的?按下了微微有些害怕的心,大多数人都站在原地,等着这个怪人的下一句话。
“我今年才24岁,无病无灾,身体倍棒!今年大学刚刚毕业,正准备考研,所以在家学习。”表明身份永远是交流的第一要义。“一开始还好好的,就在半年前,我妈开始参加了一个什么健康讲座,据说是某个国手保健医亲自开设的。当时我就在想,国手保健医怎么可能有时间来这种地方给老年人开设讲座?前两天还好,就是讲了一些基础的养生知识,我听了也没觉着有多大问题。”
周围的老人有很多都有在参与这种所谓的健康讲座,听到这里都纷纷面色一滞。
“就在上个月,专家说绿豆治百病,我妈就热衷于给我做绿豆吃,早上绿豆羹、中午绿豆饼、晚上绿豆汤,不吃都不行。我就这么被逼着吃了一个月的绿豆啊,看看我都吃成什么样子了,整个就是一个绿豆蝇啊~”
吕己边哭边喊,那模样叫一个惨烈。
“这都是小事,大不了我不出门不见人,就在昨天,我妈妈又拿回家里一张床垫,也不放在床上,就在客厅摆着。咱说床垫应该是睡人的吧,她偏不是,她就拿了个小凳子往床垫上一座,说这是专家教的磁场疗法,能治疗她的冠心病!现在这都一天都过去了,不吃也不喝,叔叔阿姨们啊,求求你们救救我吧,救救我妈妈吧!”
周围的人越聚越多,恰好有个吕己的会员就站在他的旁边,神色复杂地看着吕己。
有人安慰吕己,也有人在抨击假专家,有人要帮忙报案,也有人劝着别多管闲事。
吕己觉着今天的效果差不多了,摸了摸眼泪,重新戴好兜帽就往外走。
“孩子,你等会儿。”
吕己回头,“王姨,你咋在这呢。”
是那位省歌舞团退休的王阿姨,吕己犹豫了一下,走回了老人的身边。
“走吧,咱俩去那边,你陪阿姨聊会儿天,那边肃静。”
吕己搀着老人,走到了一个僻静的地方,找了个长椅扶着她坐下。
王姨拉着吕己的手不住的摩挲着,双眼望向前方,似在想要说什么。
“王姨,不知道你在这儿,让您看笑话了,其实那都是我编的,我就是想......"
“孩子,我都知道,你不用说。”王姨慈祥的笑着,打断了吕己。
“平时我都在这儿,和一些老姐们儿唱唱歌、说说话,关键是家里也没个人,就爱出来瞎走。”王姨看向吕己,“刚认识你,我就感觉你和其他孩子不一样,今天看你耍的这出戏,其实王姨挺欣慰的,我没看错你。”
说着,王姨停顿了一下,微微皱起了眉头,像是不知怎么继续说下去一样,又重重地叹了口气,紧了紧拉着吕己的手。
“孩子,你们的产品没啥用,也治不了病,其实我知道,我们这些岁数大的都知道。”
“那你们为什么还要掏钱来买呢,这些东西这么贵。”
吕己将另一只手覆在了老人的手上,急迫的问了一句。
“我们不缺钱,辛苦了一辈子了,现在花点钱还是可以的。”老人笑了笑,又继续说:“看那边的老刘,他也是你们店里的会员,这老家伙是某部门退休下来的领导,退休之后也算是受了点人走茶凉的委屈,从前从不缺人拜访的家里,好久都没个客人,老家伙差点没抑郁。也不知道是谁那么聪明,把他拉到健康讲座上去了,人前捧、人后捧,三天两头就去家里送点小礼物,这老家伙还喜欢发言,天天和人胡吹什么破疗效,但是你看看他,是不是挺开心的?”
有一种人老了,最怕别人认为自己没用,最怕得不到尊重和认可,吕己好像明白了王姨的意思。
“再看看我,我不好面子,也不需要那东西。”王姨笑着看向吕己,双眼亮晶晶的,好似藏着两颗星星。“年轻的时候,我是学舞蹈的,那个年代的舞蹈演员不好做,车马慢,书信远,哪像现在的明星来的这么容易。但是你王姨年轻时够努力也够出色,19岁就是省团里的台柱子了,人生的前半段,虽然辛苦,但也是顺风顺水,直到25岁,我遇见了我的爱人。”
老人的视线又一次飘向前方,语气愈发的温柔了起来。
“温良恭简,风度翩翩,他就是那么优秀,那么出色的一个人,我们很快就结婚了,26岁那年,我就怀孕了,但是因为他是话剧导演,所以我们的婚姻并没有影响我的事业,我觉得这是上天对我的眷顾,让我一直顺风顺水,直到我们的孩子6岁那年,他出了车祸......”吕己伸手扶住老人微微颤抖的双肩,另一只手从包里拿出纸巾像递给老人。
“我已经不会哭了。”老人微笑着挡住了吕己的手。“从那以后,我的人生就开始走起了下坡路。我自己一个人带着我们的女儿,因为我的年纪,孩子也马上就要读书了,所以我不能接更多的演出,再加上嫉妒我的人也有很多,在他出了事后也并没有人来帮我,我就这么一点一点的把孩子拉扯大,我的孩子也很出息,她继承了我们的优秀,现在成为了什么流量小花,全国各地到处跑,哪都挺好,就是忙......孩子,你知道么,我去年得了场重病,这里切除了,手术是我自己一个人去做的......“
温婉而又坚强,说着自己已经不会哭了的老人,看着吕己,一只手指着自己的胸脯,泪水奔涌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