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袍人说这几个字时,无比郑重,方元也暂时放下了手中把玩的绳子,注意力集中在男人身上。
黑袍人指引他双腿盘坐,一只温暖的大手一下按在他杂草般的头上,他完全不知道这人要做什么,虽然此时不觉得他那么可怕了,但也接受不了陌生人如此亲密的动作,脑袋不自觉的向后躲。
那只大手一巴掌轻拍在他后脑勺上,打的他一愣,男人似乎很清楚他的想法,嘴角含笑轻声训道:
“跑什么跑,别动”
方元闻言脑袋僵在原地不敢再动,任由这只大手按住他的头顶,俩只大眼却好奇的叽里咕噜四处乱转,双手无处安放般提到胸前,活像一只受惊的猴子。
男人见他这副德行气的乐出声来,把他的双手引在膝盖上,然后道:
“给我闭上眼睛,集中精神,去感受头顶上的炁,告诉我能否感觉到”
虽方元完全不知道炁是什么东西,也依言闭上了眼睛,精神完全放在自己头顶,但除了那只大手带来的温暖外,并没有其他感觉,手心的温暖让他心中升起一种莫名的安全感,全身开始逐渐放松,甚至后来舒服的有点困倦。
就在他昏昏欲睡的时候,突然感觉到那手掌传来的一股热气竟顺着自己的脑袋向下延伸,逐渐穿过脖颈脊梁,沿着后背汇集到小腹周围。这种从未有过的怪异感觉吓得他浑身一颤,马上睁开了眼睛,满脸吃惊的看着男人。
只见对面的男人,此时也一脸惊讶的看着自己,他似乎没预料到自己会有这么大的反应。他那知道黑袍人心中的震惊,这小子的表情已经充分说明了感知的清晰程度,黑袍人所认知的顶尖天才,刚开始最快也要几个时辰才有微微的炁感,而这小子不过短短几分钟,就能如此清晰的感觉到,甚至被体内清晰流动的炁给惊到,简直可以称作怪物。
要知道“炁”的感知能力完全依赖自身的灵魂层次,灵魂是修行人的根本,无论是那种修行法式,最终的都要回归到自身灵魂的提升,而先天灵魂强弱导致每个修者的修行速度有快有慢。
灵魂层次提升过程艰难又缓慢,这种先天的灵魂差距是很难依靠后天勤奋填补,除非遇到什么大机缘。眼前这小子在从未接触过炁的情况下,在几分钟内便有了炁感,说明他先天灵魂层次之高,起码是自己前所未见。
黑袍人按耐住心中的惊喜,脸上还得保持平淡,微笑表示都是正常现象,让他继续闭上眼睛,放在头上的手掌瞬间转换成剑指,两指点在头顶百会穴上。
方元感觉自己的头顶被两根手指抵住,之后那道温暖的热气似是受到什么力量的引导,像一朵烟花般在自己体内炸开,化作无数光点,扩散到自己的四肢百骸,让全身都变得热腾腾的,舒服至极。
正当他舒服的要哼出声时,那股热量又从身体各处慢慢集中到自己的小腹。刚一接近,异变徒生,一道阴邪的黑气自丹田翻滚着溢散而出,似乎受到了什么刺激般,顺着皮肤极速而上,黑气所过之处,异常阴冷,汗毛随之炸立。
黑气像是有了意识,竟不断向上直冲头部,他很清楚的感知到这道黑气十分熟悉,明显带着他吞食的那团黑气的气息。原来那黑气并不是完全被自己消化了,其中的负面阴邪能量入体后便沉淀下来,一直躲藏在自己的小腹之中。
此时站在对面的黑袍人双眉一挑,已有所感知,表情瞬间严肃起来,全身心引导自己的炁阻断其上升通道,然后将它团团包围,被困在那些热气中的黑色能量似是遇到了克星,不断的冲撞挣扎,但奈何对方数量庞大,且由头顶不断灌入,逐渐不敌,最终只能被层层蚕食,化解的一丝不剩。
完成对这些黑气的围剿后,黑袍男人额头已渗出细密的汗珠,明显运用自己的炁在他人体内操作,是一种及其耗费体力的事情。
方元此时清晰的感觉到那些本想冲向自己头部的阴邪能量被消灭的一干二净,头顶的热气也停止涌入,而体内的能量却继续沿着一种特殊的路线不断循环,在周身循环一周后,汇集在自己的头部,每完成一次循环,自己的头脑便会随之清醒几分,那种浑身暖洋洋的舒泰感觉再次充斥全身,让他昏昏欲睡,就在半睡半清时,耳边却响起黑袍男人的声音:
“小子,记住《太虚醒神决》的循环路线,以后每日勤加练习”
然后就再没有任何声音,方元的意识也完全融入到这一圈又一圈的神奇循环之中。
此时已是后半夜,正常人家早已睡下,而村子最西边李广福家大门却开了,周拥军喝的满脸涨红,斜斜歪歪的从里面走了出来,朝着送出来的广福媳妇摆手道:
“我没。。事,广福喝多了。。酒。。量也不行,你赶紧。。回去看着。。他吧”
最后还借着酒劲儿朝人家媳妇飞了个吻,惹得广福媳妇满脸通红,朝他啐了一口,笑骂了声“没个正经”才关上了门。
周拥军见广福媳妇如此模样,更是哈哈大笑,扭过头,一步三摇的往回走。中午老支书安排他通知全村各户呆在家里,不能随意外出,他马不停蹄的足足跑了半天,才通知完,但把自己的好友李广福家安排在了最后,一来他家本来就在村子最西边,二来准备在他家歇歇脚,晚上俩人还能喝上一壶。
二人都好酒贪杯之徒,一边喝酒一边吹牛,不觉已经到了后半夜,李广福更是不胜酒力,吐过两巡之后,倒在炕上鼾声四起,周拥军这才离开他家,晃晃悠悠往回走。
后半夜的气温下降了不少,但周拥军酒劲儿上涌,浑身燥热,一点没感觉冷,反而这扑面而来的冷风让他舒服的很,深吸了几口冰凉的空气,本来晕乎乎的脑袋都觉得瞬间清醒了许多,一阵尿意来袭,准备找棵大树解决一下。
他解下裤带一边洒水,一边舒服的双眼微眯向前张望,在微弱的月光下,只见不远处村边的树林里,有一抹暗红色物体在缓缓的移动,时走时停,这个发现让他不禁好奇了起来,双眼不自觉的跟着那团暗红,而那东西好似察觉到有人在盯着它似的,瞬间加速,一下便没了踪影。
方便完了的周拥军提上裤子,又朝那个方向仔细看了看,再没看见有什么东西,只觉得是自己喝多了酒,眼花了,也没在意,调头就往家走。
此时村里静的可怕,他只能听见自己的脚步声和有自己些急促的喘气声,这种寂静,让周拥军觉得心里微微有些发毛。
“唉。。。。”
身后突然传来一道低沉的女人叹息,声音中带着无尽的哀怨与不甘。
这道叹息声在静谧的夜里显得特别清晰,着实把周拥军吓得一哆嗦,赶紧回头看去,只见距离几步远的地方,有一道人影,不过实在是太黑了,这人的模样完全看不清,但看身形依稀能看出是个女人,身上似乎穿着一件暗红色的长袍。
这人刚才着实把自己吓了一跳,周拥军在酒精刺激下有些怒气上涌,丝毫没考虑现在已经是后半夜了,以为自己刚通知完不准出屋,就有人公然违规出来溜达,于是拿出领导派头冲这那人吼道:
“谁啊!谁让你出来的!刚通知了不让出门,想找死是怎么。。”
话还没说完,声音却戛然而止,周拥军眼睛就瞪的像个鸭蛋,明明站在不远处的那道暗红色身影,突然消失了,他赶紧使劲揉了揉眼睛,四周环顾了一圈,确定人不见了,就这么凭空消失了。
这时候就是再喝多也感觉到事情不对劲儿了,这都后半夜了,那会有人出来溜达,更别说是女人了。可自己明明是看到了一个人站在自己身后。。他马上意识到,自己怕是碰见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心底爆发的恐惧情绪就像一桶泼在他身上的冰水,让每寸肌肤都冒着凉气。
就在他准备转身拔腿往家跑的时候,耳后却突兀的又传出一道叹息声,没错,就是耳朵后面,这道叹息就是贴着他耳朵发出的!他甚至都能感觉到一道凉气喷在他耳廓上。
周拥军立时毛都炸起来了,血液似乎都充到了头顶,口中“妈呀”一声,此时那还敢回头,即使明知前方是出村的方向,还是慌不择路的拼命往前跑。一阵奔跑后,前脚刚踏出村子范围,一道暗红色就无声的钻入他体内,黑夜中的周拥军马上失去了身子的控制,向后一仰,倒了下去。
方元睁开眼睛的时候外面已经大亮了,环视一周,黑袍人已不在自己的土坯房里,自后半夜起,他完全是按照黑袍人指引的姿势盘坐一夜,双腿竟没有一点酸麻之感,下地伸了一个懒腰,浑身的骨骼随之噼啪作响,全身暖洋洋的,舒泰至极。
他甚至感觉自己的脑子从来没有这么清醒过,只是昨晚经历的一切有点宛若梦境,要不是炕上一张醒目的黄纸上,写着“方元”二字苍劲的大字,他真的以为昨晚是在做梦。
虽然不知道那黑袍男人是谁,但他对自己似乎还挺好的,不但帮自己清理了体内那股黑气,还教自己那种叫《太虚醒神决》的方法,以后每天晚上练一练,岂不是全身都会暖洋洋的,以后再也不害怕半夜被冻醒了。如果那黑袍人知道他把方家的核心秘法当做取暖工具才如此开心,又不知道会作何感想。
这时候,他听到自家的木门被推开了,以为是老支书又给他过来送吃的,马上蹬上鞋迎了出去,到了门口看到来人并不是周卫国,而是自己一直不怎么喜欢的高瘸子。
此时高瘸子一面嫌弃,使劲儿的拍着自己的手,似乎刚刚被他推开的大门有多脏似的,高瘸子见他走出来,正合了自己心意,这屋里又脏又臭,正不想进去,便冲他喊到:
“疯子,老支书叫你去队部,有事儿找你”。
说完就要往外走,刚要迈出门,衣服却被什么东西抓住了,高瘸子回头一看,只见这小疯子正用一只脏手拽着自己衣服后襟,不由得有些发怒,一把把他推坐在地,但今天这疯子却没有像往常一样哭闹或是傻笑,反而一脸严肃的看着自己,一字一句道:
“我不叫疯子,我叫方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