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中亥时,汉安县衙。
“哎呀,哎呀,贤侄啊,祸不单行啊!”
沈知县焦头烂额,关上了县衙大门,与匆匆赶来的自家贤侄诉苦道。
“本官莫不是本命年犯冲了不成?”
沈·贤侄·鸣珂温馨提示道:“伯父,您明年才到本命年。”
“对啊,这已经到了十一月中旬,马上就要过年了,这是本命年太冲,冲到今年年末了!”
神特么本命年太冲!
沈鸣珂在心里默默吐槽,表面上担忧问道:“不知发生了何事,让伯父如此困扰?”
以沈钰的人情世故与官场手段,何曾有过如此的困扰?
这让沈鸣珂有些怀疑。
“哎呀,哎呀,真是倒了大霉!”
沈知县头疼地扶额道:“阮知州献给顾贵妃的生辰纲,在半道上遭遇匪徒劫掠了!”
“这可不好!那生辰纲还在吗?”沈鸣珂装作惊讶的神情,明知故问道。
沈知县气愤拍案:“自然是全被劫走了!”
“可恶!本县还想要扣押下来,拿来赈灾百姓和犒劳军士的!”
“没想到这群匪徒竟是雁过拔毛地抢光了!”
沈鸣珂安慰道:“伯父息怒。”
“若只是生辰纲的话,如今距离顾贵妃的生辰还早,让阮知州快些重新准备吧。”
他虽然惊讶有余,但没有表现出太多的惶恐。
毕竟沈钰与阮知州的关系向来不好。
并且剿灭匪患一事,也是朝廷下达命令,让阮知州全权负责。
如今被匪徒劫走了生辰纲,阮知州一来要抓紧时间、重新筹备钱财,二来匪患猖獗,他也不敢大肆宣扬。
而私底下的勾心斗角,自打上次的两败俱伤之后,阮知州再也不敢招惹沈钰了。
“哎!这生辰纲被劫一事,只是其次!”
沈知县又说起了另一件大事:“祖安郡主途径我县,在官道上也遭遇了匪徒!”
祖安郡主?
沈鸣珂蹙起眉头,听过这位郡主的赫赫威名。
听闻她是靖王唯一的子嗣。
早些年靖王帮助当朝圣人夺帝有功,却意外早夭,靖王妃随之殉情,留下唯一的女儿。
孤女年幼,便被圣人接到了宫中,由前皇后崔氏亲自抚养。
虽然是藩王所生的郡主,但因圣人与皇后的宠爱,比宫中的皇子公主还要招摇嚣张。
曾休过两任丈夫,豢养面首,私养乡兵,引起朝堂百官的哗然。
但是她依旧安然无恙,圣眷更甚。
这般炙手可热的权贵大人物,在汉安县附近遭遇匪患,自然是天大的事!
难怪沈钰如此头疼了。
毕竟那位祖安郡主可是出了名的刁钻跋扈。
“伯父莫急,我们先想想办法。”
沈鸣珂也预感到此事的棘手,他沉下气,与沈知县商量着应对的法子。
换言之,该如何将这件事的黑锅推到阮知州的头上。
细细商量一番,他们首先要试探祖安郡主对此事有多大的愤怒。
倘若能够借助这两件事,促使阮知州不得不派兵剿匪,也算是利民的一件好事。
“罢了,若是真的能剿匪成功,就助他上青云。”
沈钰不可能眼见着匪患为祸一方,拼死也要剿灭山中的匪窝。
要是剿匪成功,朝廷嘉奖,那阮忠良的政绩履历必然好看不少,足以被召回中央朝廷。
“伯父请早些休息,我们明日去向郡主请罪。”
沈鸣珂劝慰着沈知县注意身体。
沈知县摆摆手,继续与他商量着该如何上门请罪,又要备上哪些周到的礼物。
祖安郡主毕竟是女子,有些礼物还是要找沈如君问问的。
“我先回去问问如君的意见吧。”
沈知县对于自家女儿不能出门的惩罚,也是心疼不已。
当他前不久得知沈如君与叶明珠能够说上几句话,自然是非常高兴的。
叶丫头不错,能处!
沈鸣珂则是留在县衙内,帮沈知县处理公文。
这些公文无外乎都是县城邻里之间的矛盾,大多是鸡毛蒜皮的小事。
但小事繁杂,尤其劳心劳神。
这时,值夜班的捕快急匆匆地进来,禀告道:“侄少爷,外面有妇人报官,说她女儿失踪了。”
“我去看看。”沈鸣珂站起身,先问清楚是怎么回事。
最近妇女儿童的失踪人数,正在逐渐上升。
并且隐隐与岭南村里正私放贷款一事息息相关,但他们始终找不到证据,也就无法打草惊蛇。
“叶夫人?”
当他看到站在县衙外的冯氏时,心中一惊:“是你报的官吗?”
冯氏顶着寒风赶来,乍然看到熟悉的沈鸣珂,焦急求救道:“我女儿珠珠不见了!”
“她今天晚上都没有回来!”
她是狂奔过来的,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断断续续地说道。
沈鸣珂安抚道:“叶夫人请放心吧,您女儿此刻应该在驿站之中。”
“师祖吩咐她前往驿站,抵达那里时定然天色已晚,自然就会在驿站中休息一晚。”
他耐心地解释着,对冯氏说道:“她明日就能安然回来。”
“不是!不是的!”
冯氏使劲摇头,吞咽着口水,焦急道:“珠珠她没在驿站里!”
沈鸣珂的心头蓦然一紧。
冯氏又继续说道:“小清秋下午传过话,说珠珠会住在驿站一晚上。”
“但是等我睡下不久之后,清秋的师父忽然找上门,说驿站的飞鸽传来消息。”
“珠珠她没到驿站!她不知去向了!”
说到此处,冯氏急得直跺脚,眼泪流个不停。
“她……不见了?”
沈鸣珂的脑海里浮现出这个念头。
却对这个事实难以置信。
他只是一时没有看住,她怎么就失踪不见了?
“……山匪会劫掠女子……”
他的耳边好似又回想起了小清秋所说的话,又联想到郡主遭遇匪徒劫道一事。
喉间涌上铁锈般的丝丝血味。
“我去找她。”
不顾捕快的阻拦,他牵出县衙里唯一的快马,命令士兵打开城门。
他快马扬鞭,将从汉安县到驿站之间的官道跑了个遍。
负责驿站的驿吏还是说不见叶明珠的到来。
沈鸣珂又将官道附近的小道与山林搜寻了一遍,不断地呼喊着叶明珠的名字。
——
驿站的二楼房间中。
“寒烟,外面发生了什么事吗?”
半梦半醒间,顾神爱听到了楼下驿吏与沈鸣珂的交谈声。
她忍着浑身的不适,轻声唤着自己的贴身丫鬟:“寒烟,你在哪里?”
没过多久,寒烟从屋外走了回来。
她的脸色极其难看,仿佛是算盘落空一般的愤然。
但在看到自家主子的时候,她又立刻改换成了泫然欲绝的悲戚。
“小姐,我方才外出打水之际,听见了驿吏们的谈话。”
“他们说……他们说周公子已经……”
寒烟走到顾神爱的身边,紧紧握住她的手,使劲哽咽道:“周公子已经跳崖自尽了!”
“他的尸首就停在汉安县的义庄里!”
这话宛如晴天霹雳,让顾神爱的耳朵里都嗡嗡作响。
寒烟见她愣住,试探性地问道:“小姐,我们还是尽早回京城吧。”
“表哥!表哥!”
顾神爱总算反应过来,一张苍白的小脸哭得泪眼婆娑。
“我要去见表哥的尸首!我要把他带回去!”
她挣扎着要下床,却又跌倒了在床上,一口气几乎没有提上来。
“严大夫!严大夫!快看看我家小姐啊!”
寒烟吓了一跳,立刻下楼去找被押着驿站里的严大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