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明珠头疼地猛拍脑门。
平时回去的路程都很顺利的啊,怎么今天接二连三地遇到糟心事?
“兄台,这里是跳不死的!”
她赶紧大声喊道:“那边的山头更高,要跳去那里跳吧!”
一心求死的落魄青年听到这话,反倒是不乐意了:“你这小丫头,别人都是劝生不劝死,就你缺德!”
叶明珠见他如此,料定他不是真心想死,翻了个白眼。
她反唇相讥道:“我是为你好,万一在这里没摔死,只是摔断了胳膊腿,或者摔坏了脑子,你后半生比死还难受呢。”
青年愣了愣,摩挲着下颌,似乎在认真思考叶明珠的话。
他赞同地点头道:“你说得也有几分道理,谢谢你教我怎么死定了!”
叶明珠:“……”
这人脑子绝对有问题。
青年扒拉了几下脏兮兮的头发,对她摆手道:“你快些走吧,别又被我连累了?”
又?
那看来这青年连累了不少人。
叶明珠秉持着明哲保身的态度,以看傻子的怀疑眼神盯了他几秒,牵起青牛转身离开。
“对了小丫头,我姓周!”
“如果有人问起你有没有看到过我,你就说我在这里寻死!”
在她抽身远去的时候,后面的青年又补充道。
有人问起?
这小子不会是被人追杀至此, 才会走投无路地找死吧?
叶明珠的嘴角轻抿,到底还是提醒他一声:“那个很高的山崖上长着不少藤蔓,还有一棵斜长着的松树,旁边就是个落脚的小平台。”
她刚才确实是处于好心才叫那人去更高的悬崖跳下去的。
因为那悬崖看着高,但就没摔死过几个人。
无论是遍布崖边的藤蔓,还有提供各种缓冲的树杈,以及不起眼的小平台。
都可以救人一命。
至于她是怎么知道的呢?
因为原主当年就是在那个山崖底下获救的。
“多谢姑娘提点,周泊烟没齿难忘!”
叶明珠走得脚步很快,只在隐隐约约间听到了那人的自报姓名。
周泊烟?
这名字特别耳熟啊——
卧槽,那不就是女主的白月光表哥吗?!
她转身回望,却怎么也找不到周泊烟的任何踪影了。
叶明珠头疼扶额,只觉得晦气不已。
难怪今天的回家路一点也不平静,原来是摊上这么个倒霉蛋了。
周泊烟,吏部尚书的嫡长子,素有天才儿童之名,记忆过人,诗才斐然,更长着一副潇洒俊朗的好相貌。
他十八岁高中进士,入大理寺掌管刑案,但见不惯官场的黑暗,得罪不少人。
不久后就得罪了正得宠的大太监刘浔,贬谪为凉州县令,又在途中遭到刘浔的暗中追杀。
虽然以假死脱身,但也在逃难途中留下了一身病根。
“麻烦了。”
叶明珠蹙眉,自忖她刚才的话,虽然有可能帮助周泊烟假死,但这人本来就能假死成功,倒也无所谓。
但真正麻烦的是,在后面追杀周泊烟的东厂杀手。
“牛哥,咱们走快点吧。”
叶明珠摸了摸对人间险恶一无所知的青牛,好言好语对催促它快些回去。
距离岭南村还有段路,她想走小路避开,但又仔细一想,还是选择大大方方地原路返回。
“哞~”
许是因为叶明珠喂了它好几顿,青牛很听话地拱了拱她的手。
牛蹄走在路面上,发出哒哒哒的声响。
不远处的草丛之中,发出一阵窸窸窣窣的动静,似乎有五六个人在附近搜索着。
他们在抬头时,露出面白无须的普通相貌。
“小姑娘!”
这六个人自然也看到叶明珠,彼此对视一眼,和善地唤住了她。
他们刻意地挡在路中间,叶明珠不得不停下来,面露警惕地盯着他们,不敢跳下牛背。
你们是谁?干嘛挡住我的路?”她没好气地问道。
首的人皱了皱眉头,但还是勉强笑道:“我们没有恶意,只是心中焦急,想问你些事。”
说话间,他举起空荡荡的双手,示意自己没有危险。
其他人也往后推了几步。
哪怕他们装的再怎么温良和善,叶明珠也不会放松警惕。
只是她面上依旧表现出稍微的松懈,问道:“你们想要问什么?我还赶着回家呢。”
“小姑娘,你在过来的时候,有没有见到一个这么高的男子?”
为首的赵五比划着周泊烟的身高,详细描绘着他的的外貌特征,又找了个合理的借口。
“他是我们的少爷,因为闹了些脾气,就悄悄溜走了。”
赵五露出一副为难的奴才样:“要是老爷怪罪,我们都吃不了兜着走。”
“哦,原来是这样啊……”
叶明珠佩服他们睁眼说瞎话的本事,语气体谅道:“我确实看到了一个疯疯癫癫的男人,朝着那边走去了。”
她往后一指,指向了刚才见到周泊烟的地方。
“要是朝那边直走,就是个很高的悬崖,他该不会是打算跳——”
叶明珠突然捂住了嘴,露出有些懊悔的神情。
“多谢姑娘的告知。”
赵五拱了拱手,带着身后的人就要冲过去。
在临走前,他颇有深意地盯着叶明珠,好像在思忖着要不要灭口。
“你们快点过去吧,这里山多路险,千万不要跟丢了。”
叶明珠也察觉到了对方意料之中的危险。
她状似提醒的口吻道:“还有,今天时间不早了,这附近没有适合留宿的地方,你们最好在天黑之前进入汉安县。”
“如果错过了落门的时辰,你们就试着报我的名字吧。”
赵五不相信地打量着这个小农女:“报你的名字?敢问姑娘是?”
叶明珠大大方方地说出了自己的名字,骄傲道:“我与沈知县是熟识,跟沈知县的亲侄子更是过命的交情。”
她拍着平平无奇的小胸脯,信誓旦旦地说道:“只要你报出我的名字,在整个汉安县就没人敢为难你们。”
“哎,这也算是我刚才没有及时拦下你们家少爷的弥补吧。”
她一边炫耀着自己的人脉,一边连连摆手,催促着他们赶紧去找人。
赵五深深地看了两眼,以自身阅人无数的眼光来看,确认叶明珠没有说谎的可能。
“那就多谢姑娘了,我们有缘再见。”
出于谨慎,赵五决定不打草惊蛇,毕竟这地方的沈知县也是个硬茬。
他招呼着自己的其余手下,往她所指的方向速速离去。
不出意料,那边依旧找不到人影。
在这附近搜寻了好几遍,他们终于在草丛里找到了一串脚印。
寻着脚印,赵五等人走向了更高的悬崖处。
在悬崖边上留有一双鞋与一件衣物,还有一封极为简短的绝笔信。
“老大,这小子自杀了。”
手下的人欣喜若狂地说道:“嘿,倒是省事。”
赵五为人谨慎,他走到悬崖边,往下面小心翼翼地探头看去。
在横生枝节的峭壁枝干上,似乎还挂着刮蹭留下的布条。
“……走,禀告厂公。”
赵五收走全部的遗物书信,带着手下前往最近的汉安县,准备落脚一夜。
在城门口时,赵五见到守门的士兵,心中忽然想要验证那个牵牛农女所说的大话。
但他张了张口,最后只拿出了户籍证明,安安分分地进入县城。
任务完成,不宜节外生枝。
他终究还是压下了心中的那近乎不值一提的疑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