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答应留在独立团我就放开他。石光荣说。
沈少夫也趁机说道:石连长,好说好商量,你放开,放开。
她还没答应呢,我放什么放?石光荣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王百灵问:石连长,只能这样吗?
石光荣说:要么你留,要么他死,只能这样。
王百灵微笑了一下,冲他点点头,说道:那好,我留下。
石光荣一面用枪抵着沈少夫,一面说道:姓沈的,你听到了,王军医可不是我抢到手的,是她主动说留下的。
沈少夫脖子被勒得喘不上气来,连连干咳着。石光荣猛地把他推了个踉跄,不由分说,拉过王百灵回身就走。走了几步,又回头冲沈少夫说道:姓沈的,你别动不动就告状,把老子惹急了,我找到你们24团去,我石光荣啥事都能干得出来。
沈少夫无奈地立在那里,半晌,才捡起石光荣扔在地上的那把枪,无比沮丧地打马回营了。
胡团长见了石光荣和王百灵,吃惊地问道:你怎么又把人带回来了?
石光荣不无得意地回道:团长,这可不赖俺,她咋回来的你问她。
王百灵没有回答,转身走开了。
到底咋回事?胡团长不解地问道,石光荣,你把话说清楚。
石光荣望着胡团长,说道:是她主动回来的,俺又不能抢,再说了,我抢人那个沈白食也不会答应不是,他们那么多人,我想抢能抢来吗?
胡团长认真地看着他脸上的表情,无奈地摇了摇头。突然正色道:石光荣!
石光荣被这一声吓了一跳。
跟我到团部来一趟!说着,胡团长转身自顾自往前走去。
石光荣弄不明白团长的意图,怔在那里琢磨着,看到小德子冲着他又是摇头又是摆手,更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了。
见石光荣没有跟过来,胡团长回过头来,不耐烦地大声喝道:石光荣,快点!
此时,桔父桔母和桔梗已经在团部等着了。桔父坐在炮弹箱子上,在吧嗒吧嗒地抽烟袋,桔梗背着包袱扶着桔母站在一旁。见胡团长带着石光荣几个人走进来,还没等石光荣反应过来,桔父猛地就站起了身子,磕了烟袋锅子,指着石光荣生气地喊道:好你个小子,你跑了和尚还能跑得了庙吗?就你小子长腿了?
石光荣一下就明白过来,喃喃说道:爹、娘,你们这是何苦呢!
说完,一下蹲在了地上。
桔梗见了,便也跟着蹲在了石光荣面前,问道:石头哥,你看着俺。
石光荣抬起头来,不解地望着桔梗。
桔梗问道:俺长得难看吗?
石光荣摇摇头。
桔梗又问道:俺缺鼻子少眼,还是缺胳膊少腿?
石光荣又摇了摇头。
桔梗忽地就站起来,两眼里闪着泪光,追问道:石头哥,那你为啥不娶俺?
桔父这下也沉不住气了,站定在石光荣身边赌气一般地说道:俺跟你们首长汇报了,你和桔梗这婚,结也得结,不结也得结。
石光荣一下着急了,抬头说道:爹,你这是逼俺。
胡团长过来,叫了一声石光荣,问道:你说说,桔梗哪不好?
石光荣小声咕哝道:哪都好。
那你为啥不和她结婚?胡团长追问道。
石光荣认真地望着胡团长,说道:团长,她不是俺媳妇,是俺妹妹。
桔梗见状,心里头着急,突然打断了石光荣的话,问道:石头,你胡说,自打你进了俺桔家门,俺天天想着做你媳妇,都想二十多年了,咋就不是你媳妇了?
石光荣无奈地摇了摇头,起身冲桔母走过去,说道:娘,你领着桔梗回去吧,等部队打了胜仗,我就回去看你们!
俺和首长说好了,不结婚俺和爹娘谁都不回去。桔梗说道。
石光荣看看这个,望望那个,每个人的表情都坚定得像块石头。
胡团长拍了拍石光荣的肩膀,说道:石光荣,刚才我和张政委商量过了,既然你父母带着桔梗找上门来,为了队伍的稳定,也为了军民关系,这婚你必须结。
石光荣一听这话,有口难言道:团长、政委,你们这是整人。
石光荣,我告诉你,我们整的就是你这样的人。胡团长突然一下变得严厉起来,回头喊道,小德子。
小德子应声从门外跑了进来。
通知尖刀连,停止训练,让张排长带人去收拾一间空房子,给石光荣当新房用。胡团长交代完了,回头又冲一旁的张政委说道,老张,咱们石连长结婚,这可是咱们独立团的大喜事,通知队伍,放假半天!
张政委笑着答道:好,我这就去通知!
两个人一唱一和地说着笑着,把石光荣气得抓耳挠腮,像只囚在笼里的猴子一样。
张排长带着小伍子几个人果然为石光荣的新房张罗起来。他们一边擦门窗,贴喜字,扫院子,一边有说有笑地议论着新郎官和新娘子。
石光荣背着手在院子里打开了转转,见他们动了真格的,一边挥着手,一边制止道:你们别弄了,弄了也没用!
那些战士并不听他这些,一边笑着一边说道:连长,哪儿不满意你说,我们一定让你满意。
石光荣见他们这样,一屁股坐在那里,说道:好,好,你们弄,你们弄吧!
与此同时,在卫生队的一间房子里,队长白茹正和几个姐妹一起为桔梗梳妆打扮。头梳好了,白茹拿来了一块小镜子,一边递给桔梗,一边笑着说道:妹子,看漂亮不?
桔梗接了镜子,认真地朝自己看了一眼,脸上立时就飞起了羞涩的红云。
接着,桔梗从随身带来的包袱里,拿出一件大红的夹袄,几个人忙又帮着把它穿在了桔梗的身上。再去看时,桔梗完全是一个新娘子的样子了。
在胡团长和张政委的刻意安排下,正当石光荣和桔梗的婚事在紧锣密鼓进行着的时候,王佐县城里的山本大队,却在谋划着一次行动,这次行动的目标,直接指向了八路军独立团。
此刻,在日军大队部里,山本大队长正召集几个中队长和皇协军大队长刘老炮开会。
山本用一根木棍指着一张地图介绍道:八路军独立团,在后沙峪村,我们决定明天一早出发,包围后沙峪村,一举消灭……
接着,山本又给在座的几个中队长一一布置了作战任务:竹内中队长,你们的任务在这儿,抢占后山制高点。
竹内中队长起身应道:明白。
佐藤中队长,你们从正面出击,不惜一切代价,冲进村子;安源中队长,你们切断八路军的后路,绕到后面去……
最后,山本又点到了皇协军大队长刘老炮的名字。
刘老炮已经斜倚在一把椅子上睡着了,还高一声低一声地打起鼾来。刘老炮的鼾声,引起了许多人的注意,一起把目光集中在了他的身上。
潘翻译官见状,忙上前推醒了刘老炮,小声问道:刘大队长,你怎么睡着了?
刘老炮睁开蒙眬的睡眼,抹了一把口水,讪笑着说道:他们说啥俺也听不懂,不知咋整就睡着了。
山本望了一眼刘老炮,用手里的那根木棍敲着桌子,厉声说道:皇协军,你们随我出发。
潘翻译官忙又把这话翻译给了刘老炮。
出发?去哪?啥时候?刘老炮一头雾水,不明就里地问道。
潘翻译官说道:明天一早,去消灭八路军独立团。
刘老炮站起身来,忧恐参半地问道:还去呀,要是再被他们抓住谁去救俺?
山本听了,立时恼羞成怒地望着刘老炮吼道:死啦死啦的!
刘老炮这回听懂了,一边向山本敬礼,一边在口里应着,手脚禁不住一阵慌乱,竟把身后的那把椅子踢翻了。
会议结束之后,几个人各自散去了。刘老炮和潘翻译官两个人走在王佐县城的街道上。刘老炮心里憋着一股气,刚才当着山本的面又不好发作,这会儿却大起了胆子,不由得骂道:日他姥姥,小日本干啥呀,动不动就死啦死啦的,吓唬谁呢?
潘翻译官淡淡地笑了笑,说道:端人家的饭碗,就得听人家调遣。
刘老炮听了,不觉又苦恼道:潘翻译官,再这么整下去,老子这饭碗不端了,回二龙山享福去。
潘翻译官转头望着刘老炮,宽慰道:刘大队长,别说气话了,来都来了,走,哪那么容易?
刘老炮一边和潘翻译官往前走,一边琢磨着他的话,说道:潘翻译官,我看你这人不错,还能跟我说点实话。要不这么的,晚上去我大队部,咱们哥俩喝两口。
潘翻译官朝刘老炮又笑了笑,爽快地应道:行,我有时间就找你去。
刘老炮拍了拍潘翻译官的肩膀,说道:那就说好了,兄弟等你了。
正这样说着,两个人来到街边的陈记杂货铺前,潘翻译官停住了步子,冲刘老炮说道:刘大队长,你先走,我去买盒烟。
说着,望着刘老炮往前走去了,这才转身进了杂货铺。
杂货铺的掌柜的——陈老板是个六十岁上下的老者,见潘翻译官打外边走进来,忙起身招呼道:潘翻译官,好久不见了,今天您想买点啥?
潘翻译官高声应道:买盒烟,老刀牌的。
说着,陈老板便拿过一盒烟,放在了潘翻译官的手上。
潘翻译官机警地扫视了一眼四周,随手从贴身口袋里掏出钱来,拍在掌柜的手上,又小心地按了按,说道:这是烟钱,掌柜的,你数好了。
说完,转身走了出去。
掌柜的若无其事地打开钱来,就看到了里面夹着的那张纸条,纸条上清清楚楚地写着一行字:明早日本人出城袭击后沙峪村。不觉抽了一口冷气,便向里屋走去。
此时,石光荣和桔梗的新房已经收拾妥当了,胡团长自告奋勇充当他们两个的主婚人。
婚礼很快就宣布开始了。胡团长站在院中的一张八仙桌前,清了两下嗓子,抬高嗓门说道:今天,是石连长的大喜日子,也是咱们冀中独立团的大喜日子,这婚礼由我来主持,让新郎新娘入场。
话音落下,桔梗在白茹和王百灵的搀扶下一步一步走出新房来到了院子里。可是,一院子的人等了好大一会儿,仍不见石光荣从另一间房子里走出来。胡团长一下子急了,问道:石光荣呢?
仍不见石光荣应声,胡团长又问道:王连长,你这个伴郎咋当的,石光荣呢?
王连长从队伍里走出来,冲一间偏房喊道:石光荣,快出来吧,你又不是大姑娘,害啥羞哇——
说着,仍不见有回话,便吱一声推开门走了进去。屋内空空如也,并不见石光荣的影子。王连长一下子就慌了,忙跑出来,报告道:团长,石光荣刚才还在,他还让我出来等着,可这一眨眼的工夫,人就没了。
胡团长看一眼张政委,又看了一眼桔父桔母,脸上就有些挂不住了,忙冲王连长命令道:难道他还变成了土行孙?快去找!
王连长带着几个人一边跑出院子,一边高一声低一声地喊着石光荣的名字,最后,几个人气喘吁吁地集中在了村口的一棵大槐树下,正在左顾右盼时,突然听到了一阵鼾声。几个人听到这鼾声,感到十分诧异,正要寻找时,王连长突然抬头看见石光荣已经倚在一根树枝上睡着了。
我的天哪,石光荣,你这是整的哪一出哇,还不快下来。王连长仰起头来朝石光荣喊道。
石光荣被这喊声惊醒过来,却并不下来,又接着往上爬去。
王连长见了,感到又好气又好笑,跺脚喊道:你还爬啥,快下来!
石光荣一迭声地回道:我不结婚,我不下去,就不下去。
就在这时候,胡团长和桔父桔母也闻声赶了过来。一见这阵势,胡团长走到树下仰头喊道:石光荣你这是干啥,你跑这儿躲猫猫来了?
石光荣蹲在树上,看到树下的胡团长和桔父桔母,一脸委屈地答道:我不结婚。不结婚,我就下去。
胡团长叉腰站在那里,想了想,突然从腰间掏出枪来,吼道:石光荣,我最后再说一遍,你要是不下来,你就是逃兵,我按军法处置你。
桔父一见胡团长要动真格的,忙奔过来,解围道:首长,这可使不得,使不得。
石光荣你听到没有,你别怪我没有耐性,再不下来我可要执行了!胡团长哗啦一声子弹上膛,冲石光荣下了最后通牒。
石光荣被逼无奈,嘴里一边嘟囔着什么,一边极不情愿地从树上溜下来。
胡团长挥手说道:把他带回去!
不由分说,王连长和几个战士七手八脚便冲了上来,扭着石光荣就向新房押去了。
夜晚不知不觉就来临了。
桔梗郁闷地坐在新房的床沿上,把胸前的大红纸花摘下来,望着面前的石光荣,发泄一般地揉搓着。
石光荣怔怔地看着桔梗,不知应该怎样向她解释这一切。
两个人这样大眼瞪小眼地沉默了半晌,最后还是桔梗说话了。桔梗说:石头,今天俺就想听你一句话,俺桔梗就那么让你讨厌?
桔梗,你听我说……
俺不想听,啥都不想听,俺就想问你一句话,你心里还有没有俺桔梗了。
我……我……
石光荣终究也没想出一句合适的话来。
桔梗见石光荣这样,内心里感到很委屈,眼里的泪水止不住地就流了下来。桔梗一边流着泪水,一边伤心地说道:从你到俺家那天开始,俺桔梗就把自己当成你的人了,虽然叫你石头哥,可俺心里知道,你是俺桔梗的男人,天天这么想,每时每刻都这么想,你离开蘑菇屯好几年了,俺天天想,日日盼,咋的,石头哥,你当上了连长就看不上俺了,心里真的没有桔梗了?
不是那样的,桔梗,真的不是那样的。面对伤心的桔梗,此时此刻,石光荣感到自己的一张嘴竟然笨拙得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新房里两个人这样说着话,不料想,却被房门外的王连长和几个战士一字一句听在了耳朵里。王连长侧耳听着里面的动静,一时有些气不过,更替桔梗感到不平,直起身来冲身边的小伍子说道:这个石光荣,想当陈世美了。
小伍子听王连长这么一说,也一下没了主意,忙问道:连长,那咋整?
王连长略思片刻,朝地上啐了一口,说道:我来教训他。
说完,冲里面喊道:石光荣,你出来,你滚出来!
屋里的石光荣听到喊声,立时站起身来,就像突然之间获得了救星一般,匆匆忙忙冲桔梗说道:有人叫我,可能是有啥任务了。
一句话没说完,转身开门跑了出来。夜色里见王连长和几个战士站在那里,忙问道:王连长,是不是有任务?
王连长望着石光荣,咬牙说道:石光荣,我是听明白了,敢情你是个陈世美呀!
啥陈世美,老王你说啥呢?石光荣一下子糊涂了。
王连长指着石光荣的鼻子说道:你就别装了,你说,为啥不想结婚?你看这丫头对你多好哇,你这是不知好歹。今天我要替团长,还有屋里那个丫头好好教训教训你。
说着,就像一条恶狼般地向石光荣扑了过来。
石光荣猝不及防,一下子被王连长扑倒在了地上。可石光荣哪肯就范,猛地一下爬起身来,一边精神亢奋地比画着,一边说道:你小子偷袭,这个不算,咱们再来。
王连长自然毫不示弱,一边虎视眈眈地拉开架势,一边说道:不服是吧,再来就再来。
说着说着,两个人就厮打在了一起。
坐在新房里的桔梗越听越觉得不对劲,便起身开门走了出来。看到石光荣和王连长两个人个顶个地下了死力气,吭哧吭哧地较着劲,眼瞅着石光荣就要吃亏倒在地上,突然冲了过去,一把便从后面把王连长紧紧抱住了,随即一个用力,把他摔了出去。王连长倒在地上,忍着疼痛,龇牙咧嘴地朝桔梗嚷道:你这丫头,咋的了,我替你教训这个石光荣,你倒教训起我来了。
王连长想在桔梗面前讨个好儿,可谁承想,桔梗却不吃他这一套,叉腰站在那里,说道:他是俺男人,不用你教训。
王连长从地上爬起来,拍拍手上的土,望着桔梗说道:丫头,你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呢。这小子是陈世美,当了连长就看不上你了,你还护着他。
俺愿意!桔梗抢白道。说完,拉起石光荣进了新房,哐当一声把门关上了。
王连长讨了个没趣,自嘲一声,算我狗拿耗子。接着冲几个哧哧笑着的战士吼道:你们笑啥笑,走吧!
一边说着,一边头也不回地带着几个人走了。
桔梗把石光荣拉进屋去,又担心他刚才和王连长较劲时伤着身子,不容分说,就上上下下检查起来。看见石光荣手背上划破了一道口子,有血流出来,一边不停地往那伤口上吹着气儿,一边说道:石头哥,等明天我再见到他,一定替你出这口气。
石光荣听了,苦笑了一声,望着她说道:桔梗呀,你真是个好妹妹。
桔梗的表情马上又变了,一下放开石光荣那只流血的手,不高兴地问道:啥,我就是你的好妹妹?
石光荣慌忙说道:妹子,你听哥说,听哥好好跟你说。
顿了顿,桔梗又泪水汪汪地望着石光荣,说道:那你说吧,俺倒要听听你到底想跟俺说啥!
石光荣也拿一双眼睛望着桔梗,想着小时候在一起时相互呵护的一幕幕往事,又想着今天晚上与王连长之间发生的这一切,禁不住一阵感动,叹口气说道:妹子,你以后改个姓吧,就叫石梗吧。
桔梗朝石光荣笑了笑,不假思索道:石头,从今天开始,俺就是你的人了,你说姓啥就姓啥。
石光荣听了,忙摇着头说:我说的可不是那个意思。
桔梗又不解了,问道:那你啥意思?
石光荣又望着桔梗说道:我是想让你给俺当一辈子的妹妹,以后你把我当成亲哥,我把你当成亲妹子,咱们都姓石,一辈子都是一家人。
桔梗怔住了,石光荣的话,让她终于明白过来了。她就那样一刻不停地望着坐在她面前的这个男人,刹那间,双眼里含满了泪水。
妹子,我说错了吗?石光荣看到了桔梗眼里的泪光,小心地问道。
石头哥,你真的就把俺当妹,没有别的?俺就那么让你讨厌?桔梗哽咽着说道,心里头难过极了。
石光荣内心里也感到十分痛苦,一下子就蹲在了地上,抱头说道:妹子,我到咱们家那年才八岁,从那天起,我就把你当妹妹,这都二十多年了,从心里你就是我妹妹,你说我咋能娶你,你说这成啥事了?
桔梗坐在那里,琢磨了半晌,抬手擦掉了眼里的泪水,又断然说道:石头,你这么想俺不怪你。你现在不认,因为你心里没转过弯来,不认就不认,石头,俺桔梗现在想好了,暂时还给你当妹子。石头你记着,就是你真的是一块石头,俺也要把你焐热,让你以后心甘情愿地娶俺!
说完,抬脚上床把被子铺开,冲仍旧蹲在地上的石光荣说:石头,俺不和你纠缠,你快躺下歇吧,明天你们队伍还有任务呢!
石光荣看一眼那张婚床,难为情地问道:那你呢?
桔梗温柔地朝他一笑,说道:俺看着你睡,像小时候我害怕睡不着,你看着我一样。
不。石光荣说道,妹子,你听话,还像小时候一样,哥拉着你手睡。
石光荣一边这样说着,一边慢慢站起身子朝桔梗走了过来……
日军大队部里,刘老炮、刘二一伙人还在陪着潘翻译官喝酒。
刘老炮这时已经有些醉意了,他一边敞着怀频频与潘翻译官举杯,一边说道:潘兄弟,俺真敬佩你能在日本人身边待住,要是我天天看山本那张驴脸,我一天都待不住。
潘翻译官淡然一笑道:老兄,端人饭碗替人消灾,这是规矩,俺也就是谋口饭吃。
刘老炮鼻子里哼了一声,说道:兄弟,不瞒你说,俺们要不是冲着这天下是日本人的,俺早就拉杆子走人了!
这话也不能那么说。潘翻译官看着刘老炮,纠正道:城外有八路军,还有国民党的队伍,也不能说这天下是日本人的。
刘老炮不同意这种看法,摇摇头说道:从关里到关外,俺看清了,还是日本人得势,人家都住在城里。八路也好,啥也好,还不是让日本人给撵得东躲西藏。俺刘长山不吃眼前亏,日本人得势,俺就跟日本人混呗!
潘翻译官想想,说道:不说这些,来,刘大队长,咱们喝酒。
喝!
几个人又喝了一会儿酒,一旁的刘二担心误了大事,就递过话来,说道:叔,你别喝了,明天一早咱们还要跟日本人出城打仗呢!
刘老炮愤愤地说道:打个狗屁仗,让俺替日本人卖命,他给咱啥好处了?满上,满上!
几个人直到很晚才散了酒场。潘翻译官从日军大队部出来,一个人走在王佐县城的街道上。走着走着,最后又来到了陈记杂货铺门前。这时候,杂货铺已经关门了,门口那只红灯笼却仍然点燃着。
看到那只红灯笼,潘翻译官不觉放心地嘘了一口长气,接着便也快步离开了。
那张纸条已经转到了胡团长的手里。
胡团长看过了那张纸条,又把它递给了张政委,淡然一笑道:鬼子知道咱们在后沙峪村,明天早晨来偷袭。哼,他们的鼻子可真够灵的。
张政委问道:胡团长,你看,我们应该怎么办呢?
胡团长思虑道:通知部队,明天凌晨转移。
两个人分别通知了部队,又坐在马灯下开始研究起部队转移的路线来。胡团长指着一张冀中地图最后说道:就去老虎坡吧,几个月前咱们就在那里跟鬼子打了一仗,咱们损失的确不小,鬼子也没讨到啥便宜。老虎坡三面环山,就是鬼子来偷袭,咱们的退路也多。
张政委表示同意,直起腰来说道:**哇,你是不是想你的老伙计飞火流星了,那可是你的伤心地。
想起那匹名叫飞火流星的战马,胡团长不由得感叹道:是呀,我那老伙计是从长征时就跟着我,一直到陕北,又来到了冀中,没有它我**肯定活不到今天。你说我能不想它吗?
张政委思忖道:怪不得,这么长时间还不给自己配一匹战马。
胡团长笑了笑,十分怀念地说道:就咱们那些马,没有一匹我能看上的,和飞火流星比,它们都差远了。
张政委突然想起什么似的,从贴身口袋里掏出怀表,看了眼胡团长,说道:时间到了,咱们该出发了!
你看你看,差点把大事忘了。胡团长一拍大腿,说道:出发!鬼子不是要偷袭咱们嘛,咱们要让他们连味都闻不到。
片刻过后,司号员吹响了紧急集合号。
军号声划破了凌晨的天空,把石光荣和桔梗从一片蒙眬的睡梦里惊醒过来。石光荣骨碌一下翻身起床,一边打着背包,一边忙不迭地朝桔梗喊道:队伍肯定要有大行动了,桔梗,你带着爹娘快回咱们的新家吧,等我一有时间就去看你们。
桔梗一边看着他收拾行装,一边担心地叮嘱道:石头,你可答应俺,你一个人在外一定要照顾好自己。
妹子,我记住了,你快点带爹娘走!石光荣走到门口,回头又看了桔梗一眼,想说什么,又没有说出来,便匆忙和她招了招手,转身奔着队伍去了。
这时,队伍已经在村外集合好了,并且开始快速地按照计划的路线向远处转移。
独立大队前脚刚走,一大队日本兵就开了进来。
山本带着大队人马跑了这么远的路,却扑了一个空,禁不住又羞又恼,面对着气喘吁吁跑来报告的一个军官,咬牙切齿地骂道:八嘎!
一边这样骂着,一边把战刀拔出来。
那名军官见状,忙向前问道:山本中佐,我们下一步怎么办?
山本气急败坏地挥手劈断了身旁的一棵小树,接着吼道:还能怎么办?回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