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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的归处

赵武灵王倒像是一个黑社会,仗着自己无人敢惹,竟拉着赵轩游过了冥河,这种事在等级森严,规章严格的地府,连阎王都不敢做,还好没喝孟婆汤,“小子,你有种,我倒是蛮喜欢你的!”

冥河之水,有一舟往返,水面氤氲沆瀣,整个是匍匐在腐朽空气被血染红的空间里,在血脉里潜伏喷张,腐蚀消磨冰冷的石壁,雨更凄厉,像被下了诅咒,石碑上爬满了蛀虫,黏糊糊的绿汁液,恶臭冲天的肮脏,地府的脾胃腐烂成灾难,千疮百孔,遍野是妖艳的霉花,吸允着行尸般的脓水,饱满而绽放开来,整座丛林成了茹毛饮血的监狱。在狂怒里掺杂进哀怨的暴怒,悲恨,揉合了淤积千年的粪土,糟粕灌入了地狱的戾气,狂傲,风声是赵武灵王的嘲笑声!瘟疫的脚,在他发白的头发间恐怖地迈开,阴森森的土层,伸出一双双干枯的手,正挣扎着,无数寒鸦像是死亡的眼,躁动的血丝要膨胀了,老鼠在洞穴里闻风而动,这是他第一次来到地府时,地府给予他的一段评价。

后来,地狱魂灵在正义与邪恶间斗争,他在篝火前蜷缩成影,他的影已溶解到夜的器皿里,毒蛇仍会盘在乱石上嗅着他的气息,水蛭在他干燥的嘴唇旁狠狠地盯着,狼蛛用虚伪的表情编了一张善变的网,绿宝石的眼,夜里发光的是狼蛛那垂涎的唾液。

今天,多少枯骨成冢,垒起你的城墙。

可赵武灵王,你也孤身于修罗场,我赵轩得拔剑迎你,热血让眼眶绯红如夕阳归雁。一行剑气长虹,天柱崩,地锥绝。在焚烧的焦土上,在破叶中呼啸竹林,你纵拥有千军,纠缠出一切权势,只为心结未解。当年的沙丘宫也倒塌了,踏马燕山,星月如钩夜已眠,可否,越过你的城墙?

“小子,醒醒!”赵武灵王用手捏了捏赵轩的脸,发现不管事,就去提了一桶水,索性往赵轩身上泼,泼完又捏了捏他的脸。赵轩朦朦胧胧地睁开眼,看见赵武灵王在身边,也没觉得奇怪,稳健的他只是恭敬地说了一声:“赵王好,我那几个朋友呢?”“放心,他们还在找你的路上呢,估计过会就全到了!”两个人气喘吁吁地席地而坐,“赵武灵王,你是有雄才的人,在地府也算得上是一代鬼雄,为什么不想着投胎呢?”赵轩客客气气地询问眼前这位刚才还与之争斗的老人。“你以为我疯了,我想杀人?我想复仇?不!我祖先传承到我手里的基业,灭中山,修长城,我让赵国更加强大!让北边的匈奴胆战心惊,让西陲的强秦不敢进犯,齐楚两国也忌惮我赵国胡服骑射的威力,更何况衰败的魏韩燕,老天!若假以时日,我必定可以一统六国,扬名九州,告慰我大赵列祖列宗!可恨我的两个逆子赵章赵何,我也恨我的感情用事!才导致他们骨肉相残!赵何,竟敢弑父!”赵轩恭敬地低吟了一句“赵惠文王也是一代雄主,颇有你的风范!”赵轩原本以为赵武灵王会勃然大怒,没想到他的脸上竟然闪过一丝骄傲的微笑。“弑父弑兄得到的江山,这个孩子比我的心还狠!你说他最后怎么样!我大赵后来是不是一统六国?你告诉我!”赵轩被赵武灵王的几点唾沫溅到脸上,被这么严肃迫切地逼问,心里反而轻松了一些。

“这么多年来,没有人告诉你吗?”“我是一个癫狂的魂灵,整日醉醺醺的,就喜欢找人打架比武。手下是一群战死异国他乡的沙场的孤魂,那是我赵国人的血还在地府孤零零地流淌着!我一直在孤独地寻找六国的君主,可是我后来再也看不到战国的兵器,还有那文字,我还遇见过秦国在地府的一整队魂灵,只是奇怪他们都是土陶做的俑,没有头盔,有的还没有铠甲,却和我赵国的军队一样,那么整齐顽强,那么勇武刚猛!我生前曾多次见过秦惠文王嬴稷,那是个了不起的对手啊!剑眉星目,虎狼般的眼睛,他的心就跟海一样深沉可怕……我年轻时,第一次见到坚毅的他,我就许下宏愿,我要比他强,我要振兴赵国,一统寰宇!”时光荏苒,赵雍点点滴滴的回忆却像雨后的空气那样清新,他岿然不动,像一尊古老的雕像,让风吹乱他本已凌乱的发姿,吹动这个赵国人那颗依旧火红跳动的心脏。

作为晚辈,赵轩安静地听着,实不忍打破赵王的幻想,哪怕在地府,他也不可能战胜那支他还未曾见过的拥有恐怖战斗力,强大到统一六国,还北击匈奴,南征百越的军队。最终,他巧妙地避开问题症结,找寻到了问题盲点,不谈人伦纲常,只谈理想——“赵王,七国后来统一了,您的赵国,您的家乡邯郸城今天依旧还在,两千多年了依然那么雄伟壮观!赵国的后人生活在五湖四海,整个国家的版图变得巨大无比!”

听到这句话,赵武灵王先是静默了一会儿,然后嘴角抖动,一滴滚烫的豆大的泪珠从他浑浊的眼睛上无声地滑落,厚重地滴落在阴冷的地府,敲响了老骥伏枥的乐章。他激动地,断断续续地发出了沙哑的声音:“我的…邯郸城!两千多年了…还在啊!我赵国的血脉啊…传承了两千多年,好!好!呜呜呜…了不起!”说完话的他,脸上涨红,甚于喝酒,已是涕泪横流,一个气泡在鼻孔处着呼吸忽大忽小,他仰着头长舒了一口气,满意地笑了,笑声充斥着整个空荡荡的地府。惊得阎王和地藏王都纳了闷——这乱世魔王也会笑?平时一脸抑郁忧虑,实在是千年奇事啊!

连杰和榕在地府兜兜转转,最后终于在一个小鬼身上打听到消息,寻着踪迹来到赵王雍的藏身处。未见其人先见其声,“笑得那么灿烂,糟了!赵轩想必被他折磨得不行了!”连杰快步走过去,在拐过一个弯后,看见了赵王雍,把手中的君子剑飞掷过去,转着圈子回旋的剑被赵王雍避身一闪,插进了后面的厚石壁。榕看见赵轩没事,心里的石头一下就落地了,笑着喊:“赵轩,你还好吗?”“我很好!你们别动,站在那里,我过去!”赵轩麻溜地跑到两个人面前,嘀嘀咕咕地跟他们两个说了半天话,两个人恍然大悟!

连杰去见阎王,地藏王,赵轩,榕,赵王去邯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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