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明月避开了江波爪牙的视线,悄悄潜回了新宅,此时蜡烛已经燃尽,便摸黑爬到床上钻进了被子里,直等着次日清晨被江波一伙上门问罪。
这边被窝里睡得正香,那边却在掌灯密谋,盘算着一场阴谋应该怎样去实施才能置人于死地。
江波问江域:“陈员外被害一案可有什么进展?”
“没有查到什么线索,没有目击证人,也没有作案的凶器。陈家一家三口是被割了喉的,可是那小子身边只有一对铜锏。”江域答道。
“那就去找一把刀来,管他是谁都栽赃给姓杜的那小子!”
江域想了想,道:“这个容易,只是这小子活着一天,我就过得不踏实,我们能定他个斩立决的死罪吗?”
“他杀了陈家一家三口,即为不道,便是十恶之一,我们不用等到秋后再问斩。”江波冷笑道,“拿下他之后选个良辰吉日,就在午时三刻就地处决了,那时正是阳气最盛之时,我要让他连鬼都做不了,管他是不是从鬼城出来的,都叫他灰飞烟灭!”
“好,我这就去办!”
江域说完便出去准备了,折腾了一宿,终于盼到鸡鸣,便领着几个手下,打着灯笼,趁着夜色来到杜明月的新宅。
这时从黑暗里走出几个人影,来到江域面前。
“怎么样?”江域问道。
“睡得正香呢,进去之后就没见他出来过。”为首的一个人说道。
江域挥了挥手,那几个人又消失到黑暗中去了,吩咐手下道:“敲门!”
一个捕快便上前握起门栓敲了起来,黎明前的宁静,突然被金属敲打的声音打破,引得周围传来一阵阵的狗叫声,声音此起彼伏。
杜明月睡眼惺忪地起来开了门,却见一条锁链向自己脖子上套来,他往后一躲,锁链套了个空,那些捕快立即抽出佩刀窜进院子里,将他团团围住。
“你还敢拒捕?”江域问道。
“拒捕?无缘无故来敲我的门,二话不说就哪锁链套我,还说我拒捕?”杜明月反问道,“抓人要有真凭实据,我犯了什么罪,你们就这么平白无故地要抓我?不就是一对石头狮子堵了门口嘛,用得着天不亮就来锁我,抓人得有个说法吧?”
“什么说法,敢杀人留名,就不敢承认了?”
“杀人?杀什么人?难道我昨晚又喝多了?”杜明月假装糊涂起来,不住地晃着脑袋,“我昨晚没喝酒啊,我把谁杀了,杀得严重不严重?是不是当场没断气我又补了几刀?”
江域见他故意捣乱,只好按照程序说道:“陈员外一家三口昨日被杀,凶手留下字条,说是‘抬头不见天,醉酒枉受冤,今日开杀戒,找我平都山’,这平都山的人我们都认识,那就是你!”
杜明月对他说的理由感到太牵强、太无力了,说道:“我说江捕头,你有没有打听清楚啊?我在平都山上学武那会儿,人口达到一千多号人,现如今有学武不精另投名师的,有雄霸一方自立门户的,有犯了戒律被逐下山的,也有作为使者来往江湖的,你怎么就知道是我干的?”
江域懒得跟他在口角上去争辩,怒道:“谁让这里就你一个事平都山的?这已经足够了,即便不是你杀的,你也有嫌疑,说不定还是同伙呢!你要是清白的,就跟我到衙门走一遭,是与不是,知县大人自有公断!”
杜明月见天色刚刚泛白,估计徐州城的大门才刚刚开启,便有意拖住他们,说道:“好啊,既然你说我是同伙,有本事你们就来抓我呀!”
江域知道自己说错话了,不应该把推断的话说出来。
哪知杜明月偏要用言语激他:“我就知道你不敢抓我的嘛!”
“我早就受够你了,既然找打,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都给我上!”江域向手下吩咐完,也将佩刀抽出,唰唰唰地向杜明月劈头盖脸围攻而来。
杜明月一转身,躲过一个捕快砍来的一刀,顺势将其手腕一拧,一掌拍在他的后颈,把他打晕倒在地上,身子挪到墙角,从柴堆里抽出一对铜锏。
藏于院中的兵器正是他提前安排好的,事情正按照他料想的那样发展着。
江域见他手中多了兵器,一刀刀的攻势越来越紧,杜明月却是不慌不忙,他的武功继承了他父亲翻江蛟江洪的,恐怕也是水里面的能力强于在地面上的。
想到当初江洪那招似翻江的蛟龙一样的手法,杜明月到现在还感到一丝害怕。庆幸的是现在是在陆地上,就算你的水上功夫高出你爹十倍,我又有何惧!
于是便陪着几个捕快打起了太极,一会儿逗逗这个,一会儿又挠挠那个,眼见天色渐渐亮堂了,门外看热闹的群众越来越多,便使出一招“群魔乱舞”,把几个捕快全部撂倒。
这一招出其不意,直看得江域两眼发呆,愣了一会儿,急忙掉头向外面跑去,一边跑一边叫喊着:“不好啦,有人殴打官差,要造反啦!”
有几个乡民突然见他从院子里窜出,躲闪不及,被他撞倒,杜明月赶紧将双锏插到后辈的皮囊里,上前将他们扶起来,告诉围观的人们此地危险,劝大家还是远远地躲起来为妙。
可是乡亲们哪里肯听,他们早就对江波这个知县不满了,他儿子江城又背着老爹在暗地里作威作福,此刻见有人出头公然对抗衙门,纷纷说要陪他与县衙对抗到底。
杜明月心里不舍,这些老百姓思想简单,只知道哪个当官的不压迫他们便是好人,但压迫他们的便一定不是好人。
他们哪里知道狮驼山是个什么东西,更不知道这个江波背后有多大的靠山,杜明月怕有太多的百姓会因此受到迫害,只好出言相劝:“乡亲们,听说陈员外一家三口昨日被人杀害,官府又说我有嫌疑,只是让我到县衙问话。我这就去看看江大人会有怎样的评判,乡亲们还是请回吧!”
“我要跟你一起去县衙听审!”不知道是谁在人群里喊了一嗓子。
“我们不相信杜少侠是杀人凶犯!”又有人接了一句,人群开始沸腾起来,男女老少挥舞着拳头,誓要和官府斗争到底的架势。
杜明月怕事情闹大,别再给自己扣上聚众谋反的帽子,当今的嘉靖皇帝被宁王吓怕了,最怕有人造反,万一真的在全国下海捕文书,再被严嵩一类的佞臣利用,恐怕平都山都要受到牵连。刚要继续相劝,忽然看见沙莽和窦三娘夫妇二人向这边奔了过来。
“他们是来拿我的?”杜明月暗想,可是那沙莽冲到近前后并不和杜明月对话,也不和他动手,而是抓起一个老百姓向天空中扔去。
那个老百姓是位三十多岁的男子,不知道是因为长得瘦小,还是沙莽真的就是力气很大,眼见那男子被他抛起来有五六丈高,沙莽又向旁边一位少妇抓去。
杜明月一个箭步冲到他的面前,拦下了抓人的手,借力使劲地推了沙莽一把,趁着对方后退了两步的间隙,一伸手将被抛在空中的男子扶住,推到一边,去招架眼前伸来的一双大拳头。
老百姓被突如其来的打手吓得够呛,一哄而散,毕竟能向官府讨个说法是一回事,一旦打起来丢了性命又是另一回事。
杜明月接住了沙莽的两只拳头,却发现他的手腕很粗壮,自己手上的力气竟然无法将其手腕翻转过来,没等多想,那双拳头紧接着又变成一对大掌,向他胸口戳来,杜明月转身避开他的攻击,却发现一张打手向其后辈拍来。
“铁砂掌?!”杜明月急忙跳开,这让他想起了沙里舟的空手炒板栗,脸上不由得感觉已经恢复的烫伤又有些烧灼得厉害了。
眼见杜明月和沙莽动起手来,窦三娘拔出手中的剑划了过来。
杜明月急忙闪身,将双锏取出,在大道当中展开架势。
“这两位一上来就痛下杀招,明显来者不善,是不是受到了谁的蛊惑?”杜明月心中暗想,再看窦三娘手中的那把剑,剑身架起,剑尖指志向自己。
沙莽见两人以兵器相对,双臂抱于胸前,站到路边当起看客来了。
窦三娘见杜明月做好了拼斗的架势,便挥舞着手里的剑向他刺来。
杜明月并未招架,因为昨晚已经跟她比试过了,他想先看看对方的攻势如何,哪知对方却处处狠招,招招指向要害。
杜明月只好架起双锏,两人一来一往,毕竟窦三娘是女流之辈,虽然武功不错,持久的耐力却不行,架不住双铜锏的连番敲打,渐渐步步后退。一个没注意,剑身被双锏夹住抽不出来了。
窦三娘的剑拔不出来,沙莽在一旁看得却并不为夫人的安危着急,依然像一座山一样矗立在那里,看得江氏叔侄心中纳闷:这老婆汉子闹别扭了,怎么不赶快上前帮忙?
杜明月也是心中不解,因为他已经估计到这一步,一旦夹住了她的剑,她的男人定会抽出弯刀扑上来,接下来是怎样的招式都已经想好了,可是他却岿然不动。
一愣神的功夫,窦三娘突然身影一晃,从被他双锏夹住的剑把上又抽出一把剑来,直向杜明月面门刺来。
“子母剑!”杜明月大惊,立即左手挥锏格开,双锏分开后,窦三娘将母剑收回,一剑变成了两剑,气势上也强盛了起来,似一条双头蛇吐着信子一样,分别向杜明月的两侧夹击而来。
杜明月将双锏倒握,突然身形一晃,挪到窦三娘的身侧,单锏一挥,打在她的小臂上,将手中的母剑打落。
正当沙莽要拔出弯刀朝杜明月砍去的时候,稀稀拉拉地跑过来几个人,是江波和江域他们领着几个衙役赶了过来,丁师爷躲在最后,做好了随时逃跑的准备。
“杜明月,你犯上作乱、罪大恶极,还不束手就擒?”江域毫无底气地说道。
“杜少侠,只要你肯放下兵器,乖乖跟我回去,我保准向上面替你说几句好话,既然你说你是无辜的,为何又要兵刃相见呢?”江波劝道。
杜明月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也不点破,但他怀疑凶手就是江波一伙的,于是说道:“既然如此,我就随江大人走一遭,我倒要看看,凶手会不会另有其人!”
“你家蓝衣娘子吃亏了,还不上去帮忙!”江波推了推沙莽道。
沙莽这才想起自己的老婆刚刚被这个男人敲了一棒子,吼叫着:“啊!敢欺负我家娘子,我要你小子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