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百味谁人调,纵横江湖万里遥,敢抗世俗真情性,羽翼未丰披战袍。
舍弃安逸别幽桥,不为功名不辞劳,冲破束缚迎朝阳,未等日斜燕还巢。
朱宝琳收拾好了行囊,在奉天府的五位高手的护送下,依依不舍地离开了县衙。
杜明月又和江波闲聊了几句,望见邢云飞脸上似乎一副失落的表情,便想了想说道:“朱姑娘这一走,云飞兄该有些不舍了。这样吧,你明天回去一趟,给敖姑娘他们带个话儿,毕竟是我把她带出来的。”
邢云飞听出他话里的意思,说道:“大哥放心,我一定把话带到!”
“江大人,我想在县衙再多讨扰些时日。”杜明月像是在向江波请示,其实内心清楚:你们想拉拢我,自然不会反对,我就在这住着,你们还能把我轰走不成!
“杜少侠说哪里话,你想住多久就住多久,何来讨扰一说!”江波客气地说道。
“好,那我就写封家书,让云飞兄弟帮我捎回去。”
杜明月回到屋里,将一封提前写好的书信交给邢云飞,说道:“我一会儿出去雇辆马车,咱们等到中午就去昨天桥边的那家酒肆,到时候徐兄会在那里等着。”
邢云飞拉着他道:“大哥,一个人回去还用马车?”
杜明月拍了下脑门道:“哎呀,差点犯糊涂了,赶了辆马车回来,还不明显告诉别人有人跟咱们一块儿上路!”
邢云飞惋惜地说:“唉,看来这几天没有福气再享受大鱼大肉的清闲生活了,被人打发回家喽!”
“怎么,有怨言啊?”杜明月知道他说笑,“要不然你留下,我回去送信?”
“别别别,我宁肯出去透透气,再让我窝在这里,可就把我憋坏了!”
“小样儿!已经日上三竿了,要不咱们出去喝几杯,就当是为你饯行?”杜明月怕隔墙有耳,所以暗示他。
“好啊,你请客,等回来还要你为我接风洗尘呢!”邢云飞毫不客气地说道。
“那是自然!”
两人一路缓行,一直走到酒馆门口,杜明月也没有发现有跟踪的尾巴,便对邢云飞说道:“这里临街,人声喧哗,咱们何不找一个清净的地方?”
邢云飞心领神会,说道:“那咱们就去看流水穿小桥、村头飘酒旗吧!”
不一会儿的功夫,两人便来到酒肆,在小树林里见到了徐无恨,原来徐无恨已经雇了一辆马车,老乞婆和小“羽儿”已经坐在车上了,简单介绍之后,邢云飞和徐无恨上了马车,扬起一股烟尘消失在羊肠小道上。
杜明月又来到那家酒馆,找了个角落独自品着香醇的大曲美酒,直到日暮才回到住处。
在县衙一直住到小年的祭灶节,杜明月除了听到一场喜庆的鞭炮声音外,也没见江波有什么大的动静,龙头岛那边也没传来什么消息,每天只是修炼武功,或者是到酒馆喝闷酒。
这段时间里,他怕乡民给自己坐冷板凳,每次买完东西都多付些银两,做买卖的谁还跟钱过不去,见他平日态度和蔼、出手阔绰,不是与官府那些人一样飞扬跋扈,背后里倒也说他些好话。
这一日,杜明月在院子里跟江波和江域闲聊,突然外面有人击鼓告状,江波翻了一下白眼,听说击鼓的是一位没有状子的华发老农时,便让丁师爷去替他写状词,自己则进屋去换官服准备升堂审案。
江域道:“杜兄,在下失陪了,一会儿要升堂了,如果有兴趣,就去听听知县大人如何审案吧!”
“官员审案,我去不太合适吧!”杜明月道。
“只是旁听而已,只要不插话就算不得妨碍公堂,没事的!”
“还是算了吧,见着衙门的威武我心里害怕!”杜明月撒了个谎,其实他不想见到堂下的百姓受欺负。
“这样啊,那杜兄请便吧!”江域说完走了,留下杜明月一人待在庭院里。
“偷偷看几眼也无妨!”杜明月心想。
于是站到门后,也不进到大堂,透过门帘看知县审案,只见捕头江域代替刑房典吏在旁听,丁师爷兼职招房作着笔录,都说县衙虽小,五脏俱全,可是这个县衙却被他们姓江的垄断了,除了县丞、主簿,能说得了算的职位全都是自己人了。
堂下只有一位华发老人面北而跪着,没见着被告在哪里。
案几上的江波正在看着诉状,看了几行便放到一边,拿起惊堂木往桌上一拍,问道:“堂下所跪何人?为何事击鼓喊冤?”
那老汉吓得一个激灵,答道:“启禀晴天大老爷,这不快过年了嘛,家里面急着用钱,今天早上只好牵了一头牛拉到集市上卖了,换了些银子却被坏人骗走了!”
“你详细说来!”江城道。
老汉道:“回大老爷,老汉姓刘,今天牵了一头牛卖掉,一共换了四两纹银,又买了些米面,将剩下的三两银子换成方孔铜钱,和米面放在一起挑着往回走。路上遇到一个牵着马的小伙子,说我年纪大别累坏了,要帮我挑一会儿,还把缰绳塞到我手里让我替他牵着马。”
“一开始,我们俩还边走边说着话儿,可是时间不长,那小伙子便健步如飞,逐渐走到老汉前头去了。老汉我年纪大了,本来就走得比较慢,使劲拉着手里的缰绳,却发现身后牵着的却是一匹老马,马背上也没有马鞍。”
“趁这一回头的功夫,那小伙子已走出去好几步远,我连忙大声喊道:‘小伙子,你等等我。’谁知那小伙子听到我在后面叫他,不仅没有放慢速度回头等我,反而脚下生风一般,转眼间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知道这时候,我才意识到上了他的当。”
“寻不到那人,我看了看眼前的这匹骨瘦如柴、弱不禁风的老马,知估计它最多也就值几百钱。我用一头健壮的牛换了一匹骨瘦如柴的老马,如何能咽下这口气!再说,家里还等着钱用,又没有米面做饭,这样回去如何向家里人交待?于是,才牵着老马到县衙里告状来了。”
江波问道:“你可认识那小伙子?”
刘老汉委屈道:“启禀老爷,若是认识,我就去找他了!别说认识,即便他是哪个村庄,哪个堡子的,我都不知道!”
“你的扁担可曾刻有记号?”江波又问。
“回老爷,农家一般只有秤杆和麻袋上写有姓名或做个记号的,像这些自家用的东西,哪还需要做什么记号啊!”
听了刘老汉的诉说,江域忍不住笑出声来:“我说刘老汉,骗你钱财的那个小伙子既不知道名,又不晓得姓,这茫茫人海的,让我们去寻找一个没名没姓的人,简直就是大海捞针!费时费力不说,还不一定能找得到。退一步讲,就是真的找到人了,可人家要是死不认帐,你手里又没有什么证据,一样拿他毫无办法。”
杜明月知道遇到了一个不知被告为何人的蹊跷案件,倒要看看这个花钱买来的知县怎么处置。
“来人呐,把刘老汉的瘦马牵上来!”江波吩咐道。
只见江波抬头看了一眼刘老汉和他牵的那匹老瘦马,告诉王老汉道:“骗你钱财和米面的小伙子我已经找到了,你明天下午来县衙领取就是了!”
刘老汉将信将疑地问道:“此话当真?”
江波掷地有声地说:“公堂之上绝无戏言。这样吧,这匹马既然不是你的财产,就将它留在县衙,你独自一人回去吧。”
江波的话别说刘老汉不敢相信,因为据乡里传说,这个知县可不是什么善茬儿,就连丁师爷也是一头的雾水:大人今天这是怎么了,完全不是他的做事风格啊?
江域也是大惑不解:这个无头案,大人既没审,也没问,甚至欺骗刘老汉的人究竟长得什么样子都不知道,什么都不清楚怎么就敢说案子已经破了呢?
因此,他和丁师爷不断地示意江波,意在提醒他不可轻言破案。可江波却丝毫也不理会他的提醒,大声宣布退堂。
这江波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杜明月看了也是一脑子糊涂浆。
刘老汉走后,江波回到后面,丁师爷问他:“咱们下一步该怎么办?”
江波回答道:“怎么办?凉拌!咱们什么也不做,你让人将马牵到马厩里,单独拴起来,不要给它吃的,也不要给它喝的。”
丁师爷不解地问:“这,这,这刘老汉的银两被这马的主人骗走,干嘛要惩罚一头牲口呢?跟破案有关系吗?”
江波胸有成竹地道:“当然有,等明天便知分晓。”
次日上午,江波命人将那匹老马拉到街上,派了几个衙役盯住老马,将其缰绳解开后,狠狠地朝它屁股上抽了一鞭子。那老马受不了疼痛,撒腿朝前跑去,衙役们悄悄跟在后面,然后就各忙各的去了。
杜明月闲着无聊,又跑去喝了点酒,悄悄回来躺在精光瓦亮的屋顶晒着太阳。
未时刚过,街上便传来熙熙攘攘的声音。
杜明月坐起来,见衙役们将一个二十几岁的小伙子五花大绑地带到县衙,还有一根扁担和两袋米面。刘老汉在一旁等着辨认,说此人正是骗走他钱财的小伙子,在人证物证面前,小伙子只好低头认了罪。
“好一招老马识途!”杜明月坐在屋顶看得真切,这时才明白江波的计谋,只是可惜,此人若是通过考取功名得来的官职,倒是当地百姓的福音,一场官司令他的心机表露无遗,可见此人并不是毫无城府的无能之辈,看来今后行事得小心谨慎些才行!
“杜少侠呢?”江波问道。
“上午出去了,没见着回来。”丁师爷答道。
然后悦诚服地对江波说道:“万万没想到,这个案件看起来蹊跷得毫无头绪,大人你仅仅抽了老马一鞭子,就轻而易举地破了案子,找到了那个骗子!”
也不知丁师爷故意奉承还是出于真心,反正在杜明月看来,这个知县并不简单。
江波笑了笑对丁师爷说道:“我故意将这匹老马饿了一天一夜,第二天又让人打它,饥饿难耐又受到欺负的老马必然会跑到自己主人家里,去寻找食物并且希望得到主人的庇护,我们做的只是顺藤摸瓜而已。”
“可是大人,您今日怎么一改往日的作风?”
“其实本官也是受杜少侠的启发,坊间传闻他花钱从来不心痛。如此爱财之辈却不惜钱,就是为了博得他们的好评。看来咱们要想成事,可不能跟眼前这点钱财较劲儿,不如趁机买个好名声,打下群众基础。”
“原来是这样啊!”丁师爷点头称赞,也令杜明月大吃一惊,原来自己的行踪早已被人跟踪,做过什么他也一清二楚。
“哎呀,糟了!”杜明月打了一个冷颤,“邢云飞护送徐无恨娘儿仨去龙头岛的事,他是不是也知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