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红玉等人回到龙头岛,见炼铁炉已经初具雏形,邢云飞到海边和柳腾云见了面,一起研究起了定海针,虽然他对炼铁之术一窍不通,但对火术却深有研究,两人一起琢磨怎样才能提升火焰的热度,怎样烧才能增加炉温,该用什么样的木料,该怎样鼓风,火里加点什么东西会让火苗更旺等等。
因为有许多东西要准备,还得再等几天才能点火开炼,其他人则坐在院子里闲聊,年轻人在一起总有着聊不完的话题。
牛大力唾沫星子横飞地讲述与锦衣卫搏斗的经过,朱宝琳兴致勃勃地讲着如何和柳腾云混在敖府而不被人所察,说着说着,从成都分手后的话题再次被大家提起,朱宝琳想从当时的故事中寻找敖心莲失忆的线索,央求着岳红玉再讲一遍当时的情形。
听完岳红玉对当时情节的真实还原,朱宝琳又一次泪流满面了。
岳红玉抿嘴一笑,递给她一张手绢,安慰她:“行啦,傻妹妹!谁让嚷嚷着非要我再讲一遍,听过多少次了还有眼泪流,你看我们不都好好地回来了嘛!”
“对呀,你再哭的话,龙头岛就要发海啸啦!”牛大力偌大个身躯趴在石桌上,歪着脑袋冲她做着鬼脸。
“有你这么座大山护着,有海啸我也不怕,天塌下来还有高个儿顶着呢!”朱宝琳 “噗嗤”笑出声来,抹了抹泪水。
杜明月见她破涕为笑了,说道:“大家请看,朱大小姐的收涕神功,变哭为笑大法!”
朱宝琳猛地跳起来,追上他轻轻推了他一把:“去你的,好没良心啊!人家替你们担心,你倒笑话起人家来了……”
话没说完,忽然想到敖心莲曾经吃过自己的醋,便抱着她的胳膊说道:“心莲姐姐,你看看他,又欺负人家啦!”
敖心莲见他们围着自己疯转,莞尔一笑。
朱宝琳趁机问她脑海里还对哪些事情有印象,敖心莲道:“我只记得我追寻九哥敖壬的行踪来到双潭镇,听闻花乔堡贤明在外,就去拜访了花堡主花晓风,花堡主和二叔花知喜前辈热情地招待了我。我清楚地记得那日还跳进双潭湖里救人,之后的事情就没什么印象了,你们说的许多事情我连一个个的片段都记不起来,更别说连贯的记忆。”
“心莲姐姐,那你不怀疑是怎么到了峨眉山上去的?”朱宝琳又问。
“许多经过都是玉阳子真人告诉我的,我记得当时跳进水里救人,之后就浑身疼痛,一直往下沉,手脚都提不起力气,再后来就被人给捞上来了。亏得闭气功厉害,还昏迷了数次,醒来后才发现身上有好几处伤,疼得厉害,而且躺在峨眉山上,玉阳子真人为了让我尽快恢复元气,便教我峨眉派的武功,但他却说不收我为峨眉派弟子。”
“不收你入峨眉派,怎么可能会教你峨眉派的武功?这玉阳子老道好生奇怪!”杜明月想到他几步之外能听见自己低语,忽然觉得他很可怕,会不会要挟了敖心莲,或者有其它目的?因为江湖上门派规矩很严,学习一派武艺的规矩谁都懂,不是入室弟子是无法学到本门派的武功的。
敖心莲看出他的担心,不自觉地把手放在他的手上,说道:“你们放心吧,峨眉派都是些正人君子。红玉妹妹懂得看人,应该能看出他不是邪恶之徒。当时我被打捞上来时,是几个女弟子帮我换的衣服,那些男子虽然救我心切,却也懂得男女授受不亲,唯恐避之不及。后来玉真子道长跟我说,当时也不知道我跟峨眉派有没有冤仇,见我危在旦夕,也管不了那么多了。”
“是啊,要是他当时真有太多顾虑,恐怕咱们真就阴阳两隔了。”岳红玉感叹一声,这一路上,她和杜明月都好几次和死神擦肩而过,不得不感慨造化弄人,上苍悯人。
“心莲姐姐,你不是武功也挺厉害的吗?干嘛不自己运功疗伤?”朱宝林问道,她不懂运功之道,以为“天下武功出少林”,本质上都一样,哪门哪派的又有什么区别。
“宝琳妹妹有所不知,外功有刚柔之分,内功也有阴阳之说,要不怎么有‘走火入魔’一说。你们看我平时总握着一把剑,而且水上飞的轻功也不错,其实敖家的独门武学是阴阳轮刺,也叫乾坤圈,其要领是凶狠而且臂力过人,练这种武功的内力显然对疗伤是不起作用的。”
在武学上,朱宝琳的师父只教了她制敌的招式,武器的灵巧运用,根本没对她讲解内功的相关知识,此时才如醍醐灌顶,点头说道:“原来武学还真奇妙,怪不得江湖上有练武入痴的!”
岳红玉问:“江湖上有什么峨眉十二桩法、玉女剑法、峨眉刺、越女剑一类的,是不是都是峨眉一派的武功?”
“我也不清楚,也没听玉阳子真人提起过,他只说峨眉武功是集武、气、医为一体的,又融道家、佛家武功为一脉,创编了桩与技、穴与气为一体的峨眉绝技,所以对我很有帮助,其它可能涉及门规,不方便对我透露吧。”
“当初为了寻找你的下落,我和师姐到了山上,抬头伸手就能够着天,感觉就跟成了仙似的。若不是亲自上山、亲眼所见,我还道峨眉一派都是女子呢!”杜明月想起那天的糗事就觉得尴尬。
“怎么,不是女子的门派吗?”原来牛大力也不知晓。
岳红玉解释道:“这也难怪,峨眉派的剑法姿势优美,说是‘见之似好妇,夺之似惧虎’。意思是看上去好像温柔的女子,一旦受到攻击,立刻会变成受到威胁的猛虎一样,作出迅速强烈的反应,外人不知道真相,真会以为是女子创立的门派。”
敖心莲听她说着,似乎想起什么事来,说道:“好像被峨眉道人救起的不止我一个,有几个门人听说我是从江里救上来的,还说过峨眉派就喜欢从水里捞人之类的话。我问过他们,原来二十多年前就曾救过一位少妇,至今还在山上的道观修行,只可惜我在山上只待了不长时间,要不然我一定会去拜访她的。”
朱宝琳虽被她讲的揪起了好奇心,但听大伙儿把话题扯远了,忙道:“说远了,说远了!心莲姐姐,邓哪天咱们上峨眉山谢恩再去拜访她吧。我想问你,从峨眉山上下来后,你怎么回到龙头岛了?怎么不去打探敖壬的下落了?”
敖心莲道:“其实,虽然我忘记那段时间发生了什么事,但我还知道自己是谁,家住哪里,也知道出来的目的,只是脑海里有个声音告诉我,必须要回家办什么重要的事情,可是回来好几天了,也没有想起到底是什么重要的事情。”
岳红玉就帮她回忆,拉着她的手说道:“说说你去双潭镇的经过,去的时候遇到谁,说了什么或是吃了什么,想想讲给我们听吧!”
敖心莲道:“也没什么,遇到你们之前的事情都记得,双潭湖上的船儿被砸碎了也都记得。但是怎么救的我就不知道了,接着就是醒来后发现在峨眉山上了,养伤的那几天就是每天坐在太阳下面,面对着脚下的云雾打坐,只可惜玉阳子真人没有告诉我心法的名字。”
“哦,原来是选择性失忆!”杜明月幽幽叹道。
“选择性?师弟你还懂这个?”牛大力见他一脸不快,问道。
“我是说,她什么都记得,就是不认识咱们几个了,搜友跟咱们几个相关的事情都记不起来了。”
岳红玉安慰杜明月道:“所以说呀,心莲姐姐记忆的恢复主要还得靠咱们几个帮忙,这个急不得,只能寻找一些细节慢慢来启发她了。”
这时岳良元陪着敖翔走过来,听他们谈论着敖心莲的失忆问题。
敖翔叹道:“我就这么一个独生女儿,因为我酒后失言,说了不该说的,不仅害了杜家,也害得她涉身江湖,替我收拾残局,如今却遭受失忆的痛苦。”
岳良元劝道:“敖兄也不必自责,冥冥中一切自有天意,好在她身边还有这么多知心的朋友,对她不离不弃,倒也值得欣慰。”
说完上前向女儿询问了关于敖心莲伤势的一些问题,又亲自望闻问切一番后,说道:“由外伤引起的失忆是比较麻烦的,我看敖姑娘头上没有受伤的迹象,是不是由于当时过度悲伤而导致记忆被封存了?或是对什么事情太过悲观?”
“我们当时被人诬陷,被朝廷的官兵追杀,这都不算什么伤心事啊!反倒心莲姐姐受伤这段时间,杜师弟一直魂不守舍、伤心至极了,差点又一次丢了性命!”岳红玉说道。
“是啊,是啊,听说伤还没好就急着去峨眉山了!”朱宝琳补充了一句,臊得杜明月满脸通红,脸上和脖子上的烫伤越发颜色鲜艳,只好冲她努着嘴。
岳良元叹道:“好一个痴情的热血男儿!不过我从医多年,恢复失去的记忆是一个比较复杂的事情,要找到心底最深切的记忆,最好能够经历一遍当时的情景,那样就有可能重新回想起来。你们几个同龄人有时间的话要多陪陪她,可以从当初刚刚认识开始,适当安排一些当时的情形,或许受一点刺激能够唤起被埋藏的记忆,慢慢找回问题出在那个阶段。”
此时正值寒冬腊月,再跳进水里不太现实,只能从进了花乔堡说起,可是敖心莲还是想不起来,大家又不能逼得太紧。所以接下来的半个月里,朱宝琳时不时地吓得她心慌意乱,要么从乱石后面窜出来,要么弄一个火把在她眼前跳,可她依旧回想不起这段时间里的一丝记忆。
到后来,杜明月也不刻意去刺激她了,能不能想得起,什么时候想得起,个不重要了,看她现在对自己的态度,虽没点明,心却在一起,一切就顺其自然吧。敖心莲就时常拉着他去沙滩上练武,长剑对双锏,把峨眉心法运用到了敖家功夫上,武功明显却有了意想不到的提升。
这一天,杜明月正陪着敖心莲坐在凉亭里看着锦鲤,不知是见到人后来要吃的,还是天气变冷受不了的,两条锦鲤一同跃到水面之上。
杜明月忽然想到双潭镇的那个夜晚两人飞跃双潭湖的情景,想起了黑压压的蜘蛛,心想:“会不会跟花乔堡的摄魂针有关,当时我们刚去花乔堡的时候,她也曾经受人控制,身不由己。”
于是拉着她跑来找到岳良元,向他说明当时的情形。
“摄魂针?花乔堡的花知喜?”岳良元听说过花知喜,虽然都是搞医术研究的,只不过在他看来,花知喜炼的是毒,所学的摄魂术也属于巫术的范畴。
“对呀,怎么把他给忘了,花家二叔精通铁针摄魂之术,当时心莲姐姐曾受制于他,说不定他有办法唤醒心莲姐姐的记忆。”岳红玉说道。
杜明月看着敖心莲的双眸,想到花乔堡确实令她受到伤害,虽然当时已经将冤仇化解,可不知她内心深处是否对花乔堡存有戒心,于是说道:“她说记忆是在花乔堡丢失的,既然触景生情或许对她的回忆有所帮助,那我就和心莲再去一趟花乔堡。”
岳良元从怀里取出一个纸包,递给他道:“也不失为一个办法,但一切需要小心,如果敖姑娘感觉头痛,这粒安神丸可以缓解她的疼痛。”
杜明月将纸包揣入怀中,带着长辈亲朋们对二人的嘱托咐,和敖心莲一起坐船出了岛,骑了两匹快马向双潭镇方向奔去。
渡口处的酒馆里,两个化装成渔夫的锦衣卫坐在窗口。
看着他们渐渐远去的背影,一个问道:“那两个看样子武功不错,不知要去哪里,咱们用不用向千户大人禀报?”
“不用了!”另一个说道,“这些都是小人物,咱们只管看好要咱们盯住的人就行了,其他的不要管它,以免节外生枝。”
“哎,堂堂两个锦衣卫百户,竟然跑到海边吹冷风!我手下的总旗、小旗现在也比我过得逍遥,说不定此刻正躺在温柔乡里,搂着勾栏美人儿呢!”
“行了大哥,刀口上添日子,咱们也是身不由己!”说完拿起酒壶将桌上的两个杯子斟满,瞅瞅旁边没人,“还是喝酒解闷吧,万一传到千户大人的耳朵里,他又要生气了!”
两人长叹一声,将杯中酒一饮而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