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江五郎,因为他全心全力的爱着我,我信得过的只有他一个人。
容声在旁边不敢说话,紧贴我的身子。一双乌黑乌黑的眼睛始终盯着我,她的手抚过我乱糟糟的长发。过了一会儿,见我不吭声。
她便说去福满堂拿糕点,我扯着她快要走出去的衣袖,苦笑说:带我重游一次江南吧。
我的眼神必定可怜极了,泪水都打湿了容声的眼。她用力的点点头,仿佛害怕什么宝贝消失一样。
次日清早,我们踏上了去江南的路,父亲怕路上多有不测,尤其南方多匪徒,就让我义兄陪我一同前往。
我欣然接受,挽着义兄的衣袖走出这座吃人不吐骨头的鬼城。
马车行了不消一会儿,我借口男女授受不亲,将义兄请了出去。
临走之前,他握住我蜷缩的双手,直勾勾盯着他的义妹,一脸不可思议。
“眠眠啊,如今我们倒成了河水和井水”
我抽出来双手,用手帕扫了下,冷冷的与他对视。
“义兄,我一直以为你是聪明极了,没想到如今竟这般不开腔。”
义兄紧抿嘴巴,眼神空洞无物,连声说好,利落地收拾好情绪,退出车厢,骑上宝马。
我亲爱的父亲啊,还是不相信我会老实认命,义兄只不过是他的眼睛来监视我罢了,我们哪里还称得上兄妹?
义兄今年刚满二八 ,却已战功赫赫,年纪轻轻便是玉林军的副统领,他出门惯戴我给他求的平安扣,说是害怕,怕客死异乡,怕再见不到他的啊眠妹妹。
哥哥,其实我也怕见不到你,如今更怕,怕你谋我命。你终究是以官位为中心,再不与我同心同德。
江南离枫眠城不远,不消半日就到了。
我们住进一家酒楼,义兄称担心我,住进了我旁边的屋子,容声一如往常住在离我最近的偏房。
刚放下行李,窗外就响起脚步声,瓦片轻松,我想:肯定是哪家公子又偷偷来瞅他的姑娘了,就像五郎夜夜会送我的糖炒油栗。
说着容声激动的进了门 ,叫喊着说把江南有名的糖炒油栗买了回来。
小姐小姐,快看我买了你最喜欢的糖炒油栗,你自从那日就不肯吃饭,夫人担心极了,说来江南一定要我多买你喜欢的东西吃。
她略显粗糙的手仔细剥开,连忙喂我嘴边。
容声,我不饿,你仔细吃了吧。转身我躺在床上背对着容声,和那包糖炒油栗。
容声还想说什么,见我不愿起来,放下包裹,轻轻退了出去。
等她走后,我坐在客厅,愣愣的发着呆,恍惚中我好像又看见了披星戴月朝我走来的五郎。
他一把搂过我,把头生生埋在我的肩颈里,眼角涌出的泪水浸染我的衣物,我的发丝,还有我的眼眶。
眠眠,眠眠,眠眠……
他嗓子沙哑着一遍又一遍的喊着,头也不抬,像个执拗的孩提,记忆中那个在敬王府揪着我的辫子不肯放手的孩子音容笑貌逐渐浮出心头。
我张开手接受他的拥抱,不断拍着他的背以示抚慰,就像哄着记忆里刚挨打回来的五郎。
眠眠,你不要五郎了嘛,你为什么把我一个人丢在那里……他紧紧握住我的手不放开,像是我会再次逃跑,像是我再一次留他一个人面对。
五郎啊,我倚靠在他的臂膀里呢喃细语,
我悔了。
他跪在我的脚下,虔诚的像个教徒,而我俨然走上了一条不归路。
他说:眠眠,我江俞此生只认你为妻。谁也不能把你从我身边抢走。寂静的窗外响起打更人的浅谈吟唱。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他愣住,似乎再思考什么。抱着我不想放手,就这样窗外好像着急了,吹响了布谷鸟的声音,我推开了他,披上外套,走向窗边。
五郎,你去吧,你是国家的好儿郎,百姓的常胜将军,去你该去的地方,李家枫眠也该完成她的使命……
眠眠……我,他的手颤颤巍巍地举起拂过我的脸颊,眼角已经红的骇人。
江俞,听话,经此一别,我们还会再见的,届时自是共渡芳华。
他咬了咬牙,攥紧拳头走向黑夜。
五郎刚走,义兄才推门而入,手中的剑起了锋芒。
眠眠,你没事吧,我听见……。
无碍,我刚刚做了噩梦,屋外如何,怎这般吵闹。
鼠蝇之事,不必记在心上,继续休息便好,天塌下来有哥哥给你扛。
他收起剑仔细检查起我的屋内,几番下来终于在墙角发现了迷迭香,这是一种幻药,怪不得…
大小清扫了一遍,他又点上安魂香,让我好生休息,就匆匆离去了。
义兄他……分明可以早些发现五郎,可偏偏五郎走了,他才现身,是在装模作样以此来应对些什么嘛?
父亲?朝廷?
呵呵,什么时候,我竟这般重要了?竟要大家都来监视我……
我刚见到义兄,父亲大人就说我可以信任他,他会帮我做一切我想要做的事情,那个时候父亲待我极好,我也便像信赖父亲一般信赖兄长。不过近些年才有点明白,义兄的羽翼也已经丰满了。
我看着义兄的背影,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就实在琢磨不透他了,
原来不是梦啊,五郎,你还是来了。可我不愿再卷入这场游戏里了。
翌日清晨,我带着解脱自缢于红枫树下。
后来太子妃换成了我小妹妹李曼曼,敬王府的地位依然高高在上,五郎归宿边塞,容声嫁了人,义兄战死沙场,大家各自安好。
至于我,现在要过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