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草没着哒哒的马蹄,夹竹桃飘零的白色花瓣撒了一路。红衣的褶皱上载着一两片花瓣,她流云一般的发髻间,也落了白瓣一二。
阳光温热,晴空偶尔有几对燕儿掠过。许是将要与梦中人相会,明月心情极好,放眼看世界便格外地美。
姜修弯着嘴角,侧头看她,她眼中波光惊艳,似一汪春水。“丫头,唱歌吧。你小时候唱给我听过的。”
“好。”明月爽快答应,手一摸背上的古琴,道:“只是马背上不便抚琴,有些单调了。”
“静
清风,岸汀
渡边月,半江明
彼时月缺,今时满盈
萧萧风声动,皎皎月光清
蓝鸢尾不解语,他乡人诉思情
月光亘古惹情丝,人生聚散如浮萍
萍聚萍散也无常,悲欢离合也零星
星点点夜空晴,思乡人正销凝
怆然和愁睡,忽而思暗惊
皎月玲珑,梦越冷清
寒江水,抚岸汀
马喑,风鸣
听”
明月眼前,出现的是她初来墨靖时,误入清风楼的场景,当时她唱的也是这一首歌。然后,东方墨阳就偷偷跟着她,发现了她会武的秘密,两人的纠葛从此展开……
幕幕往事,一一闪现在脑海。微扬的嘴角,迷离的眸光,都是对他的思念,
姜修神伤。她小的时候,歌声里是对家乡的思念。如今,是对情郎的相思。这次上白城山,一得到观音莲东方墨阳就要醒了。那时,他会有很大的麻烦。他问自己,该继续帮助明月么?一想离开,却无论如何迈不开腿。罢,走一步算一步吧。
月落日出走走又停停,白城山一带,有村落集市。这一日,集市上格外热闹。张贴告示的地方,挤了大堆大堆的人。明月听到了几句议论,似乎是关于伏沧剑派的。
“伏沧剑派终于又收弟子啦,这一次我一定要将我家孩子送上白城山。”
“就你家孩子那本事,连他们设下的第一轮比试都通不过呢。每次伏沧剑派收徒,不是高手如云的?”
“对啊对啊。而且这次来的高手一定比历年多得多。据说这次伏沧派掌门连压箱底的宝贝都拿出来了,那些江湖高手能不眼馋么。”
一听宝贝,明月顿时眼睛一亮。一舞红袖,长纱翩跹着扫过那张告示。
人们正围观着,却见告示突然被一段红纱卷走了,顿时气愤不已。骂骂咧咧地纷纷回头看去,却一个个都闭了嘴。
枣红色的高头大马上,一袭红衣傲然挺坐,青丝如瀑。鬼斧神工的五官,是画笔也描绘不出的精致。眉目间尽是潇洒高贵,通身的傲气逼人。如葱般的玉指捏着粗黄的纸张,黑眸扫着上面的粗糙文字。
红衣女子的身旁,并肩着一位着白袍的温润男子。二人一道,堪可入画。
“大名鼎鼎的伏沧剑派拿出的宝物,竟然只是一柄沧浪剑,无趣。”明月随意扔了手中的告示,示意姜修离开这里。
两匹马并排离去,寂静的人群又开始议论了。
“那红衣女子是谁啊,看随行的男子,这二人倒是不像泛泛之辈,兴许也是来参加此次比试的?”
“美则美矣,个性却如此嚣张狂妄。沧浪剑那样的名剑,虽不比无情剑系列,却也是排于兵器谱上第五的宝贝啊。”
“我管她狂不狂妄。如果讨个这么漂亮的女人做老婆,叫我折寿二十年我也愿意……”
明月和姜修找了个客栈,住房时,掌柜很遗憾地告诉他们:“只剩下一间客房了。两位客官可是来参加伏沧派的招生比试的?你们若再晚一点时间,连柴房都没有了。”
姜修看了看明月,他是一点都不介意和她一道而眠的。若不是她出了沂风谷,到现在他们还睡一张床呢。
明月抿着唇愣了片刻,最后无奈道:“一间就一间吧。”她明白如今已是东方墨阳的妻,和姜修已经不能再像从前那般相处了。
“且慢。”一道清亮的嗓音传来。明月和姜修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正见一位面容白皙笑容温暖的蓝衣公子正注视他们。
蓝衣公子走来,对二人拱手示礼:“在下包了一层楼的房,二位若不嫌弃,随意挑一间?”蓝衣公子一双眼睛生得挺大,圆眼浓眉,标准的娃娃脸。
明月挑了挑眉,天上怎么会无故掉馅饼。“你的名字?”
“在下姜澈,喜欢广交朋友。正巧还有两间空房,二位若不嫌弃,可否赏个脸?”姜澈一脸真诚,嘴角满含笑意。
“谢了。”明月扔下两个字,便自己上楼挑选房间去了。白给的好东西,不要白不要。若是这个姜澈敢打她的主意,那么便是想错了。
她没有看到,身后跟随的姜修与姜澈对视了一瞬,眼神错综复杂。最后,他什么也没有说。
明月对突然出现的姜澈是有戒心的,一路上,她都将绝尘剑藏在古琴之中。沧浪剑的确是不菲,而她的绝尘剑更是容易让人发疯。兵器谱上与斩念、灭欲共排第二,共属无情系列三剑。此时若是被人发现,会给她惹来许多麻烦。
刚安置好她的琴,便响起了敲门声。“姑娘,在下姜澈,可以进来么?”
直觉告诉她,这个人接近她和姜修一定别有目的。既然如此,她便见招拆招。“这原本便是你订下的房,岂有不让你进之理?”
房门被打开,姜澈一脸纯真笑意,看着极其亲和,简直让人生不起戒备之心。明月目光淡淡扫着他,世上除了东方墨阳的温暖微笑,谁都不能融化她眼中的寒冰。
但姜澈丝毫不介意她这副冷淡模样,就好像一早知道了她的脾性一般。也不等明月发话,他便自己挨着明月坐下,又给自己倒了杯茶。
“我说姑娘,我一看你就觉得你不凡,你和那位公子都是来参加这次弟子招收大赛的吧。我这热爱极了热闹,往后几日我们三人可以做个伴。”
明月自顾自从白色丝帛袋中取出古琴小心擦拭,根本懒得看他一眼。“你爱跟着便跟着吧,只要别给我惹麻烦。”
“不会,绝对不会。”姜澈嘿嘿笑着,露出一口整齐洁白的牙,又极狗腿地给明月沏了茶。姜澈的只粗粗扫了一眼明月的琴,又笑道:“姑娘这把可真是一把好琴,怕有不下百年的历史了吧?不过姑娘你不是来参加比赛的么,那你的武器呢?”
明月爱怜地以指尖拂过琴弦:“此琴,便是我的武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