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言殇与霖妃在三日后便被行刑,此后七日莫无涯均没有上朝。
事情并没有平静下来,整个皇宫的气氛充斥着慌忙紧张。到处都闻得见醋、蒜和浓郁的药味,来往宫女行动匆忙,时不时地被抬出盖着白布的尸体。死状,和最初闻樱死之时一模一样。
三皇府亦如是。明月总是觉得,这不像是疾病,更像是中毒。像极了中了砒霜之后的脉象,却偏偏不是砒霜。她不能确定,便修了书信叫小白带去了沂风谷,这次只能请大师兄出谷帮忙了。
不知谁先说出的口,这是一场前所未有的大瘟疫。而三皇妃司空明月,则是引得上天降下这场瘟疫的妖女。
明月曾听到过,不论皇宫里的太监或是宫女还是三皇府中的仆人,在暗地里称她为妖妃。
所有人见着了明月,犹如见了瘟神一般。就连她的贴身婢女雨眠,因着无法躲避,每次将吃食放下后便脚底抹油似的开溜。
明月以轻功从雨眠头顶翻过,落在她身前:“想来是我没有架子,才叫你们一帮下人越发地没有规矩。”
那冰冷彻骨的声音,让雨眠顿时腿软了下去跪在地上:“皇妃赎罪,求皇妃绕过奴婢。”
明月弯下身子,勾起雨眠的下巴:“你说说,为何这两日所有人见了我都躲得远远地,比平日里还要嚣张。”
雨眠轻皱着眉头,心中有几分顾忌:“奴婢,奴婢不敢说。”
“但说无妨。”明月声音平静如一潭死水,那双眼眸却深邃望不见底,手上的力道却是加重了几分。
雨眠一双杏眼顿时蒙上了薄薄一层水雾:“大家,大家说……皇妃你是个瘟……瘟神,你一来宫中就出现了这场瘟疫,谁接近你,谁就会死的……”
说到最后,雨眠的声音越来越小,不敢看着明月。
明月手上的力道却没有再加重,松开了她:“无别事,你走吧。”
雨眠颤巍巍地爬起来就跑,迎面却正撞上东方墨阳,又抖得跪了下来:“殿下,殿下赎罪!”
“雨眠,平日里你不是这么冒失的人。发生了何事?”
不等雨眠说话,明月的声音传来:“你让她走,你也走。”
尽管这声音还是如冰泉一般寒冷,东方墨阳还是听得出夹带着一丝异样。“雨眠,你且退下。”
见他非但不走,还向自己走来,明月背过身去不看他:“你为何不走。”
东方墨阳不解一笑:“我为何要走?”
“我是个不祥之人,与我越亲近的人,越会惨遭横祸。”此时,她不像平日的她,整个人散发着受伤的气息。
“为何连你自己都这么想。莫言殇的死跟你没有丝毫关系,府中下人们只是听信了谣言,你何必记在心上。”他的语气,是微微地生气。
他强行将她的身板扳过面朝自己,见到的只是她垂眼的半帘碎光。
于心不忍。东方墨阳感觉到自己的心像被醋浸着,又是阵阵发涨般的难受。他,将明月揽入了怀中。
一时无言,枯树飘零了两片红叶,幽幽划过两人身前,落在脚下。冬日阳光吻着明月的脸颊,她感受到东方墨阳胸膛的温度,和这阳光一样温暖。几乎,要将她融化了去。
“我是西门明月。”淡淡的一句话,仿佛是几经洗濯后才拿出来晾晒的心事。
东方墨阳一怔,又是替她感伤,又是一阵欣喜。她终于甘心主动将一切告知自己。他无声轻抚她背上的发,丝滑柔软,一如此时的她。
“六岁那年,云萼内乱。所有人都死了,偏偏只有我活了下来。我既想着要报仇,又觉着报仇好累。他们说得没错,我的确是不祥之人。爱我的人都已离我而去,欲来爱我的,也不会有好的下场。”她像是缩在他怀抱中的一只受伤小兽,对这世间一切开始怀疑,甚至害怕。
他温柔顺着她的发:“可我不是好好的么。现下,我才是你最亲密的人,但我依旧活得很好。所有的一切都不是你的原因。云萼灭亡,是那两国的私心。那帮下人,是他们太过无知。我不认为你是不祥之人,你自己也不许这么认为。遇见你,是最美丽的邂逅。”
在东方墨阳怀里,明月觉得很安全。心中杂念如尘埃般,飘摇了一阵也很快落定。
她离开了他的怀抱,直直对着他的眼睛:“谢谢你。我保证这样脆弱的自己,只会出现这一次。”
东方墨阳却摇摇头:“我并不希望看见你坚强到什么都自己扛着,结发之妻,我自会疼着。我只希望,有我在的时候,你可以做回最真实的你。”
明月一愣,眉头一动,似是想起了什么。东方墨阳看了她片刻,知晓她正思索着什么事情,并没有打搅。
“若真是瘟疫,患病的人那么多,偏生你我好端端的不受影响。虞若宫中也是只有她未曾染上怪病,只因她曾吃下过那颗解百毒的药。或许,真是有人下的毒。”说罢,她与东方墨阳一道去了府中的膳房。
正值严冬,腊梅开满了一树,空气中弥漫着花开的甜馨。明月站在花树下,一阵微风吹过,一朵粉色的花打着璇儿擦过她的鼻尖。
花香虽浓,却有些异样。那气息虽是微乎其微,却并没有逃过明月的嗅觉。而她看见膳房用水的深井边种植着的冬青树,叶尖都泛着枯黄,残败凋零。
明月眉头终于舒展,嘴角扬起一丝笑意:“是了,毒就是被下在这口水井之中的。你我饮食皆是婢女们每日清晨采的露水,难怪没有中毒。”
东方墨阳琥珀色的眸子折射出一抹寒光:“此人是冲着月儿你来的。莫言殇大婚前,曾有一人来过府中盗走了我的匕首交给了四弟。”
明月顿时明白过来,又是他,安无欲,难道他使毒的目的只是让明月众叛亲离丧失所有支持么。她倒要看看,区区一个毒,究竟能将她逼上什么样的路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