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家灯火，小孩子不比大人能熬，吃完饺子一个两个都睡着了，沈老爷子吃饱喝足直打哈欠。
沈开和沈庆将孩子抱回屋去，不打扰老两口休息。
一盏昏黄的油灯在漆黑的夜里亮起，屋中瞬间亮堂起来，沈庆端着油灯放在桌上，看着一排睡着三个孩子，心满意足。
他最大的愿望就是能像爹娘一样多子多女，他家兄弟四个就一个妹子，每次想领妹子出去跟小玩伴炫耀，兄弟几个都得猜拳，他每次都猜输。
为此心心念念了好多年，所以他想生五个儿子五个闺女，这样每个儿子都能领着妹妹出去，给他的小伙伴瞧瞧，他的妹妹有多好看。
可是孩子太多了，他付不起粮税。
那就生四个儿子两个闺女吧，这样他的小家就有八口人了，就算日后和兄弟们分开住也够热闹。
现在……还差两儿一女，他抬头柔情地看向妻子。
白秀靠在他肩上偎在他怀中，两个人守着油灯细数这一年里的磕磕绊绊，难过心酸，将旧年的遗憾和不痛快都留在旧年，一起展望来年，说着彼此的愿景。
他的愿望，无非是一家人和睦团圆，爹娘健康顺遂少生气。妹子嫁人后夫妻恩爱，二弟妹顺利生产和孩子平平安安，最犯愁的是沈杨。
“要是来年四弟肯上学就好了。”
沈庆的愿望大多都围绕着这个家，白秀最欣赏他顾家，可欣赏归欣赏，难免有些失落。
“你的愿景里就没我？”
“有啊，你来年给哥生一个娃，哥给你养。”
白秀推搡了他一把，有些恼：“生生生，感情十月怀胎遭罪的不是你，就一个劲地让生，才不给你生呢。”
“你不给哥生，哥也不寻外人生的。今年不想生，那就明年生，明年不想生那就后年生，反正你得给哥再凑齐一对‘好’字才行。”说话间，他往她手腕上戴了一对银镯子。
白秀又惊又喜：“银子不都交家里了吗？你藏私房钱？这要是让娘知道了，又该说了。”
“没有，爹娘不是那么不近人情的，不过是之前日子过的紧，没办法。今年我赚了那么多银子，已经跟爹说过了，想拿三两给你打对镯子。怎么样，兰州的新样子，好看吧？”
“行呢。看在你这么有诚意的份上，来年就给你再生一个。”
“不急，这孩子是福气，顺其自然的就好。”
……
沈开从兜里拿出一方手帕，那是他准备了很久的新年礼物，他将东西放在桌上，紧张地等她的回应，就见刚才还坐在身边的人。
一扭头去给孩子脱衣服盖被子去了，立刻皱着眉头，不悦道。
“春儿，你多看看我！”
“看着呢，看着呢。”方春敷衍着应声，手脚麻利地将孩子的厚袄子脱了，被子盖上还没掖一下，这人就一把将她捞过去。
“你重新看，看看我哪儿不一样。”
方春顺着他视线看过去，将绣帕子打开竟然是一对银镯子。
“好看吧？我可是跑遍了凉州所有的首饰铺子，挑的最好看的样式，我给你戴上。”沈开给她戴好镯子，将她的手摊在灯下看。
银亮的镯子带在她白嫩的腕子上，再美不过了。
“你来年要多看看我，多关心我，多念着我，就是这两个小豆丁也得往我后面排。”
方春白了他一眼：“我看你这不是镯子，是你扣上来的枷锁，我得满足你这么多条件。”
“没有很多，你必须这样做，你不能比爱我，更爱他们，你只能最爱我。”
没孩子之前她就不怎么待见他，有了孩子，她最爱的当然是孩子，可她也不能说实话，她可不想新年第一天就看他赌气。
“嗯，最爱你了。”方春亲了他一下，他立刻红着脸埋到她颈窝里去。
方春从枕头下面摸出一只木簪子，簪在他的发上，那是她买的新年礼物。
“那你也要答应我，别动不动闹变扭，我心思粗很多事都察觉不到，有什么事你跟我说嘛。”
“嗯。”别看他嘴上应得好，初二回娘家，就又闹脾气了，酸的还哭鼻子来着。
……
“娘，赶紧睡吧，你个孕妇就别跟大家伙比着熬年了。”
“是啊，以前熬年还有个说话的人，如今……确实该早睡了。”晴娘怅然所失的叹了一声，洗漱上炕睡觉，沈小棠将一个荷包递过来。
“拆开看看，前几日我梦见爹爹了，他让我买新年礼物给你。”
晴娘一愣：“真的？你爹他还说什么了？”
“他……他说会保佑我们一家，他还说他在桥边的石头旁等你，让你别急着去找他。”
晴娘眼眶湿润，她捂上眼缓了一下，才将荷包打开，瞧见里面的一对银镯子，情绪再也绷不住了。
“他……给我买过这样的。”
沈小棠没想过会这么巧，她只是无意间听大伯和韩识文商量给自家媳妇买什么样的镯子样式好，之后又瞧见三叔满凉州跑的给三婶选礼物，想着……这或许是沈家的习惯。
她就替她爹挑了一对，什么托梦之事，不过是她编的谎罢了。
或许冥冥之中上天自有注定吧。娘为了给她置办银子，将家里能变卖的都卖了，真没想到这对镯子会以这样的形式再次登场。
沈小棠看向屋外，爹，你真的也在守护我们吗？
一家人和和美美，每一对夫妻都在新年里说出了自己的守望。
沈老太太和沈老爷子没啥期盼，他们儿孙满堂早就知足了。
“赶紧睡吧，明天早点起，新年第一天开个好头。”
沈老爷子应声，躺下后从枕头下摸出一只银簪子。
“给你，这可不是花儿子钱买的，是我自个挣的钱。”
沈老太太好不意外，将那簪子凑在眼前看了又看，心里称奇，这钱有一文算一文全都交到她这里了。
“你哪来的钱？”
沈老爷子憨笑两声：“咱家沈老板给开的工钱呗。”
“行了，你是成行了，倒是我这个糊涂老太太啥也没给你准备，又落到你后头去了。”
“你给我准备了个家，有你在的地方，我就有家了，你还需要给我准备什么，我满意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