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欢来了。”
昱欢听到声音缓缓睁开眼,冲着清欢挤出个笑容。
她的状态很不好,本以为得了这个病只会很虚弱,不成想身上还会传来疼痛,一检查,自己的体内各器官还有衰弱的迹象。
医生不解,按理说白血病初期并不会有这些症状,可昱欢心里却清楚,正如宁老头说的,这是躲不过的命啊。
一旦认了命,接受起来就更坦然了,可是摆脱不掉的疼痛和无力着实烦人,昱欢看了看表,再有半个小时,继母就会送饭过来了,她要趁现在抓紧时间——
开溜!
生命倒计时,她可不想在医院度过!
继母为了给她治病到处筹钱借钱,昱欢确实感动,但她不能接受这份好意,尤其是注定会打水漂的好意。
于是不顾护士的阻拦,昱欢作为一个成年人,给自己办理了出院手续,带着一兜子药出了医院回了家。
“昱欢姐姐,你这样做是不对的,有病得治!”
清欢一本正经的说道。
昱欢却笑了笑,岔开了话题,“清欢讲讲这段时间发生了什么?”
于是清欢就讲了一路,讲到宁致远和黑衣人,昱欢心里猜出个大概,一想到小姑娘以后要面对的破事少不了,就想尽量多教会她点东西。
但自己可能时间不多了……
昱欢突然想到一个好地方——历史博物馆!
清欢所生活的时代和古代其实差不多,总的来说都很落后,历史博物馆里记载了各种各样生产工具的演变,记录了人类文明的进步发展,简直不要太受用!
好在清欢的小脑袋瓜够用,一天学下来记住的有用的不少。
就这样,清欢在两个世界交替学习,一转眼,这样的日子就过去了六年。
昱欢眼睁睁的看着小丫头长大,从只及自己腰部到现在已及肩头,脸上的婴儿肥已经退却,小脸儿越发的标致动人,因习武消瘦而精炼的身姿,多了一丝洒脱的气质,脸上依旧是小女孩甜甜的笑容,可惜一开口,那措辞,那神情,张口闭口却跟昱欢好像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完全没有了小时候乖巧可人的模样了啊!
她这边,才过了三个月啊。
昱欢的身体每况日下,继母动用了一切办法甚至报警才寻得昱欢公寓的下落,找上门硬拉着她非要回医院,最后昱欢一句“这是我选择的路”,继母再无话可说,留下了自己的联系方式和一笔钱离开了。
清欢用了六年的时间,宁致远将自身所有的武学本领全都教给了两个孩子,加上这些年宁致远给清欢服用的那个东西,如今功力大增,已经可以清晰感应到周围事物的气息乃至轮廓,不再需要依靠秋秋的搀扶走路了,秋秋对此还伤心了好久,觉得自家小姐不需要她了,最后被清欢一句“秋秋来伺候吃饭!”成功安慰,屁颠屁颠跑过去夹菜了。
诗词歌赋清欢也不知自己水平如何,只是每年过年回家,爱表现的何清媛说的那些东西,她在一旁默默听着,觉得很低级罢了。
说到这儿,因为清欢眼睛看不见,又是在“乡下”长大的孩子,在二房那群人眼里,和废物没差,所以过年除了口头讥讽以外,倒是也没找她其他麻烦。
最令清欢自豪的,是自己的药理。
因为没有善医的师父,宁致远所教的脉象都是皮毛,清欢就在现代用电脑查到许多药方,根据药材的特性又自行研习改良,成功摆脱了苦药汤子,几粒药丸就能解决。
宁致远最近下山的次数愈发频繁,起初除了每个月的采买,和偶尔夜间出去交换情报,每年还会有两次在霖国楚地交界处停留一段时日,清欢知道那是为了教习她的师兄——太子林洛阳。
碍于身份,宁致远是很少会入京的,之所以会成为太子的师父指点他武功,渊源就深了很多。
宁致远和清欢讲过其缘由,要论其辈分,先皇都要称宁致远一声师父。
当今皇上年少时也受过宁致远的指导,念着这一层关系,又知其强大,这也是宁家满门抄斩,宁致远独幸存的首要原因,教导太子,就是宁致远和皇帝之间达成的协议。
清欢随宁致远去过两次,接触过两次太子,但只是打个招呼,没有说过几句话,最近宁致远频繁下山,清欢猜测莫非太子那边出了什么事?
显然并不是。
因为在宁致远下山了一周后,太子来了。
太子从没上过这座山,也是按照宁致远所讲述寻过来的,好不容易找了上来,看到院子里舞剑的清欢,第一句话就是,
“师妹,快跟我走。师傅出事了。”
清欢脑子里“嗡”的一下,不好的预感顺着脊背爬上了头顶,什么都顾不得了,拉着秋秋三人两马一路疾驰不停歇,终于在隔日太阳落山前抵达了霖国与楚地边界郊外的一个茅草屋。
还没走近,清欢就闻到了刺鼻的血腥味,心下一颤。
“师父!”
清欢推门而入,黑暗中清欢使劲寻找那抹光亮,可什么都看不到,她看不到宁致远了。
凭着气息感觉到师父躺在床上,越靠近血腥味越重。
“师父您怎么了!!”
清欢看不见急得要哭出来,无论怎么叫,宁致远都没有回声。
究竟是怎么回事!这可是她师父啊!她最引以为傲最强大的师父啊!!
“秋秋!你告诉我师父怎么了!!”清欢的声音带着哭腔,嘴唇也在发抖,
生离死别什么的,她没经历过啊!!
“欢儿!”
听到清欢的声音,宁氏手中的水盆掉落在地,从里屋踉踉跄跄的走出来一把抱住清欢,此时的她浑身落魄不堪,衣服又脏又破,上面还沾满了血迹,面容憔悴到让秋秋差点认不出来这是他家夫人。
“娘亲!?娘亲怎么在这儿!!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感觉到宁氏的崩溃无助,清欢只觉心里绞痛不已,那最后一丝侥幸的想法被撕碎,眼泪终是忍不住掉了下来。
“咳……欢儿,过来……”
宁致远吊着一口气,恍惚中听到了清欢的哭声,挣扎着从昏迷中醒来,虚弱的唤着清欢。
“师父!我在!欢儿在!”
清欢跪在床边紧紧攥着宁致远冰冷的手,生怕下一秒会消失。
“傻娃娃……不哭……”
宁致远的视线已经模糊了,可清欢的脸却看的格外清,看着哭的梨花带雨的小人儿,心疼的想要抬起手为她擦掉眼泪,可无论怎么用力,手都无法抬起来。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啊!师父你到底怎么了!!欢儿求求你,不要死,不能不要欢儿啊!!”
清欢只觉得心脏绞的生疼,又像是小时候掉在冰窟窿里时从头到脚那股钻心的寒冷,第一次尝到了和至亲生离死别的滋味,清欢接受不了,原来害怕一个人离开是如此痛苦,痛到无法呼吸,痛到不知自己为何活下去。
“欢儿……咳……你听师父说……”
宁致远感觉自身意识已经开始涣散,强撑着一口气,
“不求……报复……但……求……平……安……”
说完最后一个字,宁致远终是撑不下去,满是对清欢的不舍和怜惜下,那样的,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师父……师父!!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啊!!”
清欢反应了一秒,情绪瞬间崩溃,宁致远的离去让整个屋子顿时蒙上了悲凄,宁氏掩面落泪,但作为屋里的唯一的大人,她必须坚强起来。
“欢儿,你听娘亲说,”
宁氏抹掉清欢的眼泪,哪怕根本就擦不完,她也硬扶着清欢站起身,
“欢儿,这一切,叔公,是为了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