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璀将月祝元叫到偏殿,赐了座,自己则歪在龙榻上,一副百无聊赖的样子。
“辛苦月先生,哦不,月相。”萧璀看着月祝元脸上一点疲态也没有,想必也是等这一天等很久了。
“殿下这折煞微臣了,殿下在阵前杀敌,而臣什么也没做,哪里敢称辛苦。”月祝元拜道。
“找你来是有事与你相商。”萧璀直入主题。
“殿下请讲。”月祝元见萧璀朝自己招手,便走到近前问。
“关于无间与冷渊的婚事。”萧璀脸色凝重,拿眼看向月祝元,好似不容许他不同意。
“我月家孩子这等小事,还叨扰到殿下,实在有罪。”月祝元又跪下了。
“月相不要动不动就下跪,这里没有旁人,无须多礼。”萧璀坐直身体,正色道:“他两人两情相悦,难得冷渊在无间执行了这样的任务后还不离不弃,我觉得甚好。”
“冷渊这孩子的心里我哪里能不知道,当时本想让无幽……但无幽确实会有别的更大的用处,便让无间来了,无间自己也是乐意的,当时冷渊还生了场大病,人都差点没了。”月祝元答道。
“月相,现大事已定,我们就不要再难为他们了。人可以再找、再训,你这两孩子我真的是欠他们的,现在可以还了。”萧璀说的是实话。
“殿下说的极是,我太过苛刻了,人您放心,揽月阁没有停下过,保证您永远有人用。”月祝元答道。
“那就这么定了,等三日后我行大礼,就给他们办喜事。”萧璀拍拍月祝元的手。
“是,任凭殿下做主。”月祝元谢道。他想,这两人成亲,并不会影响到萧璀,也不会影响到月家,现在萧璀提出来,倒还卖了他个人情,也是好的。他正想退出去,见萧璀又顿了顿,似还有事和他说,便问:“殿下还有事吩咐?”
“啊……其他的封赏我倒是心里有数了,但幽儿,依您看,我该如何赏?”萧璀觉得难办,把这个问题推到了月祝元这里。
“依臣之见,不赏。”没想到月祝元竟答得如此快且肯定。
萧璀倒是愣了,在他心里只有赏多赏少的问题,为何是不赏?
月祝元知他疑惑不解,便解释道:“现虽大事已成,但是殿下还是不能疏忽大意。她既已隐着,便让她隐着,日后说不定有用处。”
萧璀倒是没想过这个方面:“但是,着实委屈她了。”
“九幽一心向着殿下,告之她原因,她说不定也是如此想的,定不会觉得委屈。若殿下怕她委屈,可问问她要想什么,尽量满足便是。她一女子,也无适合的官职,银钱她也并不放在眼里,所以您的赏未必是她想要。”月祝元的确很了解月九幽。
“月相说得有理。”萧璀见已说到这里,便也没有什么顾忌,直接问:“我原想封她为妃……”
他还未说完,就见月祝元又跪下了:“殿下,万万不可!我知你二人情宜,但是要知道她在宫里只会是个妃子了,而在宫外,她的用处绝不是一个妃子能比的!她今日的表现,想必殿下也看在眼里吧,还请殿下三思。”
萧璀这下无话可说了:“月相先起来,我们再商量,不急。”
“若殿下执意如此,我必死谏啊!”月祝元还哭了起来。
“知道了知道了,您看这还急上了,什么死不死的,多好的日子,不要说死字。”萧璀忙去扶,心里也是算知道了月祝元的底线,“我只是怕委屈了她,说不定你让她当她还不想呢!也只是我二人在这里随意说一说,作不得数。”
“是,殿下。”月祝元听他这话,也放下心来。
萧璀知道月祝元说得都对,天天让她待在宫里,这后宫估计也是得鸡飞狗跳的,还不如让她在外面自由自在的。
正说着,月冷渊与月无间都前来拜见。两人一头雾水,因为月九幽将他们叫过人,人一下就不见了。
“怎么就你二人?”萧璀朝门口望去。
“殿下,本来小幽也来了,但是在殿前一下就……不见了……”月冷渊想他问的是月九幽吧。
萧璀无奈地摇摇头对二人道:“无妨,主要也是找你们。月相,您来说。”
“你们跪下谢恩吧!殿下许了你们两人婚事。”月祝元看着面面相觑的二人,眼里还是带上了笑意。
“这虽还不是君言,但怕你们着急了,就先给你们说,过几日便会下旨昭告天下。你们这几日城里转转,看看想住哪处?到时给你们修个宅子,就留在烨都吧。”萧璀也温柔地笑道。
这两人刚才哭哭啼啼,要生要死,这会儿都愣在这里了。
“谢恩啊!傻孩子。”月祝元看两人呆在那里,也笑了。
两人这才转悲为喜,谢恩。
“殿下,我这身份,还是不要昭告天下……”月无间想到自己的前妃身份,有些顾虑。
“什么不要,殿下,要,要的!你什么身份,你月家人的身份!”月冷渊抓住她要拜的手,不让她拜下去。
“冷渊说得对。”萧璀也是点头。
看到两人这样的感情,月祝元也是有些感概,自己虽严格,并没有真正把他们当孩子看,但是这个时间,他竟有些欣慰,自己这样的人,也可能会弄孙为乐,也是好事。这两人的事是让步了,关于月九幽的事,他是决不会让步的。
几人出了去,在偏殿伺候的宇凰凑过来。
“说。”萧璀随手拿了个册子来看,都是刚才他们呈上来的官员名册,他随意翻看着,发现自己识得的人已经不多了。
“殿下,我昨日跟了幽姑娘一道,她可厉害了,那身边那些女子也都好厉害。明明大家一路跑着,可是慢慢就剩一个人跟着我们,我都不知道她们什么时候跑走的?!有个叫灼瑶的最后一直跟着,她那身法,跟九幽姑娘使钗一模一样!”宇凰拿本册子当钗,在萧璀面前学那女子的身法,把萧璀的惹笑了。
“你这莫不是看上人家了,我改日去问问幽儿,那……什么瑶?可有婚配。”
萧璀看他那傻样,便取笑道。
“灼瑶,灼。我不要我不要,我不敢要。那不是等于娶了个幽姑娘回家吗?吓都吓死我了。”宇凰一边害怕,一边又想起那姑娘的飒影。
“幽姑娘不好吗?!”萧璀听到这里可不愿意了,一本册子扔了过去,砸到宇凰身上。
“您能不能有点王上的样子,还这样打人的。”
“你能不能有点下人的样子,还敢顶嘴!”
“您还想着封幽姑娘的妃,你可先给人哄回来再说吧!我看她的样子,更不比从前了,以前只是狠,现在似乎心思更重了。”宇凰回忆起那张绝美的脸,以前只是冷得单纯,如今脸上更觉得沉重复杂。
“你……找死!”说着,又飞过去一本,正砸在进来汇报的戚雷身上。
戚雷进来,两人停了打闹。
“戚雷,都查办好了?”萧璀正色问。
“回殿下,都查好了,人也关好了,一应物件都收好整好,隽王殿下正在清点,我明日就可以启程。”戚雷回禀道。
“好,那你就早点出发,早点回来。”萧璀点头。
“谢殿下成全。”戚雷跪拜。
“稍等,我有事要交与你办。”萧璀忽然想到一件不得不办的事情。
“请殿下吩咐。”
“你多带些人,返回时先去冽国,帮我接乐安回烨都。冽国你也熟悉,她又认得你,自然就会放心。”萧璀说。
“是,殿下。”戚雷领了令出去。
“啊,殿下,还有一事要向您禀报。”戚雷走出两步,又回转身。
“何事?”
“关于月家那位姑娘。”
“月家哪位姑娘……”萧璀不知他是说月九幽还是月无间。
“就是之前我在落雪见到的那位,今日着轻甲那位。”戚雷想了想答。
“她怎么了?”萧璀坐起身问。
“她……一声不响在妃子中找人,似乎是找对了,问了两句……就举刀将那妃子的脸划……划花了……”戚雷把“划得乱七八糟”几个字给吞了回去,“好似有私仇,我见是您的人,也没有多问,横竖这些妃子也是要死的,我就没有理。”
“现在人呢?”萧璀笑了笑问。
“给她带走了。”戚雷答。
“无妨,是有私仇,那人怕是现在想死都死不了了。你去吧。”萧璀想她还记得这事儿呢,人定是给那半烟带去了。她一直留在烨都,怕不是住在点翠楼吧,那也是个隐蔽的好地方。
萧越的尸首在城墙上如一根烂木头般晃荡着,一连三日,半烟什么也不做,就整日站在墙下看着,笑着。墙下还有位脸被划得已看不清面目的女子,奄奄一息。正是那位莫家血案的始作俑者—脸受伤的妃子,月九幽那晚看到她的脸,打着灯笼都看不清那浅淡的疤痕,而正因这道看都看不见痕迹毁了一家人,月九幽一刀刀划开她的脸,将她扔在墙下陪伴她的王上。
“可解气了?”月九幽不知何时来到半烟身边,递了酒壶给她。
“解气,不要她死,就要她活着,一日照三遍这张脸。”半烟笑着接过酒壶。
“我也正有此意。”月九幽拿出壶与她对饮。
“这是又开始喝了?”半烟见她又拿起了酒壶,看着她问。
“水。”月九幽抿着嘴笑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