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璀在梦里见到了月九幽,他隐约记得出事那晚她在他床前说话,但是说的什么话已然是不知道了。一想到月九幽,他又猛然惊醒过来,此时,距离他之前昏倒已有几个时辰之久了。
他挣扎着起身扑到月九幽床边。看着她如常的脸,就像是刚刚睡着一样,他心疼地痛哭起来,哭泣让他的伤口更加疼痛。
“你为何要这么做……为何那么傻……”他将脸贴到她的带有温热的脸上,泪水滴落到她的脸上,唇边,他轻轻道:“幽儿,你要醒过来,我不许你就这样睡着……我不许……你不听我的话了吗?”月九幽仍是没有反应。
萧璀抬起身子,他解开自己的衣衫,解开包扎,低头看到一条触目惊心的伤口。接着他颤抖着手掀开月九幽的被子,再掀开她衣角,又解去纱布,露出包扎好的伤口,一条同样触目惊心的伤口呈现在他眼前,从胸口直延伸到腰侧,两人的伤在同一侧,同样位置,同一样的长度,同一样的宽度,连颜色都几乎一模一样,只不过萧璀比她多了一道。他要记下这道伤口的样子,要记下她为了自己活着取骨救命!
萧璀声音嘶哑地唤道:“如果你不在了,叫我如何能独活,我身带着你的骨,我只要呼吸,便会想到你,日日、刻刻都会生不如死啊!”
门外的人再一次为这两人湿了双眼,两人都装被风迷了眼,默默擦泪。楼栖雀想进来扶起萧璀,但被冥药拦了,两人退得远了些。
他一定不想有人看到现在的他,这样脆弱的他,这样伤心欲绝的他。
“所以你想到怎么医月姑娘了吗?”楼栖雀拍拍冥药,很明显她现在对他的医术表示怀疑。
“就是药猛了,多睡两天而已,就要醒了。这两日我加了针和药,应该就要醒了。”冥药虽然没有底,但还是逞强道。
萧璀本就伤了元气,再加上这样的伤情,又似去掉了半条命,一时又喘不上气,跌坐在床边。忽然,握着月九幽的手,感觉动了一下,接着听到一声气若游丝的声音:“主上……”
萧璀再抬眼看,已然对上了刚刚睁眼的月九幽,“可还好……”她头脑醒了,身体却慢了半拍,只有手指能先动动。萧璀又使劲全力移到她身边,她这又过了一小会,已能抬起手臂,她先是摸到他凑过来的下巴,再是脸颊,再是眉目,又问一次:“可……好了?”萧璀已激动到说不出话来,只会拼命点头,眼泪顺着她的手指直滑到衣袖里。
“那便好……好……”她终于松了一口气。
“醒啦?”此时冥药已经走到了两人床边,对着醒来的月九幽说,楼栖雀也进了房间,惊喜万分。
“主上他……”月九幽望向冥药。
“你就顾你自己吧!他没事啦!比你还先醒几天。这会儿可不是能动了吗?”冥药将手搭上她的脉搏,探了探,没有事了。
“如何?”萧璀总算是能说出声来。
“你也顾你自己吧!她醒来也就没事了。”冥药又一脸嫌弃地看着二人。
“先生大恩,无以为报……”月九幽感到伤口的疼痛,这种疼痛让她越来越清醒,她感激地对冥药说:“答应先生的东西,您随时来取。”
“等我要的时候自然会来取,没取之前你给我好好留着。”冥药答。
“你许了他何物?”萧璀看了看两人,问。
“主上不用管了,是我能给得出的东西,只要主上没事就可以了。”月九幽深情望向他,眼带笑意,这样的痛苦是值得的,他还好好地活着,就在她眼前,就足够了。
“我趁着你吃了药,反正也没醒,帮你把左肩膀的筋也接上了,千万不用谢我,我就是觉得有趣,试试看。”冥药捏了捏月九幽的右肩,看肌肉反应也是好得差不多了。
“你为何?不是……”月九幽以为她这一睡过去,就不会再醒过来,冥药会直接把她炼了药。
“不为什么,练练手,反正接坏了也不是我的手,你的身体比较好玩。”冥药一脸无所谓。
“无论如何,都还是要多谢你。”月九幽笑了笑。
冥药把萧璀又催到了床上躺下,好不容易才帮他捡回了条命可不能轻易让他死了,两个人都是。可再看这两位,都半死不活的样子,还要手拉着手不肯分开,气得半死:“一会看你们两个谁把谁扯下床,再摔断一根骨头,看你们谁给谁换!”接着冥药干脆把月九幽躺的床也推到萧璀的床边,气呼呼地说:“如了你们两个的愿,就睡一起吧,一直牵着!千万别松开。”
床上两位不是这里痛就是那里痛的人却握着彼此的手,笑得无比开心,虽然每笑一次,都是一阵刺痛,也不在意,两人都将头转向对方,只要看到对方的脸就会安心。
两人这一夜并没有想象中睡得好,两人每隔个把时辰就会从梦中醒来,然后就是确定一下对方的存在,看到对方还在身边才又睡过去,可是睡不多时又会再重复一次,或者被对方捏住手而唤醒了,都是如此害怕再次失去对方。
第二天楼栖雀还是像往常一样推门就进来,因为之前都是两个昏睡的人,都是她帮着喂水喂粥换衣换药,也就根本没有敲门一说。可以今天一进来,就见两个肯定是好多了的人,已经经过一晚上故意或者不故易的挪动,身体已经挨着身体睡在了一起,更重要的是此刻两人的唇紧紧贴在一起。
楼栖雀“啊”地一声,扔掉了手里的帕子,捂住了眼睛。屋外烧火的冥药以为里面两个人出了什么事,也挤进屋里,看到两人旁若无人的亲吻,厌弃无比把楼栖雀给拉了出去,又回身给关上了门。
“你说说看,我说不救吧!让他俩死那坡上是不是也是做了好事,让他们一起去投胎了。”冥药愤愤地说。
楼栖雀忙摆手让他不要讲了:“哥你嘴不要那么毒……”
隔了好一会儿,才听到里面有声音在唤他们,两人这才推了门进去。
“还请先生给下纸和笔。”萧璀想要坐起身,楼栖雀忙去扶他,又把月九幽也扶了起来。躺得太久了,感觉背都要失去知觉了,坐一下更舒服。
冥药也是这样想,让他们的人快点来接他们,自己和楼栖雀也就自在了。他马上去取了纸笔过来。
萧璀问冥药:“先生是准备去哪个镇采办?”
冥药想了想:“一般是去索风镇的,能采办齐就不用去别的地方了,如果采办不齐,那就要到商风去。”
“先生,好。那麻烦您直接去商风镇。去这个地址找这两个人中的任一人都可以,您需采买的东西,路途中的花费,这人会帮你备齐。”萧璀把纸条递给冥药。
“那我要多去几日了,商风远一点的。”冥药没有拒绝,因为他需要的东西可能索风真不一定有,本来也是要打算去商风的。
“无妨,我们可以等。”萧璀答道。
“那人如何信我?我要和他说什么?要带回人还是信?”冥药点点头,又问道。他头脑聪慧过人,虽从未做过这些事情,但是在萧璀还没有教他之前就想到这么多,已是非常不错了。
“先生真是玲珑心。”萧璀赞扬道。但是那天他两个是在床上被逼走的,而且萧璀刚洗完澡,所以身上什么随身物件都没有。月九幽本就身无长物。
“这也有点麻烦,我们身上当日没有带什么物件。”萧璀摇摇头。
他的字,宇凰和凤漓都肯定是认得的,但字亦容易仿造,若没有其他证明,确实不容易使人相信。
“有这个。”这时,一直没有说话的楼栖雀打开屋里的一个柜子,从里面取出了几样东西:两人的佩剑,还有月九幽的那只金钗。
月九幽摸起金钗,她知道此刻不能唤斥魂来,这谷里的毒气会要了它的命。萧璀指着自己的软剑对冥药说:“先生就带上这剑吧!他们认得。”
“这……我如何……拿手里?”冥药只会点拳脚,不曾用过武器,所以不知道这种软剑如何收起。
萧璀伸出手,冥药将剑递给他,只见他将剑环成一圈,将剑尖插入了剑柄之中,听得一声轻轻的卡扣响声,这剑便合在了一起,以前一直就这样藏在他的腰带之中。
冥药和楼栖雀感觉惊奇无比,忙接过去把玩。
“依先生看,我们还需要多久能活动如初?”萧璀又问。
“一月足矣。”冥药对自己的医术十分有信心。
“好,那劳烦您对他们说,一月后我和幽儿会去风家贺新家主执事。”萧璀微笑着对冥药说。
“就这句?不用来人带你们走?”冥药不知道这句话有什么好带的。
萧璀和月九幽相视一笑,只有他们知道这句话里的深意。
“不必讲我们在哪里,也是为了你们的安全。”萧璀补充道。
“好吧。那雀儿……”冥药有点不放心。
“你放心,你去的这几天,我们相互照应着。”萧璀说这话,声音沉了下来,冥药立即明白了过来,这是怕他出去乱说,或者带人来抓他们,而把楼栖雀留在身边做人质啊!
“你的信我必带到,但是我雀儿也不能少根头发。”冥药也沉下声道。
“那是自然。”
楼栖雀以为他们就是普通的告别,傻傻地求冥药:“你上次去商风的时候买的蜜饯糕点好好吃哦,冥药哥哥你帮我再带点吧!”
“我没有钱!”冥药不耐烦地说。
“哼!刚才公子还说你要采买什么都可以,你不给我买你就不要回来了!”楼栖雀成功打断两人的谈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