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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表木折

高密已然离开,来去匆忙。骊候看着手中的棋子,一枚普通的棋子。

当高密到达焉渊之时,节芒已然带着康回等待多时。本就阴沉的天空,此时更加阴暗。天雨不断,生物为生存也得顶风冒雨而作,飞禽走兽开始忙碌起来,白天活动的各归洞穴,夜间出没的整装出发。一只长耳朵、白尾巴、浑身黑色的兽,探出脑袋看向四周,在黑夜下,一对淡红色的眼睛显得异常明亮,确认没有危险后,一跃而出奔向山岭。

夜渐深,一颗流星划过直落焉渊,奔跑中的兽在一道悬崖边停下脚步,竖起耳朵抬头看向天空,一声吼叫,白色的尾巴直立而起,跃入了茫茫大山。康回抬头看看四周,摇头道:“邪狼出、天下乱!”指着弱水上游一座高山接着道:“我们加快脚步,那里就是不周山!”

高密顺着康回的手指之地看去,前面不远处一座黑色高山矗立,心中一颤,在泑水道上隔泑泽而看,是一道成一斜面的大坡,而此处所见却是一道悬崖。

不周山,笔直犹如刀削,抬头仰望不见其顶,四周亦无任何冥,就是一块直入天际的巨石,巨石之下有一山洞,弱水自山洞之中流出。随着四人的进入,山洞越来越宽。从四五尺宽、丈许高的入口到十多丈宽、高处更是不见顶的深处,高密看着节芒手中摇曳的青色之光,虽在青光之下不能看清所走之地,但高密敢肯定,山洞是笔直进来的。随着山洞变宽变高,虽不再是趟水而行,但水流之声还在,也没有走上坡的感觉。

康回提步而起道:“这里跟紧我,石阶走完也就差不多到不周山了!”石阶盘旋而上,微风轻拂,众人紧了紧衣服。

夜是那么的安静,没有风声,飘落的雨滴也悄无声息。天空中,黑暗无明,突然又一颗流星划过落向焉渊。有传说曾记载,流星过、人命陨。共工添火的手一抖,放下手中的木材走出屋外。雨落风静,共工一人在雨中独行,脚步很沉,沿路的雨水在共工的脚步下四处散开,共工一直顺着小道而下。

天渐渐变亮,共工坐于通天道道口的一块大石上伸手摸了摸平滑的大石,起身走到无忧果树下摘了一些果子,再次回到大石上坐下。

高密四人顺道而上,谁都没有施展境界之力,脸上都挂着水滴,分不清是露水还是雨滴,又或是汗珠。前期一直在黑暗中行走,四周之景不明,此时有着光亮出现,康回看着石壁上的血迹,摸着道道似剑刺刀削、斧凿锤击的痕迹,眼中泪水滚落。节芒跟在其后,没有催促也没有出声安慰。石道不长,也渐趋平缓,但康回却走得很慢,待众人走出通天道时,四周景色已清晰可见。

康回看到坐于石上的共工,一声宗父!共工理了理挡住脸落满水珠的头发,对着姒嚣等人肃拜后,转身在前带路!高密没有随被搀扶着行走的共工而去,而是呆呆的看着通天道,通天道中血腥味还在,高密知道这里的血腥味不是来自冥兽,是来自为堵住黑风横行的人类。

按《百物引》的记载,这里应该有着一头石巨龙,而此时高密却看不到那石巨龙。高密一样记得在焉渊底部看到的那御龙者,那御龙者不是别人,就是刚出现在这里的人,既是康回的宗父,那就是共工氏族长共工。能御龙的共工、伏羲氏的上相共工、执掌大风雨表的共工,他还是他吗?大耀的境界是渡劫境五阶、骊候的境界在渡劫境四阶,能成为伏羲氏上相,又是骊候忌惮的共工怎么只可能有着渡劫境一阶的修为,是御龙堵风眼而造成的?还是其他?高密不知道是什么原因造成,但刚才共工看自己的眼神和在焉渊底的眼神是一样的,一样的平静,是一股让人感到恐惧的平静。

一路之上没有遇到任何的行人,哪怕是岗哨。说是路还不如说是石道,上不周山的道路都是顺着山峰悬崖开凿的一条石道,石道一侧是笔直的崖壁,一侧则是深不见底的深渊,深渊多深无法望穿,只见层层叠叠的云雾。

广场之上一片安静,正中的表木直立、八绳不接、表木顶部龙首已不复存在,高密看着表木,果然是墨色。

不周殿内的摆设和昆仑山大殿一致。大殿石壁下台阶前一样是一张很大的石椅,共工没有坐在石椅上,石椅上此时安静的躺着一把剑,一把墨色的剑。剑高密见过,只是那时的剑是黑色的。共工两侧立有两人,左首一人独臂、满脸是伤,本貌是否如此,高密不知道,此时却是极为狰狞。右首一人同样是到处可见伤痕。

高密看着殿中之人没有说话。现实战场如何,高密不清楚也不知道,只要发生大规模的战争,就会有战场,只要有战场就会有伤亡。对战场的描述高密知道,战场上的剧烈高密也知道,但那都只是三位师尊所造的成像,高密入过战场,一样是在师尊塑造的空间中。高密看着没有说话的众人,是自己收服了青龙才造成如此局面的想法越是肯定,逐对着众人一拜,将一些丹药递给共工,共工摇摇手没有接。节芒看看姒嚣,又看看高密,笑着接过丹药,并直接塞到共工手中。

共工跟随在高密身后一样没有说话,他还在想着节芒的话语,高密有可能是他们的弟子。高密立在表木下仰头看着表木道:“这就是不周山大风雨表,伏羲氏的墨杆?”听到高密的话语,共工嗯了一声。高密看着共工道:“御龙堵住风口是你的一道灵体?”共工漠然的点了点头。当修者进入渡劫境后,都会有灵体出现,灵体是一种保命之法,也是另一个自我。高密看着共工没有说话,黑风口之下到底是什么,需要不惜灵体去堵住。从目前共工的修为来看,那道灵体还无法离开那里。高密道:“什么时候能将之完全堵住?”共工摇摇头道:“不知!一般之下很难将那里堵死!”高密道:“圣者也不行?”共工道:“不知道,我祖也是布置了多层禁制并将青龙镇压在那里才暂时堵住的!”高密道:“青龙不会离开?”共工笃定道:“不会!”高密道:“为什么?”共工道:“具体我也不清楚,但曾听我祖说过,那是他和青龙之间的约定!”

高密静静的看着表木,夫燧只为一个承诺、万年不离伊萨姆祖屋,共工也只为了一个承诺、永驻不周山,而那青龙、也是只为了一个承诺?高密问道:“你知道乾坤鼎吗?”共工道:“那是女娲氏镇族至宝!”高密道:“使用乾坤鼎可否将青龙收服或是抹杀?”共工道:“女娲氏直系之人且修为在渡劫境五阶以上持乾坤鼎即可抹杀!”高密道:“那收服呢?”共工道:“不知!”高密道:“除此之外还有其他方法吗?”共工道:“不清楚,那里有着我祖的禁制,渡劫境九阶以下修者一样很难将之破除,更何况去斩杀那青龙?”高密扪心自问那为什么自己能将之收服?团伏又为何能直接进入焉渊底部并将青龙收入乾坤鼎下?

高密看向台阶之下的八个异物,又看看表木。缓步走到节芒之前,接过天音琴,怀抱古琴又再次走到表木之下。看着在表木下端坐的高密,共工退到节芒身旁,看看节芒又看向高密。

高密双手放于天音琴上没有拨动琴弦,身下十三道突然出现,端坐的身体渐渐升空。姒嚣看着更加凝实的十三道,捋一捋胡须微笑着点了点头。

高密全身一震,无风发飘扬、裳自满,十三道也开始旋转,琴音响起。随着道的旋转、琴音的高亢,沉睡在道中的青龙、朱雀也翱翔于空,落在石阶下的八个异物也渐渐升空。表木上的四神兽也随着青龙、朱雀的鸣叫之声开始急速奔跑,道道彩光自道中喷射而出,托起八个异物向着空中漂浮的八绳而去!共工看着那出现的青龙,心中隐约有感,诧异的看向高密,眼神不在平静!

随着琴声的变化,不周山上百兽齐鸣、千禽起舞、万冥摇摆!广场上的人众也越来越多,众人都诧异的看向表木下那个彩球,彩球之内是何物,后来之人不知道,但大家知道这琴音,这是伏羲氏《八阙》之音,众人都曾见过大耀弹奏过着《八阙》,可那时的大耀也只做到百兽齐鸣。别人只知道此乃《八阙》之音,但本就在修炼《八阙》的节芒,更是直接愣住。《八阙》共有载民、玄鸟、遂草木、奋五谷、达帝功、谨天常、依地德、总万物之极八篇,而此时高密却一气呵成将八篇连奏。

不周山上一幅画面凭空出现。玄鸟翱翔,田野间男耕女织,除草、播种插秧,人们在大地上勤劳而作,五谷逐成,一片黄色,男女老少在收获他们所得,在一位首领的带领下祭祀天,谢天功之德、谢地造之恩。节芒看着画面,这画面是他第一次见到,这只是在氏族内古书记载中存在,这就是《八阙》的终极之篇。最后一声琴声落下,只见天空中的画面一晃变为五色彩光冲向天际。云渐渐散开,雨滴渐渐停止,天空中道道彩虹悬空。

共工看着已然被修复的表木,看向石阶之上,石阶上、虚空中都没有见到高密的身影,立在身后的姒嚣也不知何时消失不见,只见石阶上天音琴静静而卧!共工对着表木稽首,抱着天音琴静静的看着表木,此时他心中只有一个想法,羲皇没有离开他们,不周山上之事羲皇知道,羲皇一样就在他们身边,只是他们看不到,高密就是羲皇的化身,就是羲皇派来的!

节芒机械的接过天音琴,高密一定是羲皇的弟子,这是他此时唯一有的念头。

明王殿上,大耀一样看到不周山上空的画面,也一样看到冲向天际的彩光,他知道那是高密所为,看到天空消失的画面,大耀也知道了,高密为什么能轻易的将焉渊之底的青龙收服。骊候立在昆仑山表木下,也一样看着不周山,他的想法和大耀一样,他原来是他的弟子。但骊候此时却是更加坚定了他的想法,原来你是来帮他的,是来说服我的!

昆仑虚下,一道模糊的身影一样看着不周山,“我知道那不是你,他既是你之徒,我就不信我找不到你。既然你不想让我找到你,那我就让你来找我!”

共工翘着二郎腿斜靠在无忧果树上,叶没有因黑风而凋落、也没有因多天的雨水冲刷而稀少,阳光灿烂、天空无云,阳光没有透过无忧果树叶照射到共工脸上,共工看着手中的红果,红果很多,挂满了整棵树,黄花一样很多,点缀在绿叶中。共工转头看了一眼崖道上的几人,一骨碌翻身下树。共工将手中的无忧果扔给来人走到卧龙台,卧龙台上巨龙还没有回归。来人换岗完毕后看向独自立于卧龙台上的共工,一股心酸泪直冲眼眶,自雨晴后,共工每天都来卧龙台。来人看看没有任何动静的四周走到共工旁,“宗主,这里有我们几人,你就回去休息一会吧!”共工摇摇头在卧龙台上坐下。

“宗主,要如何才能修复这卧龙台你就告诉我等,相柳虽断了一臂,但我经过这一月来的修养已好得差不多了!”浮游对着共工肃拜说道。共工抬眼看着浮游三人道:“黑风之事虽暂告一段落,但大家不要大意!泰望一直视我族为眼中钉、肉中刺,此次虽有大耀族长和高密少主出面协调,但她不会就此善罢甘休的!”康回转头看看不周山山顶道:“宗父,既然他是我祖的弟子。骊候也不会不顾忌我祖吧!你是不是太过忧天了!”共工道:“无忧果不是说可以忘却忧虑吗?我这吃了大半辈子怎么还没有忘忧?”无忧果在共工氏族中记载是可以忘忧的!

康回笑笑轻声说道:“你这不是为了我氏族嘛,再说你不想忘忧怎能忘忧?”共工瞪了康回一眼起身看着石龙留下的深坑道:“不是我不告诉你们修复这卧龙台的办法,这卧龙台是无法人为修复的!”转身摸了摸康回的头,一声叹,“龙未归、事未完!”说着将一颗黑色珠子递给康回,“破水珠你带好!”

抬头看着不周山顶表木,表木没有旋转,八绳没有起舞,共工又是一声叹,转身对着浮游和相柳肃拜,还未等两人有所反应,接着说道:“这里是我共工氏的根,也是我对我祖的承诺,我不能离我氏族而去,也不会做那食言小人,无论将来发生什么事,还请两位护我氏族一脉!”浮游道:“大哥说的什么话,我等亦是共工氏之人!定与我氏族共存亡!”共工道:“风雨将至!我不希望我族就此断绝!两位可知?”浮游两人看看康回手中的破水珠,点头道:“我等知晓!”共工没有多说,因为他一直执掌着不周山大风雨表,有些事他自然能知道,同样他清楚,焉渊底部乾坤鼎的出现、高密道中的青龙,要不是两位圣者的参与又怎会出现黑风之事!

一晃一个月已过!一月时间说长不长,但一样说短也不短。共工看着手中墨剑,墨剑上没有什么特殊之处,共工对着剑中自己的影子笑笑提剑走出不周殿。

广场上,众人结集。共工穿过人众走上石阶,举剑对着表木一拜转身看着广场上的人众道:“有些牺牲是值得的,但不是所有的牺牲都有其意义。还能站在此处的族人们,我共工只能对大家说声谢谢了!”环顾四周后接着说道:“大家也看到了,这一个月来,骊连氏不断来骚扰我共工一族,我氏族在继续沉默下去,真的要被他们骑道头上了!”说着摇摇手中兽皮,“就在刚才,我收到了泰望那老妖妇的战书,责令我族三日内交出不周山祭天权。否则他们将直接攻山抢夺!你们说,我们交还是不交!”众人道:“誓死守卫不周山!”共工道:“好!这才是我氏族之人!我们同为上相,又何惧于他!”众人道:“随宗主共进退!”共工道:“我共工一族,虽能胜那妖妇!但我共工也不是那顽固之人!妇孺老弱之人尽可离开,以保我族!”浮游三人没有说话,虽共工一族在不周山有着地理优势,但骊候此次是有她的支持,可高密自那日后就没有再出现,羲皇能否出现谁都不知道,而她出现的几率却是很高!

广场上人头攒动,有人在交谈,也有人整理自己的兵器,但是都没有人离开!共工笑笑转身对着表木稽首,横剑自手中过,剑一样墨黑光亮,共工将滴血的左手放到表木之上,口中有词,“崇吾不周妙中玄、两条金龙颠倒颠、吾奉吾祖传真语、一退四体四甲兵、二退四海四荒波浪起、三退六甲六丙子,远走他方,推出外界。急急如律令!”只见表木上青、墨两道光泽相缠直冲天际。共工看着众人道:“誓已去,咒亦解!众位可以安然离去!”广场上,众人一样没有人选择离开。共工道:“既然大家都不愿离开!那从现在起就做好魂归表木的准备!”话罢,共工持剑端坐在表木之下。

整个不周广场上非常寂静,没有一人离开,也没有一人说话,老的、少的、男的、女的,都紧了紧手中兵器稳稳坐于场上,哪怕天空中那不是非常炎热的阳光是那么刺眼!

明王殿中众人聚集。大耀坐于殿首道:“我氏族辖区为所镇三山,南镇古昆仑山,西镇崇吾山,中镇单狐山。所镇三山以崇吾山为五行,单狐山为中,山名中条山,水为中河,表为中央建木梭罗大风雨表,首筑垣为城为都,都为凤城。设灵台为祭祀中心,立巫政人事管理制度而有官职分部。”大耀看着众人接着道:“大家都知道,我祖共有四子,且封重为勾芒、主日魁日晷和勾股规矩,该为蓐收、主伐织女星和白虎参星,两人共掌青杆;修、熙为玄冥,修主句龙厚土和钩星,熙主龟黾辰星月,两人共掌墨杆。后四人归隐,有羲皇所指共工氏共工接修、熙掌墨杆,而有娲皇所指骊连氏骊候泰望执青杆,两人在执杆后又先后被封永承上相之职!”大耀清清嗓子高声道:“今日将众位聚集于此,主要是大风雨表预警,墨杆今日断绝!”众人一惊,下相薮魁氏陆栗问道:“不知是何因导致墨杆断绝?”大耀摇摇头道:“未知!”大耀虽说未知又怎会不知,建木梭罗大风雨表能预警出墨杆大风雨表断绝,怎会没有预测到原因。陆栗看看向自己点头的众人道:“我等皆以宗主号令!”还未等大耀有所具体部署,只见一老妪急忙进入明王殿中对着大耀一拜道:“不周山上空突现黄云!”

大耀带着众人看着不周山上空,黄云不大不小刚好将整座不周山笼罩,看着没有移动的黄云,大耀无奈的摇摇头。黄云不大,但飘得很高,不周山本就很更,不周山上的黄云更高。因为黄云在得高,能看到的人就很多。风耶混看着黄云道:“风火他们会到那里去吗?”弇兹合雄一样看着黄云道:“天将变,在哪里不一样?”

炎城炎殿前,少女看着身旁的噎鸣道:“他呢?”噎鸣转身对身后的伯夷说道:“还不过来拜见太祖!”伯夷抓抓后脑道:“太祖?”少女看着和自己差不多高的伯夷道:“我是你的太祖,你喊我祖母就行!”笑着拍了拍伯夷,“就我两时,你必须喊我祖母!但有外人时,你喊我什么好呢?我好像没那老!”看了看噎鸣,“还是按祖规来吧!你喊我女娃长老!”伯夷一时还是没有理解,抬头看着噎鸣。噎鸣道:“她是我祖炎帝之女女娃!”伯夷看看女娃,躬身道:“女娃长老!”女娃嗯了一声道:“走吧!”

共工没有抬头看天,天上会出现什么他已有预知,今日聚集众人就是在等这黄云的出现。共工没有看向天空并不代表其他人都不看天,广场上虽不是乌云压顶,但一样光线极为昏暗。黄云没有移动,静静飘在空中,没有闪电也没有雷鸣,只见黄云中一物飞出。“不周山交有泰望接手,三天内撤出不周山!”共工手刚握上剑柄还未等抽剑,一声轻响,表木应声而折!共工没有起身,一样保持着半跪抽剑的姿势,又一声巨响,表木砸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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