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晚了还没睡?”
终于处理完了近几日堆积的文件,萧正国伸着懒腰止不住的打着哈欠,离开了书房。
望着近乎漆黑一片的窗外,不时的传来呼啸的风声,隐约有细雨拍击着窗沿留下轻声脆响,伴着钟表左右摇摆,宣告夜已入深。
寂静的长廊内,空寂无人,萧正国离去的脚步声清晰入耳。
远处的房间内,一盏明灯有所保留,苦苦的等候着主人的归来,令心中一股甘甜炽热心间。
坐在窗沿上有些打瞌睡的楚婳,膝间的电脑仍播放着近期被吹捧火热的连续剧,但视线此时却已不在聚集于此。
愈发闭合的双眼仍保留着一丝警觉,哪怕萧正国关上房门的声音已经微乎其微,楚婳还是察觉到了声响,揉着朦胧的睡眼,起身迎接丈夫的归来。
“梓轩那?我看她房间的灯还是暗着,又留在公司加班了?”
将西装外套递给睡衣着身的楚婳,工整的挂在衣架上。
已经做了近二十年夫妻的二人,一如平常的闲聊着生活中的琐碎。
哪怕有些事情已然知晓,但在彼此的口中再次得知,却永远不会感到厌烦。
“公司的账目上出了点问题,梓轩说今天一定要搞清楚问题所在,回家后也没休息多一会,就拉着财务部的人一起加班去了。”
“现在还没有回来的话,估计又是在办公室内将就了一宿。”
似乎仍想保持着夫妻二人你一言我一语的交流,哪怕楚婳的双眼此刻已愈发迷离,仍是十分倔犟的坐在床沿上,脑袋靠着丈夫的肩膀是,闭着眼睛,去感受彼此那近在咫尺的呼吸声。
二人就这般相依偎的坐着,任由时钟不停的轮转,漆黑的房间内一盏不算太明亮的灯火,倒是为着初心犹在的小两口,蒙上一层的暧昧。
“听说,我大哥最近找过你。”
书房内处理完几日堆积的文件,已过午夜。
作息规律永远保持正常的楚婳,明显的对熬夜有些不适应。
倘若此时仔细观察那紧闭的双眼,或许会发现有层漆黑的两个眼圈,隐隐挂在这位妇人愈发饱满的容颜之上。
“荆程那个大嘴巴告诉你的?”
紧闭的双眸内瞳孔有所浮动,没有回应,却也是变相承认。
“大哥,最近派人联系我了。”
“爸…”
“老爷子最近身体不太好,总是胡言乱语的说着年轻时候的事。许是当时落下了什么心病,大哥说,想让景谦过去为老爷子医治一下,也算是圆了老爷子的一个念想。”
呼~
如释重负的吐出有心想要隐瞒的事实。
心中插着的一根倒刺,重见天日后,似乎并没有想象中的那般,产生无法抑制的情绪波动。
悔恨?
懊恼?
时间被封尘,故事仍在继续。
当年种下这根刺时留下那刻骨铭心的疼痛,时隔多年后想起,那感觉竟是有些忘却。
那段总是不合时宜蹦出来提醒罪孽的记忆,似乎并不属于自己一般,竟可以在虚实间模糊看见年轻时孤注一掷留下的背影。
明明有万千种选择,却偏偏要选择布满荆棘的那条路。
伤了自己,也伤了他们的心。
“你说,爸…他会不会不要我们了…”
年少轻狂留下的过往被情绪勾动,哪怕楚婳竭尽全力的想要控制住自身的情绪,身躯微微传来的颤抖,却也是通过二人紧靠的身躯,直观的传达给了萧正国。
“老爷子...咱爸!”
本想着就这般静静的坐着让妻子冷静一下情绪,但楚婳紧闭的双眸下一滴晶莹剔透的泪花,却是乱了萧正国的方寸。
也不在踌躇言辞,慌乱之下七分真三分假的轻声安慰着。
“既然有心想要见景谦一面,当年的是是非非或许他老人家已经放下了。别忘了,当年你可不止一次向我提及你是她老人家最疼爱的小女儿。就算咱们做错了事,惹得他老人家记恨了咱们多年,说到底终究是血浓于水的一家人。”
“老人家岁数大了放不下面子,难到非要等到生离死别的那一刻,活着的人才能将往事一笔勾销,哭嚎着感叹着当年的悔恨。”
“我们已经是犯过一次错的孩子了,这次景谦北上归来若无意外,咱们就找个时间,去看看老爷子。”
“大不了我就备上几根荆条,拐走他最疼爱的小女儿这个罪名我也认了,在楚家的公堂上上演一出负荆请罪的戏码。”
“老爷子最近身体可是欠佳,我可不相信如今的老爷子还能如小时候那般,手持一根木棍,厉声威吓,追着我和楚舒满院跑。”
提及童年趣事,楚婳愁容终究被萧正国带偏,莞尔一笑。
记忆中的画面似乎也不是那么遥远,偷酒喝的两位少年郎,被自家父亲逮到,好一顿毒打。
物非人是,身旁的人儿被一缕人为制造的缘分牢牢的锁在在身边,相伴一生。
有的时候缘起就是这般奇妙,不知何时开始,兜兜转转的,让人分不清方向,辨不得忠奸。
哪怕知晓小时候的那顿毒打,是萧正国刻意上演的一出苦肉计,就是为了得到当年面红耳赤的小丫头,一边谩骂不知廉耻,一边为那皮开肉绽的屁股上药。
还记得自家三哥当年埋怨幺妹儿厚此薄彼,上药所用的时间总是萧正国居多。
殊不知一轮明月,早已在不知不觉间,满眼皆是那路边最为平常的沟渠。
“打算什么时候出发?”
轻声笑累了,童年的趣闻似乎多到数不胜数。
但生活还需向前,偶尔缅怀一下过去,好的坏的,笑一笑,是非因果也就…算了。
都说儿子是娘身上的一块肉,也只有在提及萧景谦的时候,楚婳才会强行睁开一双充斥疲倦的睡眼,对儿子的事分外上心。
“明天。”
已过午夜,严谨来讲应该算是明天。
“这么急?”楚婳喃喃自语道。
“此行,与你当年北上相比可有凶险。”
房间因简短的一句话,陷入无端的沉闷。
哪怕萧正国所行之事,有意无意的瞒着家人。但终究是共同生活了近二十年的枕边人,生活中日积月累的细节拼凑在一起,总是会有一些解释不通的端倪引人深思。
不过是你刻意之下不曾言语,我也全力配合不曾提及。
“是不能说吗?”
自家丈夫的性格,楚婳最为清楚不过。
虽从不开口谈及拒绝,但沉默已然宣告了一切。
“我相信你。”
楚婳犹如小猫一般缩入萧正国的怀中,如新婚燕尔一般揽住丈夫的腰间,将脸埋在那坚实的胸膛之下。
“有没有人说过,你这个人其实心很软?”
似乎是在谈及一个玩笑,楚婳有些轻声的笑着。
“你所做之事,瞒着我们一定有你的理由。景谦突然北上躲避风头,你也一定不会让他走你当年的老路。”
“你想做的事,放开手去做就好,不用顾忌我们。无论是好是坏,你要记得,我们永远站在你身后支持着你。”
如此肉麻的话语,倘若是四目相对之际言语,楚婳那害羞的性子是决计无法说出口的。
也只有这般,将面目躲藏起来,闭着眼睛孤注一掷的将心声吐露出来,内心的想法才会直观的表达出来。
“时间不早了,该睡了。”
楚婳鼓足干劲自认动容的话语,似乎并未掀起波澜。
万般疑惑,抬起头颅想要确认萧正国的神情时,腰间的一双大手,已经揽着楚婳的腰间,双双坠入松软的床铺。
一声娇喝尽量抑制的惊呼,黑夜中的一声低语,也意味着此夜注定无眠。
“昨日书房内的事因人扰乱,夫人所说的事可还未曾与我讨论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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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谨慎来讲我应该是去探亲。你这般大包小包的让我带着,我想我搬家可能都用不了这些东西。”
两天的时间转瞬即逝,正午的阳光照射下,映照着楚婳有些忙碌的身影。
与其他家人打完招呼的萧景谦无奈的看着母亲,将大包小包在三位熟悉的身影帮助下,塞入车中,想要阻止,几番言语过后却也是无用功。
“你不知道。你姥爷平日里最喜欢吃的就是这个牌子的甘橙,还记得当年有亲戚在天启时...”
“还有这个球杆,你大舅别的爱好没有,却是对台球这项运动情有独钟。我跟你说...”
“那个那个...”
滔滔不绝的讲述着有限的记忆,哪怕长达二十年不曾与家人见过面,但记忆中那熟悉的人所心系的事物,楚婳也是牢牢的刻在心间,不曾忘却。
萧钰寒已经是第三次提醒楚婳,机场的时间已经有些紧促。
依依不舍的将最后的物件塞入车中,楚婳望着最近大鱼大肉脸部有些富态的儿子,临别之际万般惆怅,险些一滴泪痕划过脸庞。
“路上注意安全。”
不知晓这对父子间的打算,作为母亲的敏感,在察觉到儿子的变化时,便已然做好了儿子会如同丈夫那般神秘的准备。
“嗯”萧景谦轻声应着。却反应迅速的闪身,后人发,先人至接住面前抛掷半空中的一物。
迫不及待的打开礼盒,精美的礼盒内放置的手表,有些眼熟。
似乎于几天前在餐馆用于抵债的那枚分外相像。
“别再弄丢了,很贵的。”萧钰寒抱着肩膀,同身旁有些不情愿相送的秦雅楠远远的站在一旁目视着萧景谦的离去。
确实很贵。
这枚手表是在萧景谦16岁生日时,楚婳提前一年预约,托朋友在国外定制而成。
大费周章,耗斥巨资不说,姐弟三人倒也是不曾偏袒,一人一枚。
不过二女的女式款较为小巧也不常带,并非向萧景谦这般财必露白,惹人眼红。
炫耀的嘴脸恨不得让整个天启市的人都知晓,只有萧景谦才能配得上这块异常昂贵的手表。
似乎也是想起了年幼时那无知的攀比,自嘲般笑了笑,将手表重新佩戴在腕部。
回首望向,似乎除了工作在外的萧正国外,一家人也算是盛装出席。
就连近几日工作在公司的秦梓轩也是抽空回到家中,口是心非的说有文件落在了家中,却是顺路为之的与众人相送萧景谦的远行。
不过只是远行,又非生离死别。
如此大张旗鼓的欢送,令信奉单兵作战的萧景谦一时有些不适应。
见惯了末世尔虞我诈的算计,坦诚相待的一家人,虽偶尔有所争锋,但那发自心底处的关怀,却是令这位兵人更多了几分人情味,而非伪装。
小小转盘下承载的亲情,远比那昂贵的造价,令人动容的多。
一声声告别,萧景谦坐车离去的背影,有些干脆。
汽车的身影,彻底在视线消失后,一滴泪花,终究是不可抑制,落了下来。
拾起萧钰寒提前备好的纸巾,褪去眼角的泪痕,在这位女儿的搀扶下,楚婳的身影突然的显得有些苍老。
儿行千里母担忧。
当年萧家北上受到的苦难,楚婳仍是历历在目。
究竟是怎样的危局,会令如今已是庞然大物的萧家,如此忌惮。
竟然需要依靠楚家的势力,才能保证萧景谦的周全。
萧正国隐藏的秘密,枕边人的楚婳隐约可以猜测出因果。
至少在来到天启后,萧正国不曾再谈及他曾引以为豪的那一身军装。
甚至二人一同历经的过往都已被人为篡改,万般平庸的躺在那里等待着谁人去挖掘。
一滴滴线索被挖掘
过往的画面被串联
一个大胆的猜测,在楚婳的心中小心翼翼的凝聚,却再也挥之不去的残留心间。
萧家
不能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