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和七年,腊月廿十立春宜嫁娶,郝郡公府依琳郡主出嫁的大喜日子。迎亲花轿外欢天喜地,十里红妆风光无限,可要嫁之人却不是心中良人。
花轿内的依琳失声痛哭,妆也哭花了。
上月初九,圣上下旨赐婚把她许给了汝阳侯世子石追。石追何许人也,倾州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纨绔二世祖。诗词歌赋浑不识,吃喝玩乐样样通的主。
按自己娘亲的说法因为汝阳侯近年成了皇帝表哥的亲信,所以皇帝表哥希望石郝两家结为秦晋之好。
依琳在听到赐婚圣旨时快要气疯了!她不想嫁,皇帝表哥怎么能让她嫁给一个只知道吃喝玩乐的草包。
“我要进宫,我要去见皇帝表哥告诉他我不想嫁给那个什么石追。”依琳气红了眼起身就要往门外冲。
“郝依琳,你给我站住!圣上赐婚的圣旨已下,岂容你到御前胡闹”郝郡公夫人大声呵斥把在场的众人吓了一哆嗦。
郝郡公见自己娘子就要发作,赶忙一个箭步冲上前拉住了不管不顾就要往门外跑的女儿。
依琳不甘示弱地大吼:“我就是不想嫁给那个石追,不想嫁!”
“那你说你想嫁谁!”娘俩在大堂里吵得脸红脖子粗。
依琳只说了“我想嫁”突然就住了口,她想嫁给孟承璨那个木头。她郝依琳从来没有憋屈过,可自从喜欢上孟承璨那个木头她却一直觉得很憋屈。
无法说出口的委屈让依琳“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她跑回房间把能砸的东西都砸了个遍还是不解气,觉得不能再这样让自己憋屈下去。
“备车!我现在要去东大街的‘凡庐’。”依琳在出门前特意让下人为梳妆打扮了一番,穿着一身镶有金丝花边的石榴红袄裙,上了自家马车奔着“凡庐”去了。
依琳身边的丫鬟说话也染上了主人的三分傲慢,冲着“凡庐”守门药童就说道:“我家郡主要找名唤淳霜的大夫瞧病,让那女郎中赶紧出门相迎。”
守门的药童第一次见识如此目中无人的城中贵女,忍着怒气本不想与其争辩,但那丫鬟不依不饶甚是无礼。
淳霜的出现及时化解了自家药童与依琳婢女起冲突紧张的局面。
淳霜记忆中自己不曾得罪过这位依琳郡主,七夕佳节她们还曾一起出游。可如今这位郡主看向她眼神中却带有怒气及恨意,让淳霜困惑不已竟不知原由。
“淳霜见过郡主。‘凡庐’向来讲求先来后到之理。淳霜略观郡主面色并无危急之相,只能请郡主移步偏厅稍候。前头还有病患在等候医治,待淳霜诊治完前几位再请郡主入内。”淳霜客气有礼地应对着依琳。
“本郡主等不了,要你现在就为本郡主诊脉。”依琳根本听不进淳霜的好言好语,转头就对自己的身后的小厮说道:“你们去把里头的人都赶出来,本郡主瞧完再到他们。”
郝依琳就这样大摇大摆地走进了淳霜看诊的内厅,淳霜无奈之下只好跟着那任性妄为的郡主一同进了内厅,她现在想看看这位郡主来势汹汹到底所为何事。
郝依琳在淳霜面前始终微微昂起头,不可一世的模样。淳霜视而不见依旧口气平和请郝依琳伸出手为其诊脉。
“郡主身康体健并无大碍,不过是心火过旺以致平日里易怒难眠、尿黄口燥,只需多加平心静气,再服用些泻心汤清心降火即可。”
郝依琳听了淳霜的一番话气不打一处来:这女郎中果然粗鄙竟不遮不掩直言她如厕之事,还讽刺她脾气不好。
丫鬟为郝依琳整理好衣袖,她缓缓收回手坐着不动丝毫没有离开的意思,大眼珠子滴溜一转,挂上了一抹坏笑。
“淳霜大夫都是为他人诊脉看病,鲜少为自己瞧过病吧?”
淳霜不知郝依琳此话何意所以并没有接话,她静静地等着这位郡主把话说完。
只听郝依琳声音清脆动听说出的话却是相当刺耳,“本郡主瞧着大夫你倒是病得不轻,至于你这个病症本郡主自小就见识过不少呢。像你们这种女子自命清高,明明一心就想着攀龙附凤却又喜欢玩着欲擒故纵的把戏。”
淳霜沉下脸不复之前的容忍谦和:“淳霜不知郡主误会了什么,但郡主如若继续恶语中伤请恕淳霜无礼,只好将您请出‘凡庐’。”
“请本郡主出去?你这市井女郎中口气倒是不小。”郝依琳不屑一笑,“看来赵承璨那呆子就是被你这目中无人,整日不把皇亲贵族放在眼里的样子给迷住了。”
淳霜算是明白了从进门就像个炮仗一样的郝郡公府郡主原来是为了翊王而来,“我与翊王之间不过是君子之交,始终坦荡。”
“你是君子之交,可孟承璨是吗?孟承璨像个整日失魂落魄的傻子,他的心意到你这却只是淡如水的交情。
“淳霜与翊王身份有别早已言明,相信翊王能够明白。”
“嘴上说着‘坦坦荡荡,身份有别’,不还是隔三差五就进了宫在孟承璨面前晃悠。如果真的依你所言对孟承璨无意,便请你知趣点尽早离开倾州以后都不要出现在他的面前。”
“淳霜自认为没有做错任何事,更没有离开的道理。”
两人针锋相对互不相让,郝依琳还从来没有被人这样呛过,脾气一上来说话便有些不管不顾了。
“本郡主看你就是不舍得离开这倾州城的富贵繁荣,巴结着荣庆姐姐,拿捏着孟承璨,好不风光。一边又装作济世救人的活菩萨,名利双收。就孟承璨那呆子才会着了你得道,被三番两次的回拒还不知道死心。”
“够了,郝依琳!”孟承璨猛然推门而入直呼郝依琳的大名,呵止了郝依琳接下来的话语,看向郝依琳的眼中满是怒火。
屋内的人都没有料到孟承璨会突然出现,孟承璨径直走到了淳霜面前带着歉意拱手:“淳霜大夫,对不住。”
孟承璨铁青着脸转过身,声如寒冰:“还不将郡主送回府。”
郝依琳之前句句不离孟承璨,没有想到孟承璨只是呵斥了她一人,进屋后看也没有看她一眼。明明她是来为孟承璨打抱不平,她就是要撕掉这女人虚伪的面具让孟承璨看清楚,她不愿眼睁睁看着孟承璨被这样的女人玩弄在鼓掌之间。可孟承璨觉得她是错的,是她在无理取闹所以向那女郎中致歉。
郝依琳气愤地一甩衣袖提起裙摆跑出了“凡庐”,仆人们急忙跟着跑了出去。
郝依琳最大的本事就是弄巧成拙,经过这一闹将孟承璨之前努力在淳霜面前装作若无其事撕得粉碎,孟承璨与淳霜之间如今只剩尴尬不自在。
孟承璨也没有多言就告辞了,他心事重重走出“凡庐”大门,打算上马回宫。郝郡公府的马车还在,郝依琳一直在等着他出来。
孟承璨原是不想理会,他已经够累了不想再与这任性妄为的郡主纠缠,但郝依琳却没有打算轻易放过他。
郝依琳今日穿着一身灼眼的红,像一团燃得正旺的火球逼得人无处可逃。
“孟承璨,你给我站住。我以前总觉得你只是呆了点,话少了点,现在看来你还眼拙。那女郎中已经明明白白地拒绝你了,你为何还要往她面前凑?”
“这是我孟承璨的事,与郡主何干!”
“因为我心悦你,我心悦你这个呆子!”郝依琳几乎是用吼的,以致于全身有些止不住地颤抖。
孟承璨由一时错愕转为冷静只留下一句“心悦于我是郡主的事,与我何干。”便与郝依琳擦肩而过。
郝依琳愣住了,随后不可置信地问道:“你说什么,孟承璨。我说我喜欢你,你就这么毫不在意是吗?若不是见你被那女人玩弄得像个傻子,我才不会来到这受气!”
“我并非不在意,只是郡主中意于我便可以打着为我着想,替我出头的旗号去‘凡庐’惹是生非吗?郡主一再出口中伤淳霜,恶意揣测毁人名节,与不知根源只顾搬弄是非的愚昧妇人有何分别。”
“我是皇帝表哥亲自册封的郡主,你竟然将我与只会嚼他人舌根的愚妇相提并论。”郝依琳觉得受到了天大的侮辱,原来自己在孟承璨眼中竟是如此不堪。
孟承璨看到郝依琳委屈的眼中闪着泪光,他知道自己气头上说得话是重了些,刚想道歉却听郝依琳说:“是本郡主多管闲事了,那便祝翊王早日抱得美人归。”
那抹刺眼的石榴红就奔上了马车消失在孟承璨视野之中。
郝依琳太委屈了既不想回家又不知去何处,便让车夫调头进了宫。郝依琳到了榕姝的凤鸾宫,二话不说就扑进榕姝怀中痛哭起来,榕姝主仆几人面面相觑,只能等这依琳郡主哭够了再问发生了何事。
平日里骄傲得像只孔雀的郝依琳不过也是个没长大的小姑娘,此刻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让榕姝有些于心不忍。榕姝温柔得替郝依琳顺着背,让孔昭和德香去准备些茶点。
郝依琳哭够了,抽泣着断断续续把今日发生的所有事情都告诉了榕姝,榕姝安安静静地听着她把话说完。
依琳与汝阳侯世子的婚约是圣旨不愿意也要嫁,去凡庐闹事确实是依琳不对,而与承璨的冲突是二人都有不对。剪不断理还乱的男女情爱纠葛着实让人头疼,见依琳哭成这般委屈榕姝斟酌了一番也不知该说些什么。
如果是婉姐姐还在会说些什么呢?或许也同她一般只能暗中叹气。此事牵扯不清的三人,榕姝是局外人说什么宽慰的话,都显得不痛不痒。郝依琳的身不由己也是她们这般女子同样的命运,榕姝说什么都显得悲凉。
但她转念一想,一人是她的至交好友,一人是自幼受她教导的弟弟,一人是她虽不亲厚却自幼一起长大的远亲,于情于理她又算不得局外人。
好在依琳这丫头还算心宽,哭累了说够了就开始喝茶吃点心,在榕姝面前她向来规矩,吃得客气斯文和方才痛哭流涕的女子判若两人。
依琳回想自己刚才不顾仪态的一顿痛哭,自己都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见依琳终于平静下来,思虑一番榕姝还是决定要上几句,声音不大却字字从心:“依琳,淳霜是我的至交,我信得过她的为人和品性,断然不是攀附权贵之人。淳霜无意于承璨早已言明,她并无过错。承璨求而不得失魂落魄是必然,本是正常。他们二人之事,理应由他们二人自行解决。你与淳霜本无冤仇却因承璨之故满腔怒气闯入‘凡庐’生事,态度蛮横,言语犀利处处讥讽实属不该。你可知恶语风言本是这世间无形的利刃,能颠倒黑白,能毁人清白,更能断人性命。今日你这一闹,不只是给了淳霜难堪,也给了自己难堪。你们二人相争因承璨而起,他必定也会自责痛苦。因一己之私伤了自己也伤了无辜之人。”
榕姝发现自己说教讲理的口吻像极了自己的姥姥,突然有点想她老人家了。
正在小心翼翼吃着糕点的依琳被榕姝突如其来语重心长惊到了,原以为榕姝只会像往常一样平平淡淡地听完后,云淡风轻地随便说几句客套话。
依琳呆愣了一会才回过神来真心自责和后悔:“荣庆姐姐,其实从我出了凡庐大门就知道自己做的太过了,但一想到孟承璨说我是愚妇又觉得生气。要被逼着嫁给不喜欢的人了,一时之间我……”依琳没有再接着说下去了,接过榕姝递来的帕子将眼角的泪拭去,“明日我便登门给淳霜大夫道歉。”
榕姝觉得这样的依琳像只可爱的小猫儿,摸了摸小丫头的头,宽慰道:“我知你心本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依琳其实一直都明白荣庆姐姐在她面前总是笑脸相迎从心里却从未对她真的亲近。现在荣庆姐姐依旧对她笑着,可今日这笑容里多了几分真心与包容。依琳被这温柔感动得鼻头一酸,忍不住又要落泪,她连忙把头低下装做认真吃东西的模样。
依琳不禁想起了孟承璨对她的指责,缓缓说道:“荣庆姐姐,你一直是我在这世上最羡慕的人,你是皇帝表哥最疼爱的嫡亲妹妹,尊贵的身份,倾城的美貌,才情出众,还深受百姓爱戴。我若有荣庆姐姐你的万分之一好或许孟承璨也会喜欢我。”
在情爱面前世间最骄傲的女子都会卑微至尘埃。
依琳不知自己的真心话是有何处触动到榕姝,让原本还笑着的榕姝显得有些忧伤。榕姝也是依琳在这世上最看不懂的人,依琳经常觉得榕姝比她年长可不止一岁。
依琳羡慕榕姝拥有的一切,榕姝却想对依琳说人生在世不过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榕姝难过了,委屈了,只愿意一个人待着的时候便会躲在“拥月台”。而孟承璨难过了,心伤了便会躲在这“草晖殿”,躲在这层层叠叠的藏书中。
孟承璨的状态果然也好不哪里去,整个人像是霜打的茄子。榕姝也不着急开口,就在孟承璨身边晃悠,四处翻翻。
孟承璨先开了口,声音有些沙哑:“四姐,找我有事?”
榕姝放下手中的书,顺手推开了窗,“也没什么要紧的事,就觉得今日天气好,我和你好久都没有去骑马了,要不今天我们比一场。你要是赢了,我宫内珍藏的《富禄山水图》就是你的了。”
“四姐,我们不如改日再……”
“孔昭,去把我的银星带来。阿余,给你家翊王备马。我们现在就去赛马。”
孟承璨觉得自己的四姐在他人面前始终谦和宽待,唯独在他这弟弟面前有着一丝丝霸道,就现在他只好无奈接受榕姝的安排。
孟承璨的爱驹是匹毛发棕红亮泽的西域马,名唤“红英”。孟承璨的“红英”可比榕姝的“银星”温顺多了,忠心认主。孟承璨小时候学骑马,“红英”可没让他吃过苦头。
马儿一红一白,马背上的人衣裳一深一浅,神似的相貌,细看却又不同。马蹄翻飞踏起尘土,凌风呼啸而过。
两人原是不分伯仲,渐渐的拉开了差距,孟承璨的“红英”跑在了前头。
赛完马,孟承璨有着说不出的畅快,原来紧皱的眉头也放松了些,他翻身下马牵着“红英”向榕姝走来。
“四姐,我知道你有意让我,不然我的红英怎会赢得了你的银星”
榕姝当然知道瞒不过孟承璨,她笑了笑:“无论如何你还是赢了,刘书翁的富禄山水图便归你了。”
“四姐,我……”孟承璨欲说还休,榕姝也知道孟承璨应该找个人聊聊了,再闷下去这个闷葫芦可就真的要闷坏了。
若承璨还是开不了口,那她静静地陪着便好。
“我确是心悦淳霜。”
姐弟二人席地而坐,山林寂静偶有虫鸣鸟叫,树影婆娑晃动,少年终是坦诚,话一出口便好似在宣告天地。
“我钦慕她那骄傲独行的性子和救济天下的仁心,在我眼里她与这世间女子都不同。”
“淳霜在我眼中也与世间女子都不同。”榕姝玩笑着打了个岔。
姐弟二人相视一笑,孟承璨也更加释然,“我一直在努力地追求,她待我却一如既往地疏离。起初我还怀疑是不是自己不够好,后来我想明白了。她曾说我志在庙堂之高,而她志在江湖之远。我不愿为她放弃心中志向,她也不愿为我放弃医者之责。我与她确是一类人,情爱与志向之间抉择,志向更重些。”
孟承璨神情落寞,这段时间以来虽偶有走神恍惚,但孟承璨始终能将自己的情绪控制得很好。无论是太学的学业还是平日里兄长孟承珩交待的事务,孟承璨依旧完成得很好,年纪尚轻却已能喜怒不形于色。榕姝想说其实他做的已经够好了,但她知道这些虚无的安慰并不是孟承璨想听的。
“既然你已经做了选择,倾尽全力不让自己后悔便好,四姐始终相信我们的阿璨日后定有一番大作为。”
除了淳霜,榕姝还想同孟承璨聊聊依琳。
“昨日一事后依琳便来了我宫里哭了许久。你我与依琳自小相识,都知道她不过是被娇养惯了性子骄纵,其实心地不坏。依琳心悦你,不忍见你难过痛苦便用了自认为正确的法子想去解救你。你或许还不知,三哥已下旨不久后她便要与汝阳候世子完婚。心中有你却要嫁给别人,其中的苦楚你也能够体会几分。你也不想当日之事成了你们一辈子的心结对吗?四姐希望你是主动化解这心结之人。”
孟承璨哑然于依琳已被赐婚的消息,突然明白了那天这丫头脸上复杂的神情是所为何事,她这般要强的女子却也只能遵从圣意,嫁给自己不喜欢的人。
孟承璨知道自己没有资格去为依琳赐婚一事感到唏嘘,他点了点头,决定明日就去趟郝郡公府把事情说清楚。那日他也把话说重了,是该去给郡主道个歉。
第二日,孟承璨在郝郡公府门外踌躇了许久才登门请见。郝郡公见翊王亲自登门连忙出门相迎,孟承璨隐去与郝依琳闹矛盾的实情,只说是受自己四姐所托来给依琳送礼以贺郝石两家结亲之好。
郝郡公一听是长公主殿下让翊王亲自来送礼受宠若惊,他们郝家果然是深受皇家恩典,冲着身边的下人说道:“还不赶紧让郡主出来谢恩。”
依琳身边的丫鬟巧儿不一会来了前厅回禀,说是郡主今日身体不适,病容不宜见人,改日再亲自进宫谢恩。
依琳不想见他,孟承璨只好告辞先行回宫,巧儿主动要送孟承璨出府。
在大门外巧儿悄声对孟承璨说道:“翊王留步,我家郡主让奴家给翊王捎句话,翊王可娶我家郡主?郡主不愿嫁给汝阳侯世子,若翊王愿意能够向圣上请旨娶我家郡主为妻,解除郝石两家婚约。”
郝依琳在房内坐立不安等着巧儿回来给她答案。一边在等,郝依琳一边不禁想起了她与孟承璨自小相识的点点滴滴。
她从小与孟承璨就是冤家,拌嘴抬杠是常有之事。或许在这么多年的吵吵闹闹中,孟承璨也能同她一样暗生情愫,只是他那呆子从未察觉。如今自己已经坦诚心意,她暗自期待孟承璨能够接受。
巧儿终于回来了,郝依琳紧忙拉着巧儿问道:“孟承璨他怎么说?”
巧儿脸色为难但也只能如实回答:“翊王说他今日来本是想为那日在‘凡庐’与郡主争执一事道歉,还说改日郡主病好了他再当面致歉。”
“还有呢?你是要急死我吗!”
“还有就是翊王说多谢郡主的抬爱,他无法帮郡主解除婚约。” 巧儿紧张的留意依琳的脸色等着郡主大发脾气。
“他不是没办法,他不过是不喜欢我不愿意罢了。”依琳一反常态没有大吵大闹气得跳脚,只是神情分外落寞地喃喃自语。她想要的不是他的道歉,她想要的孟承璨给不了,那么他们也不必再相见了。
三年后,郝依琳带着两岁的儿子进宫赴宴遇上了孟承璨。三年未见,已为人母的郝依琳将当初未出阁女儿家披散的青丝全部梳成端庄妇人的发髻,眉眼间也多了几分稳重,朝着孟承璨恭恭敬敬地行礼。
“世子妃免礼,许久未见,这是石家的小世孙?”
“是的,世子与臣妇的儿子,名唤石勉。”郝依琳将怀中的儿子交给了乳娘,再见面的二人相视无言,往事如过眼云烟。
“夫人,一起出的门你们怎会来得这么晚,吓得我赶紧调头回去寻你们娘俩。”石追神色匆忙地从后头走来看模样确实很着急,见孟承璨也在石追赶忙行礼。
“不过是出门忘了带上勉儿的风帽回去再取了一趟。”依琳柔声向自己丈夫解释道。
嫁人后依琳总算见识比自己还会胡闹的人,石追赖皮胡闹将她的小性子都磨平了,成日里的小吵小闹倒像是寻常夫妻该有的模样。石追虽不上进,待她却是极好,平日里对她言听计从。有了儿子之后石追也开始收敛不少。长辈们也总说他们夫妻二人就是相生相克,天生一对。
嫁入汝阳侯府三年的时光里,她已经鲜少会记起孟承璨。再次遇见孟承璨,依琳心中已毫无波澜。
依琳望着四周巍峨的宫殿,望着走向高处孟承琛的背影,此刻她不禁想若当初如愿嫁给了孟承璨嫁入皇家,或许并不会有想象中的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