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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王梓琪比霍没矮半个头。她们在雨中顶着手奔跑时,霍没能清楚地看见她笨拙的样子。周围打着伞的人对她们只是随眼一望,霍没却把现在的情形永远刻在了心里。

她立马看见了站在门口的母亲,拉着王梓琪躲在她的伞下。

“怎么跑出来了,你们两个?”

“妈,你有看到陈眻吗?”

“看到了,她去找别人拿伞去了。”

霍没和王梓琪对视一眼,王梓琪心虚地低下了头。

这时,远处跑来一个全副武装的人,那是陈眻。她穿着黄色的雨衣,手上抱着两把伞。

她以百米每秒的速度冲过来:“王梓琪!你爸呢!?”

“我爸……没来。”她接过陈眻扔过来的伞,“刚刚借了霍没的电话,我爸在加班……”

陈眻强忍着心中的泪水:“好呀……那,替我向你爸爸问好。”她的每个字都很逼人。

因为不顺路,陈眻先和大家分别。还好她家就住在学校旁边,她跑回家拿了伞后,她们两个才不至于要和母亲一起挤一把伞。

“诶,你叫什么名字呀?”母亲突然向王梓琪问道。

“王梓琪。”她也很乐意回答。

“你小学和没没一个班的是吗?”

霍没突然皱着眉头看向母亲,“一个班?”她心想。

“没没?”王梓琪心想,“霍没在家里是这个身份吗……”

“额,不是,那个应该是陈眻。”

“陈眻,噢,对,我想起来,瞧我这个脑袋。”她笑着锤了一下自己的头,露着一丝老者的天真。

王梓琪也在一个小区大门口告了别,接下来是母女俩的时间。

她不太明白,母亲是因为太过劳碌而记不起事,还是她压根就没有在乎过有关她朋友之类的事。记得刚开始在城南时,她可是一开始就记住了苏慕这个人。

霍没刚想问个明白,却被母亲打断了。

“没没,妈告诉你个事呗。”

“嗯。”

“我升职了。”她警惕地看着霍没,但她的眼睛里掩藏不住兴奋。

“这是好事。”霍没回答。

“真的嘛!?”母亲突然激动起来,“你认为这是好事吗?可是这样,我就不能帮你做饭了呀。”霍没停下来望着她,“我呀,升为厨师长了。”

“这确实是好事,我没关系的。”霍没笑着说道,她打心里为母亲感到高兴。

“真的吗?那太好了!明天你去找你们班主任办一张饭卡,以后就在学校里吃饭,好吗?”

“嗯。”

母亲像个孩子一样,收了伞,走在霍没的伞下,高兴地挽着她的手。

“我也必须,朝我的目标努力了。”

陈眻回到家,她全身上下已湿透。要早知道这雨衣漏雨,她也不会为了赶时间穿它。因为刚才拿完雨伞就跑,她还没来得及打声招呼。

“爸,妈,我回来了。”

客厅的灯亮着,但没有人。她往里走去,看到了开着灯的浴室。

“爸,妈?”

她再次询问,但没有人回应。浴室里只有水不断落在地板的声音,还有水气从虚掩的门缝冒出。她偶然听见母亲的声音,于是缓慢地打开门。

浴灯之下,母亲坐在一个小椅子上,面前抱着一个陌生的生物——一只狗。她正有说有笑地为狗子洗澡,小狗也很愿意任她摆布。

“妈,它是谁?”陈眻问道。

“呀,是姐姐回来了。快给姐姐打招呼。”小狗朝陈眻咧嘴,但陈眻可一点也笑不出来。她很怕狗。

“让姐姐帮我们拿一个浴巾来,好不好呀。”母亲歪着头对小狗说,陈眻像看见了自己小时候。

“哪个浴巾?”陈眻问。

“哪里还有浴巾?就是那个奶色的。”母亲转过头来对她说话的时候,语气就像变了一个人。

“那是我的浴巾的呀。”

“你的浴巾借给弟弟用一下怎么了?没看见弟弟刚洗完澡吗?”

陈眻低头看了一眼自己满身的雨水,呆呆地把浴巾递给她。

“用姐姐的浴巾咯。”

等到母亲抱着小狗出来,她才发现陈眻浑身湿透。

“哎呦,看看你这一身,快去洗澡换换,别感冒了。”

“妈,”陈眻叫住她,“你不会打算养这只狗吧?”

母亲看了一眼裹在浴巾里的小狗,它的大眼睛里装满了可爱。“对呀。”

“这种事情,你怎么不跟我商量一下呢。”

“这不是刚刚外面下大雨,我看见它太可怜了嘛,哪里有时间跟你商量。而且,你又一直没回来,不知道是不是作业又没做完……”母亲看着她身上的雨水,突然不自信起来。“哎呦呀,你快去洗澡吧。”

她脱下满是气味的衣服,浴室里还散放着一股难忍的狗的味道。她打开花洒,任冒着热气的水从头顶落下,这是今晚唯一让她感到舒适的温暖。

第二天,世界就像个温情的醉鬼一样,完全忘却了昨晚自己哭得有多严重,又敞开热烈的笑容了。霍没还是一样的早起,只是没想到,当上厨师长的母亲,竟然起得比自己还早,并且已经为自己做好了早餐。

她吃好母亲做的早餐后出门,踏上了新一天的陌生的上学路。

而路上的第一个阻碍,竟然又是那位大爷门卫。霍没刚准备走进学校时,便被他拦了下来。

“昨天我放你一马,今天你又不穿校服?”他提着嗓子问道。

“我没有校服。”

“没有校服?你没有校服?你没有……”他的语气刚想慢慢逼近,眼神又打量起霍没,看着确实是个陌生的学生。“你没有校服,那就算了。过来检查一下。”他拿出一个金属探测仪。

霍没听话地走过去,打开双手,任他扫描。最后,金属探测仪在她书包的位置响了。

“书包里,是什么?”

“手机。”她平淡地回答。

“手机?手机!你怎么能带手机来上学呢?拿出来!”

霍没慢慢地从包里摸出手机,放在大爷手上。

“哼,我要把这件事情告诉你们班主任!”他趾高气昂地说道。

霍没只是点点头,从包里拿出一颗母亲不知道什么时候塞的奶糖放在嘴里,说了声“好”,便转身离去。

她坐到座位上,没有手机的话,好像确实挺无聊的。她一直发呆了许久,今天值班的同学才走进教室。这是一个陌生的同学,霍没有些不适应,她也看出那个人的不适应。于是两人干脆互不打扰,各做各的事。

让她万万没想到的是,陈眻居然是第三个走进教室的,不过,是闭着眼睛的罢了。

“早。”陈眻闭着眼睛跟她打招呼。

霍没诧异地回应了一声,还有点不敢相信她的这个能力。

“你怎么了?”看见陈眻坐下便睡,她还是有些担心。

“家里狗味太重,睡不着觉。”

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陈眻是很怕狗的。她小学的时候,因为一只狗一直追着她不放,她直接跑了一个三千米。

“你家进狗了?”

“嗯,万事不顺啊。”她终于抬起头来,“我妈要养一只狗,我就要失去母爱了。”

霍没突然竖出一个中指,陈眻皱着眉毛斗起了鸡眼。她看见她中指上深刻的划痕,像是昨天留下的。

“看来我们两个昨天过得都不怎么好。”

“那你这是怎么搞的?”陈眻问道。

“我去帮陈老师搬东西,搬了两趟。”她强调。

“什么东西把你弄成这样?”

“展示架,楼下大厅的。”

“哈哈!”陈眻突然噗嗤一声笑出来,脸上贪睡的表情顿时烟消云散,“那个巨丑的展示架居然是你抬的?”霍没想起她小时候和狗赛跑的样子,也跟着笑起来。

为什么酒要许多人一起喝才好呢?因为喝醉的人在一起,就会忘记伤心的事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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