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不能开心点？你这孩子。”爸爸使劲捏着她的脸，把她的嘴角往上掰，直到她表现出一个优秀的笑容。他的力气很大，弄得她很疼。她想哭，但眼泪出不来。
“你轻点行不行，也不想想她不会笑是因为谁。”妈妈推开爸爸，轻轻抚摸着她僵硬的笑脸，却让脸更疼了。
“因为谁？她就是不适应。”爸爸转身穿上衣服，说道：“我临时有点事，你送没没去上学吧。”
“谁家的牌局这么不会挑时间？”妈妈的手更加用力了，但她还是笑着。“霍同山，我们之前可是说好的。人家孩子都是爸妈带着去，这第一天你就忍心让你女儿当没爸的孩子吗？”
“我不就不送她上学，怎么就成没爸了？”他穿上鞋，“跟你说了我有事，还不相信。”
爸爸关门的声音很大，但没能盖过妈妈的嘶吼。她冲着门喊了一阵后，回过头看见霍没的笑脸，愣了一下，然后用手使劲揉捏。
霍没错过了和同学交流的时间，也错过了她的第一堂课，唯一留下的，是进门角落最后一排的位置。她进教室时是下课，所有人都注意到了她，但没人敢过来打招呼。
她找到最后的位置坐下，低头收拾着书包。她能听到同学们的议论，说她的表情有多么多么恐怖。她不觉得如此，自己此刻应该还是笑着的。
“你好，我叫陈眻，你叫什么名字？”
一个女孩突然冒出来，她停下来，看了她一眼，心里给了她一个微笑，继续收拾。
“你不告诉我？好吧，我以后会知道的。”
女孩转身走了，她抬头看着她的背影，嘴角上扬。同桌看见，害怕地跑开了。
“睡觉姐妹团，是什么？”霍没还是提出了她最大的疑问。
“是我们每周日的必做活动。”陈眻回答道。
“周日之前，我们会抓紧把所有作业做完，然后去享受美美的一觉。”那个叫梁佑依的女孩说道。“要是没做完的话……就一起补。”
“就是说睡觉是绝对不会取消的。”赵安凌说。她们有一样的长头发。
“为什么要睡觉？”
“缓解一个周以来学习的压力吧。”王梓琪一边扫地，一边偷听，还一边插上一嘴。
她刚想说一个周学习不会有压力，原本喧闹的教室突然安静下来，所有人都回到了自己的位置，身旁的四个人也是。
“怎么还在扫地？快一点，看看什么时间了？”班主任走了进来，身上还背着小挎包。她说起这么老练的话来显得很违和。
翻书的声音像许多风车，拿错书后，又要跟着风向而转变方向。
霍没很镇定地等待所有人拿出同一本书，然后从书包里拿出同样的。老师绕着教室走了一圈，停到她身边，问道：“和同学们交流得还不错吧？”她说话的时候，旁边的读书声都会减少许多。
“还行，但没有共同爱好。”
“爱好这个东西可以慢慢来嘛，说不定你以后就会喜欢上她们喜欢的东西了呢。”她拍拍霍没的肩膀，小声留下一句“好好读书”，从后门离开了。
霍没仔细想了想，思考着自己如何才会喜欢上睡觉。
“什么叫没有共同爱好？”陈眻放下手中的书，转过来问道。
“我觉得老师说的不错，我会慢慢适应的。”
“你干嘛逃避我的问题？”
高三早读的情况是，所有人都在好好读书，但可能因为是收假第一天，很多人还没适应，导致整体的读书声很小。老师放包回来后，又在教室走了几圈，并没有对这个状态指点什么，只在快下早读的最后一分钟打断了大家。
“我说一下，这最后的一年，大家一定要把精神气打起来。我知道会很苦、很累，但要是在这里倒下，前面两年可就白努力了……这些大家应该都知道。给大家介绍一下我们班新来的同学。霍没，你来给大家做个自我介绍。”
所有人都望向了自己，她只能不情愿地站起来。
“为什么陈眻给我们介绍的是霍没（méi）？”
她能听见赵安凌在梁佑依旁边说了什么，她也毫不遮掩地望向她们，梁佑依连忙摇头。
“大家好，我叫霍没，很高兴和大家在一起度过接下来的一年，”她的脸上看不出一点高兴，“如果大家有什么学习上的问题，可以来找我。”说到这的时候，一些人都转头望了望梁佑依和赵安凌的位置，仿佛这句话会戳到她们中的谁，或许是两个人。于是她只好坐下。陈眻和老师带头鼓掌，下课铃也在掌声中想起。
“不错啊，”老师刚踏出教室，陈眻就转过头来，“没想到你居然会说话。”
“这是我适应的第一步。”她静静地答道，又掏出了手机。
“啧，你没发现一个问题吗？”
“什么问题？”
她靠近一些，把她的手机盖在桌子上。“这个手机阻碍了你和大家的交流。刚刚好多人准备来找你的，看见你把手机拿出来就都走了。”
“这个手机……怎么了？”
“它……你把它带进来是违反校规的，大家都不想惹事。”
“可我有事才带进来的。”
“什么事？”
“重要的事。”
“重要到可以不适应学校，不适应班级，不适应身边的同学？”
霍没犹豫了很久，没有说话，直到预备铃响。陈眻有些尴尬，感觉自己做了件欺负人的错事。“你……你别太上心，我随便问问，不行还是带着吧。”
过了一会儿，她点开屏幕上的那则信息，写着“是什么样的朋友呢？”
她的手在屏幕上游动，没有目的。她抬头看着坐在教室不同位置的四个人，又低下头来。
“我不知道。我还要再适应一会儿。”
上课铃想了，陈眻像是突然想到什么，转过身来看到她，连忙抢过她的手机扔到自己书包里。“你怎么比我还厉害？还玩呢？还好这是老杨的课，不然你就完蛋。”她又检查了一下，把手机关机。“化学书！全部拿出来！”
这一茬又引起了不少目光，但她看得出，关心和凑热闹的区别，前者直到你把化学书拿出来后才离开。陈眻翻了翻目录，又回头看她，见她发愣，又一点一点帮她翻到该讲的页数。
她没有在发愣，只是在适应，适应这些目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