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初九年纪本就最小,跟着师父一路徒步回来,走到最后几里路的时候已是在咬牙坚持了。
回到卧房,直奔木床上,衣物都懒得脱掉,火烛也未吹灭,便直接躺在床上睡着了。
不知过了几时,江初九从朦胧昏沉中被人叫醒,声音是那么的苍老,像一个老翁,年纪很老很老的那种。
脑中突然被一股雷电滚过一般,江初九惊坐而起,他想起了这个声音,正是在金蝎尾的客栈里对自己说话的那个人。
火烛的灯光虽然微弱,但完全能分清周围是否有人,江初九环顾四周,又跳下床,查看了屋内各个角落,确确实实没有人。
可那股苍老的声音还是出现了,就像有人站在自己的耳边说话一般。
“十三年了呀,整整十三年了啊,终于开窍了,能听见老夫说话了。”
江初九被吓得双腿一软,瘫坐在地上,伸着头上下左右来回查看。喉咙蠕动,双眼鼓起,浑身汗毛都竖立起来,齿间控制不住地咯咯作响。
那声音又说道:“小子,不必东张西望,老夫在你心魂之中,你是看不见老夫的。”
江初九结结巴巴地说道:“老伯...伯...冤有头...债...有主,我没害过人,更...更没害...过您....您别来...害我。”
那苍老的声音嘿嘿发笑,说道:“嘿嘿嘿...你不必害怕,老夫不会害你,也害不了你。老夫在你心魂之中,打你出生那一刻起,老夫便与你同在了,老夫害你便是在害自己。”
听他这么说来,江初九心中顿时缓和了一些,但身体依旧止不住地微微发颤。
江初九问道:“老伯伯,您...找我到底有...有什么事呀?”
那苍老的声音回应道:“不是老夫找你有何事,是从你出生的那一刻开始,老夫便已经与你同存一体。老夫不用找你,因为老夫你与同在!”
江初九从未听过如此荒唐之言,不禁惊得目瞪口呆。若不是真实发生在自己身上,说出去谁会相信?
但事实就在眼前,由不得他不信。
此时江初九心中的好奇之感已大过了惊骇之意,连忙问道:“老前辈,不知您高姓大名?怎么就会与我同存一体了呢?”
他这一声询问脱口而出,一时忘了压低声音,此时恰好二师兄秦子峻起床小解,路过江初九的卧房门外,听见他在说着什么。
秦子峻问道:“小师弟,你说什么?是在叫我吗?”
江初九听声音,是二师兄在询问,急忙道:“没...没事,二师兄,是老鼠,刚刚有老鼠,已经被我打跑了,没事了。”
秦子峻道:“好的,快些歇息了吧,连日赶路肯定累着了。”
江初九道:“知道了,二师兄。”
听着秦子峻远去的脚步声,才放宽心。
那苍老的声音说道:“老夫在你心魂之中,你不用说话,心中默想,老夫也可听见你所想之言。”
江初九两眼一瞪,心想:“还能如此神奇?”
那苍老的声音说道:“不错,你方才问老夫什么?”
江初九心中默念:“晚辈是说,前辈您高姓大名?怎么会与晚辈同存一体了呢?”
那苍老的声音沉吟了片刻,道:“这可就说来话长了...老夫复姓伶舟,单名一个轻,曾是江湖中的绝顶高手,在老夫一百二十岁的那年,和另一个绝顶高手,他叫卢丹阳,于华山之巅决斗!
那一战,我们打了三日三夜,招式上始终不分上下,最终以内力相拼。可能是我们老了,加之华山之巅风雪滚滚,极为寒冷,比拼到最后,我们双双毙命。待我再次醒来之时,已经在你的体内。”
江初九心中默道:“原来是伶舟前辈,晚辈拜见老前辈。听了您所说之事,可当真不可思议呀!”
伶舟轻道:“一开始,老夫也觉不可思议,可事实如此,又能如何呢?”
江初九点了点头。
伶舟轻又道:“你小子可把老夫害得够惨,这整整十三年呐!老夫无数次对你说话、呼喊、甚至是怒骂,可你始终听不见。也不知今日是何缘故,你小子终于开窍了,能听见老夫所言,也算上天垂怜呐。”
“伶舟前辈,对不住。”江初九突然有些内疚。
伶舟轻道:“傻小子,老夫并无怪罪你的意思。老夫曾想,既然能与你已同存一体,那老夫也能操纵你的身体才是呀,只能说你小子的定力足够强,老夫曾多次尝试操纵你的身体,却始终无法做到。直到有一天,发现你睡觉之时,老夫可以操纵你的呼吸,方才明白...”
“明白什么?”江初九疑问道。
“若要老夫能操纵你的身体,必须待你进入‘冥静’之境才行。”
江初九不太明白伶舟轻所言之意,问道:“什么是‘冥静’之境呀?”
伶舟轻道:“当你周身完全放松的时候,就是进入‘冥静’之境了,比如你睡觉的时候。”
江初九略有所悟的点了点头。
伶舟轻继续说道:“好在老夫及时发现了能操纵你呼吸的法门,否则,你小子早已一命呜呼了!”
“啊?这是为何?”江初九惊奇地问道。
伶舟轻说道:“此事说来,已是十三年前的事了。当时你被人丢弃在雪地中,寒风凛冽,以你婴孩的体质,早已被冻死了。
好在老夫以上乘内功的吐纳之法操纵你的呼吸,慢慢地在你体内丹田之处蓄积了一团真气,正是这团真气才护住了你的性命。”
每每被人提及自己是被丢弃的孩子时,江初九总免不了一阵心酸,虽然这么多年过去了,此时听伶舟轻言及此事,心中还是有些难受。
但转念想到师父师娘对自己爱如亲子,门中各位师兄也待自己关心有加,这才升起一股暖意渐渐盖过了内心的难受之感。
伶舟轻正说得兴起,并没注意到江初九的心情变化。
他继续言道:“否则,你若一死,老夫也得跟着归西......可能你被寒气所伤较为严重,以致你年幼时体质极差。
也幸亏你师父及时为你体内灌输真气,加之老夫每日夜晚趁你熟睡后,操纵你的呼吸法门,源源不断地往你体内蓄积真气,才能让你渐渐地恢复体质。”
江初九听闻伶舟轻所言,甚为感动,心中默默感激。
伶舟轻又继续说道:“因祸得福,你也由此修习了一身上乘内功,老夫独创的‘造化神功’,整整十三年的修习,如今你体内的真气已经可算是当世一流!只是你小子不知如何运用这些真气罢了。”
伶舟轻的这番话并没有让江初九有一丝的心动,成为江湖一流高手?对于他来说,从未想过,也并非他所愿,能抚琴奏乐、提笔书画才是极好的。
虽然拥有盖世神功并非他之意愿,但伶舟轻毕竟是他的救命恩人,而且整整十三年不间断地为自己蓄积真气内力,此番恩情已是难以回报。
江初九心中问道:“伶舟前辈,你待我这般好,我真不知该如何报答你。”
伶舟轻道:“这个容易,你替老夫做一件事。”
江初九问道:“什么事?”
伶舟轻道:“老夫与卢丹阳以死相拼,却始终不分胜负,这让老夫心中麻痒难当,甚不痛快!既然我能与你同存一体,想必卢丹阳此刻也定然与另一人共存。”
江初九听他所言有理,连连点头应是。
伶舟轻顿了片刻,说道:“好孩子,你要替老夫找到那个人,这一世,定要与卢丹阳分出胜负来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