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日露荷凋绿扇,粉塘烟水澄如练。
如果,我,是一朵盛开的夏莲,我愿盛开在金陵一梦千年的回忆里面,不惊,亦不扰,不悲,亦不喜。因为我已亭亭,无忧,亦无惧。我会不疾不徐地等待着那个采莲的人儿将我掩藏在他添香的红袖中,我会因为无缘的他,不是来得太早,我还未来得及以最美的姿态万千向他倾吐,就是来得太迟,以至于让他错过了我最好的年华,看到的只是凋零枯萎,破败残损的我而黯然销魂,也黯然伤神。那么,我会是他凝着千年霜雪的皓腕下错过的那一朵吗?不过,这样,也挺好,枯荷着雨,连绵的,不绝如缕的秋意一滴,一滴地从脉络分明的叶脉上低落,我,就被供在佛前的净瓶里,抑或是躺在雕梁画栋的船上,抑或是醉卧在美人的膝下,静静地谛听着雨打芭蕉的闲愁几许,缓缓地,入眠,一枕清梦也会逐了一帘芭蕉叶上风月无边的雨。
在路遥马亡的人间,街上既没有兵,也没有马,为何,总让人有一种兵荒马乱的感觉?只一眼,便觉得相思不露,没想到,它却已经入骨。我也曾经在叶底藏花一度,梦里踏雪无痕几回,裁剪几枝初开的红梅,把嫣红色的花瓣揉碎了,放进了与自己心情相称的文字里面。用竹匾晾晒的闲情逸致已经半湿半干,一缕炉香和青烟化作绕指的柔情,缠缠绵绵地裹进了半梦半醒的眉目宛然如画里。
我天性喜散不喜聚,喜静不喜动,喜宁静,不喜喧闹,喜文不喜武。喜爱清雅的淡色,尤其喜爱胭脂色,藕荷色,天青色,月白色,而不喜欢浓墨重彩。曾经的我,也有一颗多愁善感的心灵,也会为一朵花的开放,而心生对生活的希望,也会为一朵云的飘零天涯,难得自由而心痛,也会为一滴雨从苍穹的坠落而流泪,心里总是藏着一个放不下的人儿,会在许多微小,不经意的时刻想起他,比如一座空城,一条老街,一部已经完结了的电影,以及,每一个,闭上眼睛的瞬间。我不愿意养花,也不愿意看花,因为我讨厌看到花一点一点地枯萎,一瓣一瓣地飘零,所以,还是不开的好,我不愿意起朱楼,也不愿意大宴宾客,因为我讨厌看到楼塌了,人去了的破败凄凉,所以,还是不聚的好。
《红楼梦》里面不染尘埃的林黛玉,妙玉一直都是我不沾世俗的童话,只存在于诗书,芳草,长亭之间,也是我的信仰,心头血,命中劫,一个可怜金玉质,终陷沼泥中,另外一个,也泪尽而亡,焚稿断痴情,她们,最喜的,也是李商隐的“秋阴不散霜飞晚,留得枯荷听雨声。”一句。只是那年,当宝钗扑蝶的花轿与黛玉葬花的棺材擦肩而过的时候,贾府“树倒猢狲散”的结局,是否也从中可见一斑呢?
世人说,世上,有三个莲庄主人,其中一个,便是落墨下《爱莲说》的周敦颐,在此之后,就是隐居江南烟雨行舟之中的白落梅,最后一个,便是刻骨三毒,独持紫电,至亲五位,余生一人的,云梦双杰之一的江晚吟。他们人生中最重要的时光,都有一个缺席,乍然离场的人。他们,也曾经历过后院的荷花亭亭出水,去除雕饰的夏意,也曾经历过“世间花叶不相伦,花入金盆叶作尘。”的寥落,不过,羡青山有思,白鹤忘机,心远地偏,修心如莲的他们,终会遇到一个以他们至上的坚定的浪漫唯物主义者,不过,唯独遇到了他们,才会有未尽的思念,才会期待来生,那个人愿意和他们一起品一盏茶,等一树桃花,静听莲开的声音。即使是从繁华落尽到寂寥的时候,也有人会与他们同折鼎病琴相伴,回首多年来,真的,恍若隔世。
遇到一个正好年龄的人儿,在时间无涯的荒野里,既不早一刻,也不晚一时,遇到了,只会轻轻地道一句“哦,原来,你也在这里啊!”,然后,与他一起,隐居山林,田园,抑或是烟水茫茫的江南,在人潮汹涌中,能够感觉到他掌心的余温,我可以为他洗手作羹汤,也可以为他烹雪煮茶,我不希求什么未来,最重要的是,他,可以捧着一束鲜花,盛装出席我的未来,而不是错过我。
莲花落,又是谁人忘却谁心伤?月亮照入湖心,野鹤奔向闲云,而我,步入你。青梅酒味碎花裙与桃花酿味天空的气息已被撞破,喜欢的三十六种方式已被售罄,而你,缓缓地向我走来。喜欢你,想要被你喜欢,想要和你好好的,势均,也力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