骑兵拱了拱手,便将那巨物向外抬去。
甘醴和将领从亭中走出,随楚令昭一同行至园林之外。
霍家的侍卫见他们出来,态度殷勤地将少女请到一顶描着金漆的软轿前,“主君说了,秦厦既然要接手这几座城池,就不好不在这四城之间转转,叫小的们带诸位使节顺着这四座城之间的官道游览一番,最后再去连营赴宴不迟。”
他讨好地撩开轿帘,做出请的动作。
寒夜无声,侍立在侧边的侍女们手中提着两盏缠枝花卉灯笼,散发出淡黄的光芒照亮轿子前的踏梯。
楚令昭瞥了眼那顶华丽的描金软轿,但见这软轿造的着实奇怪,外层封的严实厚重,进出的轿门偏还窄小无比,瞧着不像是用来坐人的,倒更像是用来关人的。
她抚了抚袖口站在原地不动,“霍主君一片真心诚意我们心领,只是我秦厦之人不比楚地女子弱质纤柔,坐这顶轿子转完四城官道,怕是宴会上的菜都冷了罢……”
她牵过身边骑兵手中的缰绳翻身上马,稳声道:“软轿免了,还是直接骑马来得畅快。”
看少女不按预想的计划出牌,霍家侍卫没掩盖住神色间匆匆闪过的慌乱,再次劝道:“使节大人,您不坐轿让我家主君见了,没的要怪我们怠慢了您,您还是坐轿为好!”
他太过于着急,愈发显得不怀好意。
楚令昭偏头,眸光锐利地睨向他。
冰冷的氛围在四周流转,侍卫不自觉地向后退了两步,只觉空气都要凝固似的。
其他霍家侍卫见状,担心他这么沉不住气会坏事,忙扯了扯他,对少女赔笑道:“使节大人喜欢怎样便怎样,他是新来的不懂事儿,有些贫嘴贫舌还望使节莫怪。”
“行了,赶紧带路罢。”楚令昭无意与他们纠缠,摆了摆手说道。
侍卫们怕计划生了波折,便纷纷跨上马匹,带着骑兵等人沿着道路向北方行进。
夜色逐渐加深,一行人骑马穿过邬城北门,进入漆黑的山林中。
头顶上方,陡峭的岩壁倾斜着遮住了月光,仿佛随时要倒塌一般,压迫意味十足。
众人在林间的枝叉中穿行,所谓官道,不过便是条只能容两匹马并排通过的泥地小路,行过时,肩头还会擦到树木枝干上的零星枯叶,在起落的马蹄声间发出清脆碎响。
估算着过了将近一个时辰,却见前方的路越发幽深曲折,将领目色沉了沉,用手掌覆住夜明珠的微光,骑马向前走到少女身边,望向旁边马匹上的少女。
楚令昭寒着脸对将领轻轻颔首,便拽紧缰绳悄悄慢下了速度。
将领则带着骑兵,继续跟随霍家侍卫向道路深处走。
甘醴望见楚令昭的动作,拽了缰绳同她一起落到了队尾处。
霍家的侍卫们在前方带路,竟也未曾注意到身后队伍少了两个人。
队伍渐渐走远,马蹄声一点点消弱于无,周围枯木林立,如同张牙舞爪的野兽,在夜明珠的浅淡的光晕下显得孤寂瘆人。
寒风穿林过境,上方黑石凌乱遍布的岩壁,在风中似乎巍巍将倾,时不时就有几枚拳头大的石块从岩壁上滚落。
楚令昭跨坐在马背上,闭目凝神静听,须臾,她睁开双眸,“甘醴,你听到了吗?”
甘醴眉目沉冷,“小姐,是半个时辰前我们挂的那串玉环的声音,看来不是阵法,应当只是带着我们在林中打转。”
楚令昭循着声音策马行到一棵枯木前,抬手将玉环扯下甩在地上,艳丽的面庞上压抑着怒意,“派这么几个不入流的东西戏弄我,他们竟也做的出来。”
“奴才瞧着,只怕不单是戏弄……”
甘醴环顾四周,“林中处处皆有碎石从岩壁滚落,稍不留神便会头破血流,这里道路狭窄,刚刚他们却执意要您坐轿进来,应是想要岩石落下时,让您躲避不及,当真用心险恶。”
“倒是好一个霍家。”楚令昭冷哼。
听她说的是霍家,而不是霍寅,甘醴明白了她的意思,轻声问道:“小姐觉得此事是霍家其他人所为?”
楚令昭不以为意,“既已经确认了百里外的三十万秦军,那借霍寅一百个胆子他也不敢这般慢待来使。”
她顿了顿,目光落在不远处滑落的几枚碎石上,“不过,这倒是给我送来个激霍家出兵的突破口。”
她微微抬手,甘醴点了点头,立即将鸣镝箭射向天空。
凄厉之声响彻云霄,紧接着,隐隐有厮杀声从远方透来。
不一会儿,将领便率领众骑兵将霍家那几个侍卫押了回来。
“小姐,全部抓了。”将领下马,对少女拱手道。
楚令昭揉了揉手腕,目光扫过五花大绑跪在地上的霍家侍卫,语调淡然疏离:“两个问题,吩咐你们下杀手的是谁?出口在哪里?”
侍卫们低垂着头,都不答话。
“不说?”
楚令昭慵懒地弯了弯眉眼,“总归你们八人中我只需留一个活口,既然都不说,那就一个一个杀,剩下哪位算哪位便是。”
她说着,对旁边将领示意道:“高副将,动手罢。”
“是。”将领应道。
他拎起腰侧的大砍刀,随手挥过,利落地砍下了第一个侍卫的头颅。
头颅滚落,温热的鲜血溅了旁边的人满身满脸。
众侍卫没想到少女真不是说着玩的,皆面露惊骇之色,争先恐后地开口:
“我说……我来说……是霍酉霍四老爷,主君的同胞兄弟。他让我们务必将您困在林中,寻机用滚石砸死……”
“大人!小的带您诸位出去!留小的一命!这儿路弯弯绕绕不好走,谁都没有小的熟悉的大人!”
他们纷乱交代着,却也勉强将重点表述清楚,将领看他们已然用处不大,便望向少女等待示下,“小姐,可还要留人?”
“带路的留下,其他砍了。”楚令昭淡淡吩咐道。
将领颔首,示意骑兵们动刀。
脖颈被砍断的声音接二连三响起,甘醴走到楚令昭身边,“小姐,之前我们派去的探子查到过,他们口中的霍酉,正是那位掌控私兵兵权的霍氏叔伯,与霍寅关系极好,此次,想必是替他那几位侄儿抱不平。”
楚令昭折了折马鞭,眼底起了几许兴味,“一群逆贼里倒还算出了个血性肝胆之辈,替子侄抱不平也是对兄弟的爱屋及乌,就是不知他若见了自己最亲近的兄弟蒙辱,又能做到何种地步。”
一旁地上,侍卫亲眼目睹了骑兵们如同砍白菜萝卜似的眼都不眨地砍人头,早已吓得发不出半点声音,他说什么也不敢再动其他心思,腿软的被架在前方带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