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微凉的唇瓣从少女鬓角擦过,声调如凤首箜篌层层拨拢,遗落诡谲华丽的绯靡之音,吐息间,少女轻轻颤栗,心绪不由随着琴弦聚散而起落无常。
四周侍从们皆低头退了出去。
炭盆越燃越旺,室内逐渐升温。
感受到女孩身体的细微变化,对于遍阅万千美人的萧靥来说,自是知晓这变化意味着什么。
他垂眸俯视她的面庞,嗓音低哑:“可是愿意?”
他深深的目色中似汹涌着名为暗欲的色泽,尽管察觉到少女的情动,萧靥还是向她询问了意愿。
他流连花丛,但还算有分寸。
她若不愿,他顶多是将人强行带走,却不会动她。
许久过去,见楚令昭一直不说话,他抬起她的脸,只见少女原本白皙的面颊上泛出奇怪的潮红,连下巴尖都摸着滚烫。
终于意识到不太对劲儿,他立即扶住摇摇欲坠的少女,对门外命令道:“让沈四过来!”
然而未待他把话说完,便觉身前银色残影闪过,怀中少女不知何时摘下了他腰上的匕首,纵使连站都站不稳,却没有丝毫迟疑地对着他的胸膛挥了下去。
他迅速向旁边躲去,不过因为距离太近,还是被划出了一道长长的伤口。
鲜血顿时在胸前蔓延,暗紫色的衣袍被血液沾染,化作令人触目惊心的黑红。
他蹙眉,但见楚令昭退至矮案边,手中仍死死攥着那柄匕首。
她艰难忍耐着体内阵阵袭来的情动燥热,眼尾在药力作用下愈发泛红,瞳珠却清明地盯向萧靥,话语不善:
“你竟敢对我用春.药?”
萧靥压着胸前的伤口,目光同样冷凝,他并不知道那瓶药里还有催.情成分。
“王爷真是的,我才到明銮池几个时辰?就又差遣我……”
门外脚步声靠近,沈君清抱怨着带人推门进来。
看到楚令昭,他略显意外。
还未来得及说些什么,兀见萧靥胸前赫然横着道巨大的刀口,周遭血色弥漫。
沈君清神情一紧,赶忙上前去查看他的伤势。
萧靥却摆了摆手,留了几位医官在身侧,示意沈君清去看看跌落在矮案旁的楚令昭。
少女此时已然被药力折磨得潮热难耐,即便身世成谜,可她自小被娇养在一国皇后身边,后又被紫阳真君和楚相悉心栽培,从来都是受尽尊荣。
而及笄以来,莫说今日这样的委屈,便是她流露出半分不悦,家族都会让冒犯她的人付出数十倍的代价。即使是哪个权贵子弟的项上人头,楚家亦能明目张胆地奉上。
以是性情中的倨傲使然,她绝不容许自己因媚.药失态。
她眼底戾气萦绕,用力推开来扶她的沈君清,在一众秦厦之人惊诧的视线下,将匕首直直扎进了手臂。
沈君清望着生生疼昏过去的少女,彻底意识到:
这个梁子结大了。
门口,侍女们刚被医官唤进来,就看到她们王爷浑身是血,而刚刚那个女孩昏死在地上,嫩白的手臂上还插着一柄匕首。
她们纷纷倒吸一口凉气,忙将她扶到了软榻上。
沈君清苦着脸,“王爷您说您招惹谁不好,为何非要招惹楚家人,还偏偏是顶尖处的这位,您还把我叫过来,这下好了,她连我也要记上了!”
他才到万境宫内,还没歇上半刻便受了无妄之灾,欲哭无泪至极。“您就是用毒药也好过用春.药罢!”
“本王用的就是毒药。”
萧靥正被医官包扎伤口,面色不虞道。他抬眸冷冷瞥了沈君清一眼,“只是不知,是哪位制毒高人古道热肠的在毒里还掺杂了催.情药物?”
沈君清闻言面色微敛,“您用了我给您的那瓶毒?”
萧靥没好气:“不然本王叫你过来做甚?”
包扎完成后,萧靥走到软榻旁边,盯着昏过去的女孩,心思百转千回。
医官在他身侧,观望他的脸色,斟酌着开口:“王爷,这位小姐的伤是否要……”
萧靥不发一语,他伸手,直接拔下了插在楚令昭手臂上的那把匕首,刀刃从模糊的骨肉里抽离,殷红喷洒而出,一片鲜血淋漓。
众人惊呼,一位老医官立刻上前,边处理少女的伤处,边语重心长的劝道:
“王爷不能这么粗暴的,您要什么样的美人没有,哪怕她触怒了您,让手底下的人去换一位就是了,到底是个姑娘家,不是您用来打磨的兵器。”
萧靥却冷哼,他把玩着沾满血的匕首,若有所思道:“她是该打磨打磨,才能学乖一些。”
……
傍晚时分,楚令昭清醒了许多,感觉到体内药力消散,于是便从软榻上走下了地。
可她刚动了动,手臂处便传来剧痛,她低头望去,手臂被白布包裹了厚厚一圈,衣裙上还沾着许多飞溅的血点。
扫视四周,室内除了她再无一人,她走到门边推了推,果然槅扇紧锁。
正头疼时,却听到外面不远处传来士兵的交谈,她细细听去:
“……借道楚国行军,顺利走了大半的路了,说不定这回华序内战,咱们能分一大杯羹。”
“咱们?咱们国家分一杯羹还差不多,下头的兵哪能得到好处。”
他们脚步声渐小,已是走远了。
借道楚国、行军?应当是秦厦的军队。
楚令昭静默,楚国只有东北边境邻着华序,其余土地都是与公海和秦厦接壤。
若是秦军借道,必定攻打的是与楚国东北相接的华序西南,殊吟的驻地正是在那儿。
不过,以秦厦的野心,会只是借道攻打华序这么简单?
一抹幽光从她脑海闪过,她弯了弯唇,准备给萧靥送份大礼。
楚令昭在房间内绕了一圈,瞥见有处槅窗并未关严,便拿了矮案上盛爻衍香的金汤匙,十分熟练的撬开了窗子。
看到外面是万境宫的花园,她不顾手臂上重新裂开的伤口,趁着宫殿掌灯前最后的昏暗跳窗跑了出去。
她走后,沈君清和两位谏官打开了槅扇进来。
谏官捋了捋花白的胡须,“沈四公子,你说王爷为何让人在楚小姐醒后,于门外说秦军借道楚国之事,而且既已让她知道这些,为何还把人刻意放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