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一点一滴地流逝,血流了多久,少女便坐在那里吃了多久的茶,台阶下的一众方士首领们便也一直心惊胆战的跪着,生怕下一个便会轮到自己。
“罢了,今日我也乏了,你们继续去炼药罢。”
终于,少女清冷的声音响起,众方士听到皆松了口气,纷纷悄悄地感叹她终究还是网开一面。
待他们都离开后,楚令昭端着盖碗茶,垂眸用茶盖轻抚着碧色的茶汤,语调冷酷:“再给他们三日时间,三日后,若仍旧无法制出长生丹药,便将人抓了全部活埋。”
周围的侍卫们闻言一惊,他们都明知,这群方士不可能炼出长生之药的,她这话,相当于直接下了死刑签。
然而一旁的将领却面不改色,恭敬应下了命令。
楚令昭满意摆手,示意他们退下。
她站起身,慢慢向外走去,旁边的甘醴急忙跟上她:“小姐,接下来可要回楚家?”
“不。”楚令昭目光投向远处舞乐笙歌的教坊,唇畔扬起一丝弧度:“我们去教坊司。”
甘醴现在一看见她笑就害怕,他抖了抖,跟在了稍微离她远些的地方。
此时,远在千里之外的朝弦城。
云家的别苑里,白衣胜雪、姿容凛贵的年轻公子正寒着脸坐在湖边的亭子里,云起时坐在他对面,一派悠悠然地为他斟了杯茶,适时开口。
“殿下,从前些时日陛下发布的那封诏令来看,楚家的小姐分明还好好的活着,这大半日过去了,放着这大好的湖光山色不赏,您总冷着脸作甚?”
苏寒玄听到那封诏令就头疼,他将玉方块丢给对面的男人,面色更冷:“云起时,你将本宫引来这朝弦城,就是为了赏景玩乐?”
云起时含笑接住那只匣琅,见他不悦,他敛了些玩笑的态度,终于正色道:
“近半月来,泗城与胤都和其他边境几城的往来越发密切,孙括那边的动作已然加大了不少,朝弦城位置关键,并且云家本部就坐落在这里,熟悉这一方势力,倒也便于行事。”
他展开桌上的舆图,清晰可见朝弦城地处陆路枢纽,是泗城通往胤都的必经之地。
苏寒玄呷了口茶,正是他一贯喜爱的紫笋茶,他轻哼一声,骨节分明的手指微微弯起叩了叩石桌,立即有暗卫出现在亭子中,将一封请帖呈到石桌前。
他搁下茶盏,示意云起时翻开那封请帖。
云起时眉尖微挑,拿起桌上的请帖翻开,上下通读了一遍,很快,他便合上请帖,抬眸望向苏寒玄:“殿下……”
别苑景致大气典雅,湖风漾起茶面的淡淡波纹,远处天际雪白的海东青翱翔而过,正是冬景初肃时。
苏寒玄摩挲着那块温凉的盘龙玉佩,眼底冷酷薄凉:“华序东南边境与秦厦西北荒原接壤,此次本宫刚到朝弦城,便接到了南方胤都十城官员宴请的帖子,足见他们的势力渗透之深。”
朝弦城位于华序东部偏南,多年来掌握着东境至南方的经济命脉,因为又是陆路枢纽,城中鱼龙混杂,能传出太子到来消息不足为奇。
可问题就在于,苏寒玄到的第一日便接到了帖子。
南方胤都十城,与朝弦城之间还隔着几座小城和连绵的岐脊山脉,若要递送消息往来,便是骑快马片刻不停,来回也要两日多的时间。
这说明,他们至少提前三日,便得知了苏寒玄要进入朝弦城的消息。
风大了些,那如山中高士般,风雅非常的俊朗公子面上呈现出几许思量。
无论是他还是殿下,此次来朝弦城都是一路低调的隐匿着行踪,绝不可能是从路上走出的消息。
他请殿下来的消息,又是写在字条上连同那块玉佩一并放入匣琅递交给殿下的,而在这之前接手过匣琅的,除了他,还有裴兴奴。
男人唇角勾起一丝冷讽,眸中寒意一闪而逝。
随即,云起时起身,规规矩矩地作了一揖:“此事是属下的疏忽。”
苏寒玄不在意地挥了挥手,示意他坐下,“南方那边的势力,比探子传回来的情况还要复杂。”
云起时转了转茶盏,“那,殿下接下来打算?”
“赴宴。”
苏寒玄偏头凝视远方墨色的山峦,淡淡道。
……
“哎呦,这不是楚小姐嘛,您今日怎的有空来这教坊司了?”
分外谄媚的声音响起,华序皇宫,年过半百的领事嬷嬷匆匆到教坊司外迎接。
看到一位小太监正撩开轿帘,托住少女的手将她扶下软轿,那领事嬷嬷赶忙上前,套近乎似的去挽少女的手臂。
甘醴见状冷冷拦住她的手,面无表情呵斥,“做好你本分之事,我们小姐岂是你这老货可随意触碰的?”
领事嬷嬷面上划过尴尬,“是老奴逾矩了,小公公勿要怪罪。”
甘醴冷哼了一声,连个眼神都不再给她。
楚令昭倒是轻轻笑了,对那嬷嬷说道:“我这侍从脾气不小,还请嬷嬷见谅。”
领事嬷嬷哪里还敢再耍滑头,忙迭声道:“楚小姐您客气了。”
她一边将楚令昭往里面请,一边轻声问道:“不知楚小姐今日前来,是有何事?”
说着,她谨慎的四下望了望,又悄声道:“小姐您……莫不是也来寻欢作乐的?”
见楚令昭不语,她越发笃定了心中想法,她翘着兰花指甩了甩帕子,凑近了些:“小姐您消息真是灵通,不瞒您说,我们教坊司私下里的确也提供小倌儿……”
楚令昭挑眉,停下脚步含笑望她。
领事嬷嬷看她停下脚步,以为她不满,急忙又道:“不过那都是为那些年岁稍大些的贵妇人准备的,若您要玩,自然是给您最上等姿色的!”
这嬷嬷是个话多的,偏为人又格外油滑,她继续滔滔不绝道:“若说起这姿色啊,最近有个新来的倒真是不错,脾气也是一等一的温顺乖巧……”
似是刚刚想起什么,她顿了顿,脸色微变,“小姐……只是,这事若叫太子殿下知晓了可怎么办才好?”
少女被她那一长串的话绕来绕去,此刻只觉大脑嗡嗡作响,竟也有些忘了自己来这里的本意,突然听她提起苏寒玄,她蹙眉:“这和他有什么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