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沈君清不以为意。
“十二玉阑干在江湖声名极广,分府遍布三国,这世上又有何处是小生触及不到的呢?不过收个锦州流落街头的美人罢了。”
楚令昭也不反驳,十二玉阑干是贩卖各种奇特毒药的毒府,府中美人都是用来当制毒的药引的,在当药引之前,偶尔会接待来买毒的客人。
她当初在锦州时刻意放了赵含烟,就是为了钓出那位喜食美人肉的公子。
拿美人当药引和喜食美人肉可是很像的。
可是沈君清却敢明目张胆地将这个女人收入府中……
他是真的跟锦州唤月楼毫无瓜葛问心无愧?还是背后势力很强,根本就不怕被人发现?
沈君清……到底是不是那间人肉酒楼背后之人?
等等!
那间酒楼不是重点。
楚令昭捻了捻垂落的青丝,锦州之事并不是简单的拐卖幼童案,而是有着秦厦巫蛊祭祀的复杂祸乱。
而十二玉阑干虽江湖地位高,然也不敢轻易触碰两国争斗的案子,此次却将赵含烟这个深涉锦州事件之人收进府里,只怕没这么简单。
秦厦、巫师、锦州祭祀、贩卖奇毒的十二玉阑干、这四者之间,一定有非常深的牵连。
她不禁有些头疼,总觉得好像忽略了什么至关重要的东西,一个能把这四者联系到一起的东西……
“美人儿,你到底要哪个?”
沈君清的声音响起,楚令昭回过神来,见他早已等的不耐烦,正要随便点一个,却看到跌坐在屏风前的赵含烟袖口掉出一块帕子,她眸光微动,向赵含烟走去。
赵含烟见她朝自己走过来,好不容易刹住的眼泪又蹭的一下流了出来,她越发害怕的往后缩,而楚令昭却只是在她面前停了下来。
楚令昭捡起那块帕子,见帕角绣着一个“昀”字,她笑了笑:“这可真是赶了巧了。”
她在赵含烟面前蹲下来,抬手挑起女子的下巴,嗓音低缓:“你见过这帕子的主人?”
赵含烟拼命抑制住发抖,轻轻点了点头。
“喜欢他?”
赵含烟再一次含泪点头。
楚令昭颇为满意的站起身,转向沈君清:“就要她了。”
赵含烟闻言猛的抬头望向楚令昭,满脸不可思议。
沈君清眼眸中闪过暗光,继而状似无奈的指了指赵含烟,对楚令昭道:“美人儿你瞧,人家不愿意呢。”
“不愿意?”
少女瞥了眼吓得不断发抖的赵含烟,“你知道当药引意味着什么吗?”
赵含烟悄悄瞅了眼沈君清,试探道:“是在药水中浸泡沐浴?”
沈君清不语。
楚令昭笑容温柔而风雅,轻缓地抚了抚女子的头,“可怜的孩子,药引,自是要剥皮拆骨,才好入药呀。就像……”
她压低了声音,眉目间妖邪翻涌,“就像,当初在唤月楼的最后一场宴席。”
赵含烟控制不住地颤抖,那场宴席的菜肴,是拿楼中的宾客和管事们做的……
她终究还是被楚令昭带走了,在珠玑馆的顶层足以俯视大半个朱雀街,鹤发少年面无表情的站在窗边望了望他们远去的马车,接着噔噔噔地跑到沈君清面前,语气老练成熟:“四公子,锦州城的事她也有参与,今日还买下了赵含烟,用意不得不防,我们可要派人解决掉她?”
“暂时不必,我们现在还不能对上华序,而且楚家这位小姐并非善茬,就由着她闹,最好把皇城搅得天翻地覆,两个月后的三国盛会,他也会来,到时我们也好向他交代。”沈君清眸色幽暗,如寂寥深潭,深不可测。
“可她对您那般侮辱!”
沈君清揽镜自照,望了眼镜中那张雌雄莫辨的脸失了神,轻声:“我后来想了想,她说的的确是事实不是吗?的确有很多男人垂涎人家的美貌的。不,也不全是事实……”
鹤发少年很努力的点头,十分急切:“当然不是事实,她可侮辱您是断……”
还不待少年说完,他又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柔柔道:“因为,还有很多女人也垂涎人家的美貌。”
鹤发少年彻底闭上了嘴。
“就没见过夸人好看夸的如此清新脱俗的……”沈君清还在不停的自言自语。
鹤发少年被他气的窝火,重重掩上槅扇离开了第十二层。
沈君清扫了眼槅扇,见他终于走了,冷哼一声,随手把镜子丢到一边:“他派这么个小东西盯着我也真是过分,整日妄图教我做事,殊不知我早已看破红尘,容貌,不过身外之物尔尔。”
说完,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忍不住拿起镜子又照了照自己的脸。
另一边,楚府密室里,赵含烟缩在角落动都不敢动,时不时的瞅一眼墙上挂着的刑具,楚令昭坐在大椅上翻阅兵书,头也不抬地道:
“不必再看,这些不会用在你身上,带你来这儿不过是为了说话方便,免得殊吟放在我身边的人动不动就将我的事透露给他,再者……”
少女嗓音清淡,“我从不折磨女子。”
赵含烟见她不似说谎,微微放了心,小心翼翼地走到她面前,轻声道:“楚小姐,您带我来这里可是有什么吩咐,那次在锦州时我也未曾得罪过您……”
楚令昭放下手中的书卷,并未解答她话里的疑惑,只静静望向赵含烟,声音里透着漫不经心:“你想脱离贱籍吗?”
赵含烟眸光闪了闪,低头不语。
见她不说话,楚令昭嗤笑一声:“之前有人跟我说你不简单,我原以为你是聪明人,如今看来,也不过如此。”
说着,她起身就要走。
“等等!”赵含烟忙拦住她,犹豫了一下,抬头望向她:“您需要我做什么?”
像是早就料到她会如此,楚令昭重新坐回大椅上:“倒也不难,既你喜欢谢昀,我便给你个机会,将你送到他身边。”
“您要我安插在他身边,打探谢家的消息?”
楚令昭轻笑摇头,将一只小匣推到赵含烟面前,眸中满是腹黑之色,“我要你想办法抓住他的心,让他被你牵制,直到……他性命殒于你之手。”
她随手拎来匣盖,一瓶剧毒出现在眼前。
赵含烟呼吸敛紧。
少女悠悠合上匣子,抬眸间,是一副游戏人间戏谑人性的姿态,“我不是什么慈善人,所行之事必要有个因果代价。此番算是我先种下一枚’因‘作为予你的未知机会,至于‘果’……便要看你的作为。谢昀死,我给你一条锦绣之路。当然,你也可以不动手,只做他后宅的妾室安度余生。如何选择,全然在你。”
是夜。
胡仪河河畔,一座典雅华丽的轩馆此时灯火通明。
轩馆二层,姿容凛贵的少年临窗而坐,一身白袍不染纤尘,周身苍茫迫人。
如同苍莽大地呼啸而过的寒风,充斥着来自极北冰原的远古气息。
雅座内静悄悄的,仿佛完全隔绝开了外面的热闹与喧嚣。不一会儿,侍女领着一个面容威严冷肃的男人走上二楼。
男人着一身锦衣,用料极为考究,领口和袍裾上皆印着暗金兽面纹,在烛火的映照下明明灭灭,凶戾至极。
他略带薄茧的掌中捻着一串黑色佛珠,长长的流苏垂落下来,随着男人的步伐而微微摆动着,他在楼梯口停住,缓缓地打量了少年一番,才向窗畔的矮几走去。
还未等男人靠近,通体雪白的巨狮便警惕的挡在了他面前,喉咙中发出阵阵危险的低吼。
男人丝毫不见惧色,周身威压更甚,他低低地笑了起来,声音略显粗砺:“殿下这爱宠倒是别具一格,只是与凶兽同谋,终成祸患啊……”
苏寒玄唇畔弧度讥讽,狭眸中满是凉薄之意,竟也不言语,只淡漠地饮酒,良久,他才不疾不徐道:“不知将军指的是雪狮……还是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