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簪的簪尖微微刺入皮肉,几滴血珠从脖颈上冒了出来。
那文雅公子摇了摇头,对院门外的侍卫道“并无异常,你们再去他处瞧瞧罢。”
门外的侍卫闻言,道了句叨扰便去别处搜寻了。
他抬手推开抵在脖颈上的簪子,转过身对楚令昭认真拱手道“白日里惊扰了姑娘,是在下的过错,在此给姑娘赔个不是。”
他已然不似白天相遇时那般紧张,声音里多了几分淡定平和,静静望着面前的姑娘,只见她满头青丝倾泻而下,散落在腰间。
这样瞧着,似乎比白日更清艳美丽了。
那公子望着她,目色沉了沉。
另一边,楚令昭重新挽了个发髻,将白玉簪簪回发髻上,因着青年刚刚帮了他们,她语气便也温和了许多,“今夜府中有夜宴,公子怎么不去参加?”
“我厌恶席间喧嚣,便推辞掉了。”他轻叹道。
夜风拂过,烛火摇曳,窗子外花影舞动。
那公子顿了顿,望了眼唐临痕与苏丹衣,又道:“在别苑时,你们不该动亭子里的机关的,若是被我父亲发现……”
唐临痕挑眉,理了理暗红色的劲装,声音带着一股少年特有的爽朗“这么说,这案子你也有份儿?”
“案子?我大多数时辰都在府里临帖,只知道父亲那些机关轻易碰不得,具体的用处也不太了解,怎么,可是发生了什么?”
话是对唐临痕他们说的,可他的目光却一直放在楚令昭身上,楚令昭本是不悦,只是那目光中含着浅浅的倾慕,让人感受不出一丝恶意。
约莫是他口中所说远离喧嚣的缘故,这位年轻的公子看起来没有什么心机与恶意,面对这等难得一见的纯澈,少女终是动了几分恻隐之心,见唐临痕正要道出事情真相,她忙打断了他:“今夜多谢公子相助,时辰不早,我们便告辞了。”
青年微微颔首,温文尔雅道:“请便。”
出了院落后,唐临痕望了眼遍撒星子的夜空,舒了舒筋骨,“本公子跟这儿待着无趣,楚令昭,锦州之事还是交给你和太子。”
说罢,便将那两张图纸丢给她。
少女见他撂下担子开溜,正要斥他两句,却见苏丹衣也笑道“楚小姐莫生气,我们留在这里着实帮不上忙了,人多反而容易让人起疑,”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敛去了笑意,正色道“此事恐怕远比我们想象的要复杂,你们千万小心些才是。”
他方才在那刺史府次子的院落里一直沉默不语,虽然一切都看似顺理成章,但不知为何,他总觉得,那位文雅公子没看上去那般简单,少女回来的路上已对他们讲了亭中机关之事,明明那机关已经恢复原状,这公子却能立即察觉出机关被人动过……
到底是猜测,苏丹衣便也没有将怀疑说出口。
刚刚已然惊动了侍卫,楚令昭不好再冒险去找苏寒玄,因着不宜久留,三人便趁着宴会人多杂乱,混在来往宾客中离开了刺史府,接着唐临痕与苏丹衣提前回了皇城,少女则回了锦州城外的别苑。
秋夜寂静。
苏寒玄在刺史府的事处理完后,来城外别苑寻楚令昭,踏进门后便见她坐在窗台上,双腿悬空,望着窗外的明月出神。
“怎的坐在窗子那吹风,妹妹也不怕着了凉?”
楚令昭转头望去,见苏寒玄正从外面踏进来,她指了指桌案上的两张图纸,跳下窗台,与苏寒玄细细说了今日之事,她满腹不悦,细长的眉毛微微上挑。
“唐临痕那厮惯是个不靠谱的,幼时横行霸道的事哪次少得了他,这次倒是跑的挺快。”
苏寒玄看了看桌案上那两张图,最后视线落在画中巫师的袍子上,他抬眸望了眼楚令昭,只见她眉宇间透着倦色,显然是有些劳神的模样。
他又瞥了眼画中的巫师,唇角勾起一丝笑,“瞧着这锦州的夜市极为热闹,今儿夜宴结束得早,妹妹可想出去转转?”
若说玩乐,楚令昭自是有些兴致的,只是,锦州诸事还未有结果,太子会放着正事不管,要一道去玩?
想来,不仅如此……
楚令昭有心瞧瞧少年的打算,便笑着应下,正待将桌上的两张图收起来,却见苏寒玄将图搁到烛台边点燃,纸张顷刻间便化做灰烬,被风吹到了窗外。
“留着终究是麻烦,毁掉方才稳妥。”他眸子暗了暗,言语似别有所指。
楚令昭知他口中的毁掉并不是单单指这两张图,大抵明白他内心已有计策,便不再过问。
苏寒玄身边处处都是眼线,为避免惊动耳目,他们便趁着天黑从别院偏门处悄然离开。
夜市处处是卖干脯、爊肉的肉食铺子,其间不乏还有些卖珍奇玩物、冠梳、头面、领抹等小玩意的小贩,街上吆喝声不断,熙熙攘攘,热闹非凡。
如今还不到深秋,因此还是有些喜凉的人,街上卖的沙糖冰雪冷元子、水晶皂儿、酸梅饮子等凉点也就没完全撤下去。
少女总爱食些甜食冰品,瞧见许多锦州当地的小吃,便止不住的到处转悠,不一会儿,手上便提满了许多点心纸包。
苏寒玄陪楚令昭逛了会儿,便找了家酒楼等着,只留了几名暗卫暗中保护她,今夜出来,一则是真心想与他这位妹妹游览一番锦州夜景,这第二则……
苏寒玄走进酒楼的雅座坐了,深书、浅卷早已在原地恭候,深书上前拱手道:“殿下,您要的人抓到了。”
说着,浅卷便从角落里拎出来一个男人,那男人一身巫袍,衣袍上一条灰色巨蟒缠绕周身,在那巫袍之上格外醒目,与画中那群巫师身上的袍子一模一样,那灰蟒远远瞧着,竟也如同一条活灵活现的巨龙一般。
浅卷笑道:“难怪之前那小二说瞧见许多穿龙袍的人来往,这巫袍上的灰蟒果真与龙相像。”
“可有问出事情的来龙去脉?”苏寒玄斜靠在大椅上,单手支头,望着那巫师死气沉沉的脸,很是不耐烦。
浅卷点头,望了眼窗外夜色,敛了笑容。“据我们在秦厦的探子回禀,半年前,秦厦有人与锦州刺史府曾有过秘密往来,而此后,”
“此后,华序各地便开始有幼童陆续失踪。”苏寒玄摩挲着雪白的盘龙玉佩,漆眸深沉。
“祭神的时辰是何时?”他搁下玉佩,淡淡问道。
深书和浅卷对视了一眼,沉吟半响,终是拱手道,“锦州城外的重雾山顶,有一方祭池,今夜子时,巫师齐聚。寅时过半,行供奉之仪。”
苏寒玄闻言微怔,缓缓坐直了身子,烛火映照下,俊美的面庞上神色凝重。“本宫要的人可到了?”
“回殿下,此时正侯在正南门外。”
此时锦州城正南门十里以外,三千骑兵披坚执锐,肃然静候。
“不知殿下可还要查出祭神所要诅咒之人是谁?”浅卷小心的问道。
“不必,本宫倒是觉着,这血腥的仪式,不过是场为了制造混乱不安的闹剧,诅咒无关紧要,重要的是在华序的乱局中火上浇油罢了。”少年漆眸狭长如刀,眸光微冷,抬眸间,杀意毕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