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乌领着楚令昭一路走到顶楼,但见这一层装潢华贵非常,较其他楼层连肉腥味都淡了不少,半乌走到一处雕花木门前,笑着推开门,“姑娘真是好福气。”
“此话怎讲?”楚令昭随着半乌走进房间,房间宽敞无比、陈设珍奇华丽,她唇角勾起一丝笑,这家人肉酒楼背后,想必是有个不小的金主。
半乌走到窗边,伸手推开雕花窗子,闻言说道:“姑娘不知这其中因果,进了这顶楼的人,一时半刻是不会被杀的,都是要精心养的肥嫩了才会宰杀的,姑娘明儿只是被切片肉,若我们公子尝了满意,能活的时日就更久了。”
“那公子是谁?也喜欢吃人肉?”
察觉到自己话多了些,半乌眼中不知为何流露出畏惧之意,急忙转移话题道:“说起来,一会赵姑娘便该回来了,姑娘可要当心些。”
楚令昭点点头,又道:“不知赵姑娘是?”
半乌常听世俗抹黑女子之间的关系,便自负地认定女子皆浅薄,听她问起,他只当少女是起了所谓女儿家的争斗心思,他笑了笑,将楚令昭带到案几前坐下,将两大碗看不出是什么食材的汤推到她面前。
“赵姑娘名唤赵含烟,是玉老板的的干闺女儿,容貌极为上乘,不过姑娘无需担心,赵姑娘只做玉老板的副手,帮助他协理阁中事宜,并不会被制成菜,不会妨碍到姑娘的,更何况……”
半乌顿了顿,望着她谲艳清丽的容颜,说道:“更何况如姑娘这般模样,就连赵姑娘都比不得您呢,公子向来只要美人身上的肉,若挑中了会养着慢慢割肉来吃,姑娘一旦被选中,可不就能活一段时日?”
楚令昭沉冷盯着他,没有接话。
半乌又说了会子话,直到渐晚时,半乌行过礼,叮嘱道:“夜色已深,姑娘一定要将这汤喝了再歇息,我先走了。”
说罢,便退了出去。
月渐西沉,楚令昭才不喝那奇奇怪怪的东西,她走到窗边,将那两碗汤顺着外墙倒掉,汤水渗入墙壁之中,倒也没惊动什么人。
随手放下瓷碗后,少女眸中掠过浅浅暗影,明日下午,楚家暗卫应当就赶到锦州了。
听刚刚玉老板的意思,那些笼子里的幼童还会送往其他地方,并不停留此处。
虽然很想查清这里人肉的来源,但若在这儿耽误下去,幼童的线索去向便会中断。
看来,她是等不到去见那位喜食美人肉的公子了,要尽快离开这里才是,不过离开前,她倒是可以毁了这人肉酒楼……
第二日清早,天不过蒙蒙亮时,一层大厅就有几个苦力忙忙碌碌,提前烧制夜里的菜肴。
楚令昭身为被暂时温养的食物,沐浴过后,趁着天色昏暗,混进忙碌的身影中,准备找机会进入那废弃房屋,看看幼童们还在不在哪里。
只是这里着实戒备森严,少女绕了一圈,实在无法悄无声息的出去,只得暂时作罢。
到了黄昏,估算着暗卫应当抵达了锦州,便重又回到六楼将随身携带的小烟花从窗口放出。
这支特殊的烟花无声,飞上空中不过是一个如星辰般的光点,旁人不会注意,而楚家的暗卫却会清楚她的位置。
做完这些,她回到房间,却见房间中坐着位袅袅婷婷的女子,容颜娇美动人,怀中抱着把琵琶,正百无聊赖的拨弄着。
瞧见楚令昭进来,女子忙放下琵琶走到楚令昭面前,细细的打量了她一圈,旋即亲昵的拉起她的手,笑意却不达眼底:“你便是阿昭姑娘罢,瞧着当真是副美味的模样,也难怪玉老板叮嘱我多照顾你。”
楚令昭轻轻抽回手,瞳仁微动,眼前这位莫不就是……
“赵姑娘,您怎的在这儿?玉老板说客人的酒还没选好,正唤您过去呢。”一个侍从匆匆跑进来,对着那女子说道。
女子闻言对楚令昭笑了笑“客人要紧,左右在唤月楼日后有的是时辰,晚些时候再来找你玩罢。”
说罢,便随着人往房间外走去。
“赵姑娘。”半乌领着几个侍从走了进来,迎面遇到,恭敬地对那女子见礼。
她出去后,半乌走到楚令昭身边,又回头望了眼那女子的背影,待她彻底走远,才对楚令昭说道“姑娘怎的和赵姑娘走到一起了?”
那女子便是玉老板的副手赵含烟了。
见楚令昭不言,半乌面无表情道:“我并无恶意,只是想提醒姑娘一句。公子不喜食物同唤月楼联系太多,所以姑娘还是不要与赵姑娘有所交集为好。再者,那赵姑娘虽看上去温婉可亲,却能帮玉老板统管这唤月楼诸多事宜,也不是简单的人的。”
他点到为止,接着就示意捧着红漆托盘的侍从进来。
托盘上盛着一小盅粥,里面泡着的东西,是三根断指。
“这是姑娘今夜要喝的,喝完才好去见公子。”
楚令昭盯着那盅人肉粥蹙了蹙眉,她随口编了个理由,将房间内的众人都打发了出去。
等人都走后,少女眼底的烦躁和厌恶再也遮掩不住。
她已经在这腌臢之地待了整整一日,除了知晓这里只是其中一环以外,没有查到半点其余线索。
楚令昭本就不是个有耐心的,如今这盅倒胃口的粥又被送到面前……
她敛下心头的戾气,指尖缓缓敲击着大椅扶手,终于在敲到第二十下的时候,暗卫首领从窗口掠至她面前。
“小姐,我们的人到了,已经潜藏在这酒楼各处。”
楚令昭眼尾挑起丝妖邪意味,“把玉老板带到我面前,其他的,你们知道该怎么做。”
……
江岸边。
上弦月升至半空,岸边的道路上已然停着许多奢华的车驾,一中年模样的男人走下马车,身穿着刺史官员服制,正是锦州刺史曹踞德,不少锦州的官员也跟随着。
有官员低声试探着问道:“大人,您匆忙将下官们唤来,不知是要接待什么人?”
曹踞德并未答话,他转身,只见一架银白色的轿辇停在了人们面前,他立即上前,殷勤地将轿帘撩起。
那官员暗叹,究竟是哪位大人物,能让刺史大人亲自迎接……
幽微灯火下,一片雪白的袍踞缓缓地出现在众人的视线之内。
“太子殿下。”曹踞德恭敬称呼道。
官员们皆惊,忙要行礼,却听略微薄凉的声音响起,“本宫无意在岸边逗留太久,礼数便免了罢。”
众人不敢违逆。
除了锦州刺史以外,这些官员们都是刚刚得知是太子到来,也从未见过这位传说中的人物。
夜色无边,众人好奇地望去,面前,白衣谪仙般的清绝少年缓步走上画舫,身后跟着一只雪白的狮子。
少年漆眸慑人,周身萦绕着极北冰原古老而苍茫的气息。
所经之处,人们皆恭敬地低下头。
曹踞德随着苏寒玄走入画舫中,眸中泛过层层思量,眼前这位太子爷,在十二之时身赴北疆,短短五年间便已完全掌握北疆势力,华序本就领土广袤,而北疆含括整个极北冰原,占据了华序将近三成的领土……
这个白衣少年的可怕程度,远不是他们能够想象的。
昨日他突然来到锦州,却又不言明用意,看来还是要小心应付才是。
皇城中,郡王府地牢里。
楚殊吟握着根沾满血的鞭子,在牢房里的大椅上落座,气势阴冷狠戾,苍白的面庞上透着邪气,他将鞭子扔给一旁的小厮,语调轻慢:“最后一遍,阿姐呢?”
“我说……我说,”刑架上的男人浑身是血,声音颤抖,望向楚殊吟的眼神中透出无边的恐惧,仿佛眼前坐着的不是什么十四岁的少年,而是噬灭生灵的凶兽,“小人只知道楚小姐跟着二位殿下和唐小将军进了一个暗道,还让我们保密,其他什么也不知道……真的只知道这些了。”
“哦?那二位殿下可是太子与襄王?”
“是…是。”
地牢阴冷而潮湿,幽暗的烛火微微晃动。
楚殊吟低笑出声,瞥了眼刑架上奄奄一息的男人“既是让你保密,你又何故夜半向外通风报信,若非爷今儿碰巧射中那鸽子,阿姐怕是会被你害得不轻。”
他拎起长剑挥下,薄薄的银色冷剑,在他手中运用自如,剑影划过,血花四溅,刑架上的男人头彻底低垂了下去。
长剑性凉,留不住一滴血液,鲜血顺着雪亮的剑身滑落到剑峰处滴下,转眼间,便已恢复如初,楚殊吟将长剑收入剑鞘,面上的冷酷尚未褪去,只转身离开了地牢。
……
江中画舫内。
苏寒玄把玩着酒杯,斜靠在大椅上,懒懒听着乐师们奏出的雅乐声,曹踞德见他好似不想在画舫内再待下去,便极有眼色的上前,“殿下,画舫已在中岸边停靠,不若去江心楼台赏赏夜景?也好散散酒肉之气。”
下首的一位小官员观察了下少年的神情,想要与少年搭话,刚刚靠近一点,却实在忌惮他身旁的那只雪狮子,便又退回到原位,谄媚附和道:
“是啊殿下,此时江上正凉爽宜人,您难得出访,来江心看看景,可不是极妙的滋味!”
他说着,殷勤起身,引着众人离开宴席,来到江岸画舫紧接的门廊处,四周舞姬们缓缓退下,为众人让出一条通往岸边的道路。
临下画舫时,曹踞德抓住机会给身边手下使了个眼色,手下会意,将旁边帷幔掀开,系着面纱的美人迈着莲步走上前来,指尖轻轻挡住少年的胸膛。
只见那美人身穿着件嫩黄色的透明衣裙,轻盈薄软的料子勾勒着腰身,身躯的每一处肌肤,都清晰完整的展现在众人眼前。
江风吹拂,锦州的官员皆屏住了呼吸。
苏寒玄凝着面前的美人,狭眸危险地眯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