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有连夜给陶子期写信,脑袋昏昏沉沉的,很久才入睡。
第二天一早,就有章徽的短信:非池,怕吵你睡觉,没有打电话。如果你起来,就直接来南院吃早餐吧!
我已经起床,总觉得头重脚轻的,不适合跑到南院去,就礼貌地拒绝了。
依然带病参加军训,新生们来自天南地北,我对所有的话题都觉得新奇,只因嗓子沙哑,只好安静地倾听。
军训一个周后,我因为之前昏倒弄得人尽皆知,周围有许多声音:
“非池,你们白族饮食有禁忌吗?”
“你们可以跟其他民族通婚吗?”
“你们有哪些好玩的民族节日?”
“你们有白文吗?”
文学院同系不同专业女生都喜欢围着我问各种问题。
因为训练时男生女生分开,所以我很久没有见到杜慈瀚他们了。
只有一次,马潇潇给我带了一瓶茉莉蜜茶,我之前喝过,觉得甜得发腻,就给戴雪了。
郭庆个性豪爽,跟男生女生闲聊都很大方,用章徽的评价——男女通吃。
她有一个老乡,学小学教育专业,是他们班唯一的男生。有一天集训结束聊起,戴雪说:“总觉得他有点娘,不知是被同化了,还是天生的。”
郭庆解释:“那是温柔,我们当地男生的特性。不过我喜欢狂野一点的!”
“章徽可不狂野”我笑看着她。
“谁说我喜欢他了,他那人,就喜欢围着女生转!好像特殊时期的孔雀,到处开屏!”她又开始“毒”了。
“人家也就对非池热情一点嘛!”戴雪嘟囔着。
对我热情吗?我回顾了一下,好像他跟车毅琳也挺要好的嘛!
对了,车毅琳,她跟杜慈瀚形影不离的。有好几次,我看着他们一起从南苑过来,到了训练场再分开。
我看她跑去给他们拍照,回来笑称他们“七匹狼”,她也会精确地自拍,尽管那时的手机没有前置摄像头。
她总是充满阳光,笑语盈盈地说话;活力四射,即兴表演都不推托,感觉男生女生都喜欢她。
有一次原地休息,她在人群中间唱《大海》,脸上的表情生动,声音婉转,我羡慕她。
当然,我也有不少让人羡慕的地方。
半个月了,皮肤变化依然不明显,这让几乎掉了一层皮的郭庆直呼“凭什么?”“这不公平,也不科学呀!”。
紧急集合,我打包速度很快,背包很平整紧实,这让许多人目瞪口呆!
郭庆曾拍拍我的肩膀,指着手忙脚乱奔跑的一个女孩:“看那个女孩的包,像不像某些发福了的人,那个松弛的肚皮?”
给舍友们打热水,两手各拎两个暖水瓶,来回两趟,不怕麻烦。
坚持手洗衣服被褥,只是觉得洗衣房的公共洗衣机真的不干净。
军训结束后的一个晚上,我给陶叔打电话,在教学楼外面的走廊。
隐约听见隔壁班的几个男生说:“咦?想不到我们学校还有韩国留学生,她讲的应该是韩语吧?”
我……只是同属藏缅语系而已!自己的母语,小众,但能熟练运用和表达,让我满足和安心。
“噫……呵呵哈哈”马潇潇的笑声,堪称惊悚片配乐,“段非池,你怎么都不解释一下?人家都误会你是留学生啦!”他问道。
“不相干的人,我有什么好解释的。”我笑答。
他指着我,期期艾艾,表示无论如何都不能理解:被误会居然可以沉默?
“话说,咱们都是半个月的舞蹈搭档了,你怎么还连名带姓地叫我?”明明听他叫别人都是略去了姓的,叫我的时候却有“生疏”的尴尬。
“那也没有听见你叫我‘哥’!”他辩解。
的确,这种亲昵软糯的称呼,我实在不能轻易叫出口。
更何况,我比他们都大一些。总算有点空闲请他们聚聚餐,挨个儿打了电话,还叫上了郭庆。
她天生就是暖场子的,“来来来,非池感谢大家那天的救命之恩!我以茶代酒,替她敬你们!”她有模有样地端起杯子。
身边的马潇潇又“嗤嗤”地笑了,悄声道“沐猴而冠,大概就像她这样的。”
偏偏给章徽听见了,他少有的严肃:“马潇潇,你不说点打击人的话很难受吗?一天天地,别人在你眼里都成了笑话!”
气氛顿时紧张了起来,杜慈瀚望向我们,问:“发生了什么?马潇潇,你怎么把章大圣人都惹急了?能耐啊!”
大家都哈哈一笑,马潇潇也讪讪地笑了。
“章大圣人?”郭庆冷哼一声“小气死了!什么了不起的事啊,就吹胡子瞪眼的!”
章徽瞬间变了脸色,我也心道:阿庆,你倒是再多装一会儿啊!人家可是替你出头呢!
马潇潇开口:“哥们错了,不该乱说话的,就是开个玩笑!对不起对不起,各位,咱们继续!”
一顿饭在心惊肉跳中结束了,杜慈瀚从一开始进入餐厅,就坐得离我远远的,说自己抽烟,怕熏着我们女生。
结账出来后,他又挨着郭庆走在前面;章徽和一群人热热闹闹紧随其后。
我和马潇潇跟在最后,沉默地穿过柳叶飘飞的街道,他盯着他们的背影,忽然挤挤我说:
“你再观望,估计真的没有你什么事了!你看,车毅琳那么主动,把他换成舞伴,不就图一个‘近水楼台先得月’?我看这郭庆八成也是对他有意思,章徽给她当牛做马,她净拿白眼回敬人家!”
我不明白他是怎么站的队,看他一副语重心长,把我当“自己人”的架势,不会对我有意思就对了。但还忍不住开玩笑:“咱们班男生,我还是最喜欢你!”
他“哈哈”大笑:“不应该是杜慈瀚吗?”
“哪有!你瞧人家都对我爱搭不理的,喜欢有什么用?我是真的欣赏你!”我说得很真诚。
“这么说你承认你喜欢他了?而且对他的喜欢根本不是所谓的‘欣赏’,你爱上他了!”马潇潇总结得很快!
“别轻易用那个字,将来被拒绝,是很难堪的事”我轻声抗议。
“我只是心疼,你那天昏倒后一直叫他,他还是一直躲着你!我实在不知道他为什么要想那么远。”
“什么?我叫他?”我很震惊,停下脚步,音量也无意识地提高不少,引得他们回头,驻足。
“段非池那天昏倒后是不是一直叫他?”马潇潇指着杜慈瀚,盯着章徽求证。
“我们说好了做朋友的”不信你问她,杜慈瀚看向我,眼神那么清澈,那么饱含信任。
可是,我这所谓的爱情算是“胎死腹中”了吗?
秋风萧瑟,头顶乌鸦盘旋,我忽然觉得自己倒霉透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