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泉关是天启城外第一道关口,也是天启城和外界交往的唯一门户。这道雄关卡在两条高耸的山脉之间,城墙高就有百丈,不仅驻扎了大胤朝最精锐的赤军,而且最神秘的术士军团也常驻关中,数千年来从没有被攻破过。
在大胤朝中,更习惯称呼此关为血色要塞。因为关隘的岩石全部是血色的砂岩和页岩,有人说是天生的,也有人说是百年前和大夏一战血水染就的,每逢阴雨天气,整个关外都弥漫着一股黑沉沉的雾气,无形中给这道雄关增添了一种神秘气氛。
这一日又逢雨天,关门紧闭,守关的士兵瑟缩在城墙上低声咒骂,关内的门洞里,聚集着一大群避雨的旅人,每个人都一副焦躁不安的样子。原来过几日就是皇太后大寿,各地的官员早就派出了送礼祝寿的队伍,因此每一日这关口都热闹纷繁,谁知今日天降大雨,有那么两批距离远的队伍便被困在关中了。
城门洞里虽然拥挤,但在最靠近城门的一个位置却空出一小片地方来,一个少年悠闲的坐在那喝着茶水,一个老仆在用小泥炉烹茶,一时间茶香四溢,四周又冷又乏的旅人都深深吸了一口气。一辆精致的过分的马车停在旁边,马是一匹毛色一油深红的大夏名马,四个面无表情的护卫将少年和老仆围在中间。
这两日众人也见多了各地的显贵送礼的队伍,但每一个都是成群结队,光礼品就要装十几车,因此这少年虽然看起来有些身份,众人也没怎么把他当回事,只是避开他们罢了。
城门洞虽然宽大,但毕竟不是专门建来供人避雨的,而且少年的马车又占去了一大片地方,现在看那少年居然安闲的品起了茶,一个旅人忍不住低声道:“直娘贼,倒会享受。”他声音虽然很低,但是少年忍不住皱了下眉头,显然是听见了。他叹了口气,将杯中的茶水忽然都倾了出去,“哎,一句粗话,糟蹋了这杯好茶的味道。”神色说不出的可惜。
他这一举动出乎所有人意料,谁都没想到少年洁癖如此严重。那旅人本也不是有心,被这少年一句话搞的面色发红,哼道:“在这装什么大头蒜啊,这是帝都范围,还以为是你那一亩三分地啊。”看来这旅人也是天启城的人,帝都的人,长期受皇气熏陶,很自然的都带着点傲气和贵气。
一个护卫呵斥一声:“大胆。”伸手一抓就把那旅人抓了出来,一下按倒在地,长刀抽出,竟是要把那人就地杀死。
谁都没想到这些人居然这么胆大,帝都范围内竟然这么嚣张,都惊叫着远远避开,唯恐被殃及池鱼。而一些胆小怕事的,见雨已经比开始小了不少,急匆匆的赶路了,毕竟只离帝都不过百里,急赶的话还是能到了。
天启城,在任何时候都是城门大开的。
守关的士兵突然见发生骚乱,连忙发出一个消息,值班的官长派了一个小队下来询问。
那少年摆了摆手,护卫立刻放了那旅人。那旅人却错以为对方根本不敢在帝都范围内杀人,因此胆子也大了,居然发起泼来,“你们这些装犊子的东西,有种就杀了老子,不敢杀你们都是狗娘养的。”他还没骂完,猛然间刀光一闪,一颗头颅冲天而起,满腔的热血喷的老高。
这下事起突然,围观看热闹的都惊叫一声,也不管大雨,一哄而散了。只有寥寥几个特别的胆大的,还站在雨中看热闹。而整个城门洞里,除了少年一行,只有一个带着斗笠的人坐在角落里打盹。
杀人的是那看起来人畜无害的少年,那旅人一骂,他脸色戾气一闪,夺过一个护卫的刀,一刀就将那人头削了下来。这一刀毫不拖泥带水,干净利落,因此那人的头能被颈中血喷起老高。
那少年杀人之后露出一丝落寞的神色,将那老仆烹好的热茶倒了出来就着洗了手,然后便坐在那愣愣的发呆,他眼角瞥见那打盹的怪人,略微有些诧异。
老仆叹了口气,收拾了茶具,走出城门洞,远远的一队官兵正从旁边城墙上下来。
少年走到斗笠人身边,忽然道:“你看见我杀人不感到害怕吗?”那人好像还没有睡醒,斜着眼耷拉了他一下,又闭上了眼睛。
少年忽然笑了,他人本来就长的俊秀,这一笑更说不出的好看,他一指斗笠人,“你有资格作我的朋友,我请你喝酒怎么样?”那人一听说酒,耳朵诡异的一动,睁开眼问:“什么酒?”那少年见果然打动了怪人,脸上的笑更灿烂了,他伸手一指一个护卫,“你,去车上拿一坛山溪流泉来。”那护卫苦道:“少爷,那是老爷送给皇太后作贺礼的。”少年眉头皱道:“去拿。”
护卫无奈只能上车取了一坛,他不敢向小主人发怒,却时不时的用带刀的目光刺那斗笠怪人。那人拍开封泥,深吸一口气,赞叹道:“好酒。”他看见那护卫的目光忽然笑道:“我如果喝了这酒你那护卫不会把我打死吧。”少年狠狠瞪了护卫一眼,“无妨,尽管喝是了。”那怪人这才哈哈大笑,仰头喝了起来。
他酒量甚好,不过片刻功夫一坛酒就见了底,只看的旁边的人目瞪口呆。他仰天笑道:“痛快!”那少年担忧道:“这酒后劲十足,你一下子喝这么多,待会肯定要醉的一塌糊涂。”怪人只是笑道:“无妨无妨,只求一醉,只求一醉。”他看了少年一眼,笑道:“你这娃娃倒是很对我的胃口,喝了这坛好酒倒让我有些不好意思。这样吧,告诉你我的名字好了,我叫白霜君。”
众人都吓了一跳,那些护卫一下子都把少年围了起来,戒备的看着白霜君,只有那少年双眼一亮,问道:“你就是天煞星君白霜君?那你一定认识荆棘花萧索,他是不是真像传说中的那么厉害?这世界上没有他杀不了的人?”白霜君露出一副苦脸道:“为什么每一个我遇见的人都要问起他啊,难道他长的比我帅吗?”他忽然严肃的道:“你千万不要对他有什么幻想,他最喜欢你这种细皮嫩肉长的又可爱的少男,你见了他最好能跑多远是多远。”少年惊讶道:“为什么啊?”白霜君一时语竭,不知该如何向一个少年解释为什么一个老男人会喜欢细皮嫩肉小男孩,只能胡乱的扯了两句糊弄了过去。
这斗笠男就是白霜君了,他和萧索从天神之怒出来之后,配合萧索杀了不少各门各派的高手,甚至连花月长老团的,也有好几个载在了他们手中,可是经过了半年多的查访,均没有查到庶人和射月两把兵器的下落,两人便不得不分头行事了。
白霜君修为越发精进,对于雪的思念竟慢慢的消退,也渐渐的恢复了市井本色,风尘江湖,当真不亦快哉。因为听说大胤朝皇太后过寿,心痒之下便想去凑个热闹。毕竟说起来大胤皇帝还是自己师伯不是。
这小男孩虽然隐隐透着一股狠厉的杀气,但是白霜君是谁,其杀性之烈连萧索也有所不及,感觉这小男孩还算对自己胃口,便想随着他们一起进京。
小男孩名叫范无病,是荆州范家的小少爷,从荆州到天启,数千里路,当真把他闷的不行,因此和白霜君一拍即合。
范家是九州诸侯之一,那些守城的官兵当然不敢难为,只能怨那个旅人命不好了。此时雨也渐渐小了,范无病便邀请白霜君一起进京。
一行人还未出关,忽然听见四周一片惊讶之声,两人出车一看,面面相觑,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遥远的远方,一道通天的光柱照耀之下,一个巨人样子的怪物正向着阳泉关疾奔而来。大地仿佛地震一般剧烈的颤动。那巨人奔行神速,眨眼之间已到关外,所有人看着比城门还高出一头的巨人,心中都是一阵惊惧。
九天之上一声怪叫,仿佛苍鹰,却更具穿透力。以白霜君的眼力,已然看出那是一只通体天青色的怪鸟,怪鸟每叫一声,天上就有一道闪电划过,说不出的诡异。
巨人宽大的肩膀上各站了四名男女,头顶之上却站着一个白衫的年轻人,年轻人站在光柱之中,迎风而立,衣袂飘飘,说不出的恣意风流,隐隐还有点指引江山的气概。
白衫年轻人腰间悬着一把黑鞘的长剑,每有闪电劈下,便隐隐发出一阵龙吟之声,四周守关士兵的兵器都拿捏不住,扑在地上。
值班的官长也知道来了了不得的人物,接过那人扔过来的名帖小心的瞥了一眼,大喝道:“开关!”然后双手虚抬,让对方把名帖收回。
那年轻人笑道:“不必麻烦了。”手一招,收回名帖,剑鞘在巨人头顶点了几点,那巨人腿一曲,越过城门高高的跳了进来。
他这一跳距离之远便是普通高手全力奔跑也要一会,怪不得能这么快就从天边一线跑到了关口。
不爽的是他这一跳,无形中好像关内所有人都钻了一遭这巨人的裤裆了。白霜君忍不住暗骂晦气,长这么大还从来没人让他钻过裤裆呢。手一挥,一道刀气劈向巨人下体要害。
他恢复本性之后连兵器也换了,将长剑融了,亲手打造出一把怪模怪样的杀猪刀出来。
那巨人虽然体格巨大,但是修为实在不怎么样,只能怒吼一声,双腿用劲一夹,宁愿让刀气伤了其他也不能伤了那重要部位啊。
巨人头顶的年轻人哑然一笑,手一招,白霜君便看到自己那刀气慢慢凝成一道月牙样的透明物体飞到年轻人手中,年轻人手指一动,刀气粉碎。
白霜君还是第一次见这种手段,那巨人怒吼一声,抬腿对着他就是一踩。
年轻人笑了笑,剑鞘在他头顶点了几下,巨人愤怒的瞪了白霜君几眼,却也无可奈何的大步奔去了。
白霜君抹了头顶一把冷汗,喃喃道:“奶奶的,这到底是什么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