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霜君双眼中神光明灭不定,脸上也被光线切割出一片斑驳的影,让人看起来忍不住寒气直从心底往上冒。自从进了这座神殿,萧索便感到白霜君有些怪异,现在看他突然说出这么一句,忍不住就怀疑他是不是被人夺舍了。
“你是不是感到有些害怕?”白霜君笑道,“其实这里没什么好怕的,无天不过是极南沼泽之地的一个蛮族信奉的一个邪神,后来佛陀降生,世界大放光明,佛陀以大法力将无天消灭了。”
这句话刚一说完,猛然一个声音怒吼道:“无耻至极!要不是释迦小儿偷袭我神怎么会陨落?”
这个声音突兀的很,因为事先萧索根本没想到大殿之内居然有第三人存在,被这声音吓了一跳。白霜君却仿佛早就知道这里有人,只见他对着空无一人的宝座合十行了一礼,平淡的道:“黑袍使者又何必自欺欺人呢?当年要不是佛陀慈悲,使者现在也陪着无天身陨了。”
那正中宝座之侧慢慢显出一个人来,“所谓慈悲不过是伪善的替代,要不是释迦算到他圆寂之后佛国将有灭亡之祸,也不会留下我黑魔一脉做那延缓灾劫的祭品。”这是一个身形瘦长的人,他仿佛一团云雾一般在宝座下侧飘移不定,以萧索现在的修为,居然锁定不了对方的具体位置。
眼见事情似乎越来越复杂,虽然可以知道一些湮没在史册的秘闻,但现在更重要的却是怎么从这古怪的神殿之中脱身出去。他当年为化解满身戾气,对于佛学也有很深的研究,知道白霜君这种状态肯定是他这些时日修炼不辍,无意之中和那神秘的净土世界产生了一丝联系,因此一些佛门大圣能够将神识灌注他身上,其原理就和道门之中的一些神打之术相通。
当下他功凝双目,仔细看去,果然看见白霜君脑后隐隐约约的出现一座佛陀的影像,当下冷哼一声,手刀一挥,神识如刀将那影像击的粉碎。
怎么说白霜君也是天门中人,岂能受佛门中人摆布。萧索虽然自身修为距离那些佛陀之境远过十万八千里,但是现在毕竟是以全身之力对抗佛陀亿万缕神识之一,击碎他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白霜君犹若大梦初醒,口中仍在嘀咕:“真邪门了,一双眼珠子居然都这么大的吸引力。”他抬头便看到那身影在台阶上移动,大骇之下,猛然向后一跳,怪叫道:“何方妖孽,居然敢在本座面前现身,挥挥手便让你形神俱灭。”他眼角余光瞥见萧索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又哈哈笑道:“不过天道仁慈,将你来历身份报上,本座免你一死。”
黑袍使者虽然是神使,但生前也不过是九阶巅峰的样子,现在只有一缕残魂,对萧索两人当然没有什么威胁。那神使估计也没想到白霜君突然有了这么大转变,把他吸引上来的那丝佛性消失的无影无踪,反而感觉到一股浓稠的让人有些窒息的杀气。
要知道黑魔一脉当年也是魔道中显赫存在,对杀气血气这类东西的感应敏感至极,白霜君虽然凭借第八层玄功成功将杀气炼化,但是仍然逃不过这等魔道巨擘的双眼。
这一下他对这奇怪的小子倒产生了浓厚的兴趣,而且旁边那个一直沉默的年轻人轻轻一下就击碎了佛陀影像,而且是凝练神识成刀,这等手段他以前也没有见过。
他发出一阵刺耳的怪叫,“贵客光临神殿,怎么也要好好招待一下不是。此处虽然简陋,却也出产些土产,不妨让贵客尝尝。”
他双手虚拍,没有声音,但是确有一股奇特的波动传了出去。然后萧索二人便目瞪口呆的看着一个个侍女从宝座之后的剑型巨石后走出,有的端着小几,有的提着酒壶,更有的提着两人没见过的水果,袅袅婷婷的把两人围了起来。
让人骇然变色的是这些女子虽然都形容艳丽,但是肌肤却是惨白没有半分血色,双眼虽然流光溢彩,但仔细看去却发现每个人眼睛都是一种宝石制作的假眼,原来的眼却是被人生生挖去了。
白霜君当即变了脸色,这等正是最美好年华的少女被活生生挖掉眼珠移种假眼,实在是一种血腥无比的惩罚,这等邪教,就该扫灭干净。
他刚要动手却被萧索一把拉住。和他也待了一段时间了,萧索当然能够明白他的想法,他自己此刻也是怒气填膺,“这些少女都是死的。”
都是死的?白霜君被他说的一愣,细一感应,这些人身上果然没有半分生的气息。他只感到自己的头发都要竖起来了,“这些少女既然死了又怎么能给我们上菜上酒?难道是那些传闻中的偃师的傀儡术?”
萧索双眉一轩,声音里有说不出的怒气:“不是傀儡术,是虫师的控虫之术,这些少女,不过是饲养毒虫的虫巢罢了。我说的对不对,神使大人?”
黑袍一愣,赞叹道:“果然见识渊博,那么就好好享受一下这等难得一见的虫宴吧。”他双手又是几次诡异的摆动,就见那些侍女们忽然都张开了嘴,一只只毛茸茸的蜘蛛就从她们的嘴里陆续爬了出来,侍女的身体却像泄了气的皮球慢慢干瘪了下去。
“涎蛛,居然是涎蛛。”萧索震惊道。
这种蜘蛛赫然便是古籍中记载的涎蛛,据说这种蜘蛛生长在九州之南一片沼泽之中,不仅周身坚硬如铁刀枪不入,而且毒性剧烈无比,触之即死。前朝大将军征讨沼泽中的魅族,数十万大军于一夜之间死的干干净净,有人推测便是魅族巫女驱使这种蜘蛛下的毒手。
涎蛛只适合生存在温暖潮湿的地方,也怪不得被封在这些少女的身体里。
然而现在萧索却没有时间向白霜君解释这么多了,看这数量起码有上千只,这大殿虽然不小,但是也不够两人逃命用的。萧索当即拉了白霜君往后急退。耳中听着潮水般的蜘蛛追赶过来,萧索感到全身鸡皮乱跳。
好在两人修为大涨,又反应的快,退出山洞便冲天而起,不愿在这鬼地方多待。萧索一低头,正看到无数的蜘蛛顺着山壁往上爬,显然是在等他们力竭。
两人不由暗道一声苦也,不得已之下只能横跨深涧飞到另一侧崖壁之上。却发现和另一侧相对的也是一个深邃的洞穴。
两人面面相觑不知该不该进去看看,正在这时,洞内忽然传出一阵琴声。听音辨律似乎是一首古曲,可惜两人都是粗俗汉子,对这没什么了解。萧索还好,怎么也能隐约明白弹琴人的心情,白霜君却只听的心头烦闷,评价只有一个,“比楼里当红姐儿唱的差远了。”
琴声隐隐透出的幽思让萧索不禁嘀咕道:“难道那面住着魔头,这边住着圣女不成?”当下也忘了刚才的狼狈,走了进去。
前面一段甬道和那边并无二样,看来两处果然本是一地,但是这边的尽头,居然是一副巨大的神女图。这图也不知何人所绘,惟妙惟肖,那神女不论一颦一笑都让人心神浮动不能自已,从手段来上却要比那边壁画的画师强上数倍不止。
然而最吸引萧索的,是图中的三把神剑,因为其中一把,和庶人剑的造型一模一样。整幅画分三部分,却都反应的神女祈福的内容,惟一的区别就是神女的佩剑不同。按吕悠悠的说法,庶人剑相当于大道通行证,是惩罚者身份的象征,难道这神女便是上一代或者上上一代的惩罚者?
这些萧索却是无从知道了,很偶然的,他忽然发现三幅图中神女的目光都向着一个方向,目光汇集之处,居然是墙角不显眼的一块突起。
他飞身而起,轻轻一按,便听见一阵机杼声,图中的三个神女居然都离开了祭台,慢慢在图的正中间合为一个。三个祭台忽然翻转,露出三个黑幽幽的洞口出来。
两个洞口在神女双手两侧,一个洞口在神女脚下。
萧索隐隐觉得一个巨大的秘密就在眼前,但是他忽然忧郁了起来,不知道是不是该继续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