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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三十三

尘儿仰头愣愣的看着天空中铺天盖地的黑色树叶,脑海中一片空白。他从小生活在最贫困的九十九号世外村中,过着最最普通的生活,看到过最大的树也就是村门口那株两人合抱的古树,哪里见到过眼前的这般神迹。

“这菩提树乃祖师第一次开辟世外天山时在灵竹山上所种。所谓叶为夜,果为星,星空如棋,棋如人生。”玄玉如梦如幻的声音在尘儿耳中响起,声音中竟然有几分不飘渺虚妄的感觉。

听见玄玉的声音,尘儿忽然身子猛地一颤,回过神来。而此时他的身边又换了景象。身边的温蒂妮、玄玉、背着安平的水元素,甚至连脚下的淡淡的云气都不见了踪影,他独自一人孤零零的站在一片星海宇宙之中。全世界似乎只剩下了他一个人,显得格外孤寂。

“大哥哥!水儿小姐!玄玉老爷爷!”尘儿大叫。而他的声音却被无尽星海吞噬,连一点回音都没有给他。

宇宙中没有空气,没有阳光,更不会有一个人,我是这个世界中唯一的人,没有亲人,没有同伴。不知道为什么,这样的想法毫无症状的出现在尘儿的脑海中,他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孤寂,双手抱住小小的脑袋缓缓蹲了下来,幼时悲哀的记忆袭上他的脑海中,像是无情的地狱之手,将他拖向黑暗。

“仙师,怎么会这样?”温蒂妮看着缓缓漂浮在天空中的尘儿,着急的问道。

“菩提之树是祖师昔日所种,借用菩提树的暗叶与星果组成了一个巨大的孤寂之阵,阵中封入了他年轻突破魂皇之境时所放下的执念。只有走出这孤寂之阵的人才能得到菩提树的星果……也就是一般人说的‘菩提果’。”玄玉看着漂浮在半空中的尘儿,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

“孤寂之阵?那是什么?我能不能帮他”温蒂妮显然很关心尘儿的情况,急切的问道。

“胡闹!祖师所创之阵连我都不敢轻易插手,以你的修为岂不是自取灭亡?”玄玉严厉的呵斥,但见到温蒂妮关心的模样,又忍不住微微叹道,“大道本孤寂,高处不胜寒啊。”

温蒂妮咬着嘴唇,看着浮在半空中的尘儿,还是忍不住说道:“那他要怎么办?”

玄玉微微苦笑,看着温蒂妮摇了摇头:“没办法,只希望这个孩子,能凭借着自己的毅力挺过祖师的孤寂之阵吧。”

“若是没挺过去……那会怎么样?”温蒂妮愣愣的看着抱着头,苦苦坚持的尘儿,忍不住低声问道。

“也许……是变成白痴吧。”玄玉微微一叹。

听见玄玉的回答,温蒂妮身子一震,咬了咬嘴唇,盯着漂浮在半空中面露痛苦之色的尘儿,不说话了。

而温蒂妮与玄玉都没有发现,在那个呆呆的小元素小人的背上,衣服破烂,陷入昏迷的安平眼睛开了一条小小的细缝,一颗血色瞳孔中,银色的半月缓缓转动。

“喂!小子!你挡着本大爷的路了。”一个厌恶的声音在尘儿身前响起,同时一脚踹在了尘儿的肩膀上,将尘儿踢翻了一个大大的跟头。

尘儿辛苦的忍着强烈的孤寂之感,缓缓抬起脑袋,看向眼前的人。无尽的星海宇宙已消失无踪,呈现在他眼中的,是旧时熟悉又陌生的接道。昏暗的灯火在街道旁闪着孤单的暗黄光芒,点点孤星点缀着黑如墨的天空。

一个壮胖的小孩叉腰站在尘儿面前,趾高气扬的说:“没人要的臭杂种,天天在街上依靠着大家施舍给你的饭菜,你好意思在我们一号世外村待下去么?”

一号世外村?他在说什么?尘儿的脑袋好痛,痛的根本起不来一点点反抗的念头。

“哼!没人要的小杂种,滚吧!”胖小孩见尘儿不回答,发起怒来,一脚重重的踩在尘儿的肚子上。

一阵剧烈的疼痛从尘儿小腹上传来,支撑他的地面忽然像纸屑般裂开,他无力的坠进黑暗的深渊,天上孤寂的星星欣赏着他的痛苦,似乎在开怀大笑。

“滚,离开我们的村子!”一个破烂的包袱从天而落,砸在了他的头上。在他的身前,一个看不清模样的人影指着他喝骂着,狠狠的朝他身旁的地上吐了口痰,拂袖而去。

尘儿愣愣的捡起掉落在身边不远处的包袱。他缓缓的解开包袱,看向里面的东西。那是一袭女子穿的碧绿的长裙。

尘儿心口忽然一痛,有些什么记忆从他脑海深处被挖掘出来。

他想起来了,他原本也是有家的。有着身穿黑衣的父亲,与飘飘绿裙的母亲,他原本也与所有孩子一样,有着宠爱他的父亲母亲。

可是,这一切都不过是过去。

比绝望更可悲的是什么?是触手可及的希望,从指间溜走。

尘儿木然的将碧绿衣裙收进怀里,身子蜷缩在冰冷的地面上,一股令人窒息的孤单感觉充满了他的身体。

整个天下都放弃我了,世界之大,又有哪里能够容下我呢?尘儿木然的想着。

“世界之大,又有怎么会容不下一个小小的你呢?”淡淡的声音在尘儿耳边出现,一双温暖的大手将如摊烂泥一般的尘儿扶了起来。

尘儿愣了楞,感受到从那双手掌上传来的温度,抬头向身边的人看去。一张英俊且淡然的脸出现在他眼前,男子身上的白衣随风轻飘,显得有写单薄,却给人无比安心的感觉。

“别把自己看的太特殊了,你对于整个世界来说不过是芸芸众生中的一个罢了,世界不会刻意放弃你的,你与每个人都一样。”男子看似随口的说着,抬眼看向天空中的满目星辰。

“大……大哥哥?”尘儿的眼中渐渐恢复了几分光彩。

“你身边有那么多为你着想的人,有那么多你可以为之付出的人,你为什么会感到孤独呢?”安平眼中的瞳孔忽然变得血红,一轮半月在他的瞳孔中缓缓转动,“该孤独的,应该是你吧。”

“是我?”尘儿有些没听懂安平的话。

“不,我说的是他。”安平罕见的微笑了起来,手指指了指布满星辰的天空。

“他?他是谁啊?”尘儿歪着脑袋问道。自从安平出现,他的脑袋已经没什么的感觉了,反而感觉比以前更加清晰了。

“他什么都不是,只是别人所抛弃的一点执念罢了。”安平微笑。

随着安平这句话响起,星空开始了剧烈的抖动,原本似乎在笑着的星辰愤怒了起来,连安平他们站着的地面都可是愤怒的震动了起来。

“你们不过是两个凡尘间的蝼蚁罢了,怎么敢这么说作为神明的我?!”星辰之间,一声低沉的声音传来,声音中充满至高无上的威严,而在威严之中还有一丝原本不该在“神”身上出现的愤怒。

“他生气了,你怕不怕?”安平脸上的微笑不变,看向身边的尘儿。

“怕什么?他不过是一个被抛弃的执念罢了。”尘儿脸上带上了与安平相同的微笑。

尘儿此话一出,天崩地裂,漫天星辰混乱位移,黑暗逆转,瞬息间吞噬了安平与尘儿所站的位置。不过即便被吞噬,安平与尘儿脸上的那抹微笑,始终未变。

“公子你快看,那里怎么了么?!”还在天梯上辛辛苦苦的攀爬的来运指着中问道。此时的天空已经不再是之前的那般,一团黑云从天梯的顶端蔓延开来,遮天蔽日。而在黑云之中,还有点点银星,像极了满天星辰。

上官元仰头看向那些黑云,眼睛微眯,眼瞳中神光乍现,直指天空中的黑云。

“不好!那不是黑云,是菩提树!”待上官元看清,他的脸色忽然一变,再也不能耐着性子慢慢攀爬,化成一道白光,急速向头顶上的云天掠去。

“公子,等等我!”来运吓了一跳,立刻也运起魂力,赶忙跟上。

而在云天之上,玄玉与温蒂妮也被眼前的场景所深深震撼。半空中抱着脑袋的尘儿不知为什么忽然站起了身子,挺起了胸膛,脸上还带上了微笑。而与尘儿那边神采奕奕的模样相反,连天的菩提古木开始了阵阵颤抖,枝干树叶不停的向外延伸,似乎在尽力的提升力量。而尘儿就像是在猛烈攻击之中的不倒翁,无论菩提古木再怎么攻击强大,他都挺直着腰杆。

“仙师……这是怎么了么?”温蒂妮有些不敢相信的问道。她就在不久之前,尘儿还是一副一滩烂泥的模样,而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变故之后,他忽然站了起来,而且在与孤寂之阵的搏斗中似乎一度占据了上风。

“他……似乎要破阵而出了。”玄玉脸上也有了几分惊讶,他虽然本来就看尘儿心性资质极高,应该可以从孤寂之阵中走出来,却没想到是这么一副景象。菩提树不顾一切的伸展枝叶,这还是他镇守这里以来数百年第一次看见。

其实这也不能怪玄玉没有见过,来这里寻求菩提果的都是世外村中人,修为绝不可能超过圣魂,他们能从孤寂之阵中找回自己已经算是不错了。而尘儿却有拥有命之血瞳的安平的帮助,直指那位世外天山的祖师在孤寂之阵中留下的执念,强行破阵!

啪。

一声如同玻璃破碎的声音在天空中响起,狂暴的向外伸展的菩提树忽然静止了下来。时间似乎停顿,一点点银星从如漆似墨般的树叶中坠落下来,变成一道道银色的流光,向尘儿的身上聚集。

道道银色流光汇成一道闪亮的银河,尘儿漂浮在半空,身子完全沐浴在星光之中,似要成神化圣!

“住手!”

就在这时,一声暗藏着愤怒的大喊从云天之下传来,上官元飞身从天梯上掠上了云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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